秀芳也沒有料到朱浩會說的這麼直截了當,以至於她話茬,只好轉移話題:「今天是王尚書宴請四方貴賓的時候,不知公子會不會去?」
「去做什麼?」朱浩反問道。醉露書院王世充昨晚反目,去了是自找尷尬。
「去……」尚秀芳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妾身將去獻舞,公子不願去看看嗎?」
「天都要下雨了,今天恐怕是沒有機會了。」朱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既然尚小姐還有表演,這便告辭了!」
「公子慢走!」尚秀芳抿了抿豐潤的紅唇,忽然問道:「不知婠小姐為何不在?」
「我和她有緣無份,早分手啦!」朱浩歎了一句。
踏出門前,只餘一縷飄渺的聲音迴盪庭前: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尚秀芳嬌軀輕顫,臉色煞白。
剛出了董家酒樓,朱浩便往行館去,一邊對虛行之道:「老虛,你說我是不是太狠心了點?」
虛行之道:「靡靡之音的確令人意志頹喪,亡不亡國,又與商女何干?」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愛國不分士大夫或者平民。」
虛行之笑了笑,算是默認,又露出頗感興趣的神色:「我更想知道這首詩的上半闕。」
「別人寫的,我只記得這下半闕。」朱浩隨口應道。
虛行之翻了翻眼皮,直接無視了這句話。「既然時間緊迫,我們還是早些出城與張須陀將軍會合好的一些。」
「還是先去行館吧,真的要快下雨了。」
話音剛落,一身男裝打扮的單琬晶見到朱浩的車隊,忽然迎了上來。她倒沒有了平日的英氣勃勃,神情卻有些憂慮。
「朱將軍!」
朱浩吩咐馬車停下,道:「單小姐有何指教?」
單琬晶道:「我是想代表東溟派和朱將軍談一筆生意!」
「那麼我們就到行館去談吧!」
剛走了幾步,天色忽然就暗了下來。轟隆隆的一陣雷鳴。踏進行館,外面已經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單小姐是要談什麼生意呢?」屏退眾人,客廳中只剩下了朱浩和單++
大隋有固定的兵器坊製造兵器,當然不需要像其他有野心地那些諸侯門閥們悄悄的向東溟派購買。
單琬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並且朱浩都能看出來,對方很排斥他。現在坐下來和他談生意。還不是逼不得已。
單琬晶咬咬牙,脆聲道:「我們東溟派可以低價向將軍提供優質兵器!」
朱浩不動聲色的道:「什麼條件?」
單琬晶道:「我想向將軍求證一件事!」
「請說!」
單琬晶定定的看著朱浩,道:「我們東溟派的賬簿是不是將軍派人取走地?」
「不是!」
朱浩斷然否定。然後悠悠然的道:「是我派人從獨孤閥和宇文閥手中奪來了一半。醉露書院」
當日最先去取賬簿的地確是獨孤閥的人,然後才是寇仲和徐子陵登場,最後宇文閥的突出,撕掉了前面幾頁。
單琬晶本想追問他是否獨孤閥和宇文閥不先動手的話,朱浩派去的人會不會強奪。但這種無意義無營養的話說了反而會讓兩人陷入尷尬。所以她道:「朱將軍能否將那半部賬簿歸還我派?此物關係重大,每年我們都要靠它對賬。還請將軍能夠歸還。」
朱浩似笑非笑的道:「走私軍火可是嚴重的犯罪行為。」
單琬晶臉色一變。
朱浩頓了頓,又道:「但你不必緊張,這些不歸我管。」
單琬晶的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朱浩的確不需要東溟派地兵器,除非她能提供的兵器比官方兵器製造坊出產的更加物美價廉。
春秋戰國之後,兵器鍛造的傳承在中原從來沒有斷過。琉球野人只是得了一點小道而已。對於殺人利器,沒有任何政權的掌控者可以容忍它落入不受掌控的人手中。
「算了,還是說賬本的事吧!因為當時的情況超出預料,我派出地人在與宇文閥高手地搶奪中失利,賬簿已經被毀了。剩下的幾頁大概是算總賬的,在宇文閥手中。單小姐要找的話,可以去大興向宇文化及討去。」
東溟賬簿這麼重要的東西,當然是有副本地。單琬晶地話不過是擠兌朱浩而已。
單琬晶微微蹙著眉頭。東溟派的兵器質量上佳。在私人兵器製造方面。絕對是頂級地存在。別的什麼軍閥誰不費力巴結?她那「東溟公主」的封號雖然是在琉球叫出來的,但中原的人大多也不會不給面子。朱浩這麼不客氣,卻是有些超乎她的意料了。
不過相當昨天晚上的情景還有朱浩的顯赫身份,單琬晶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倒是琬晶莽撞了。」單琬晶低眉說道。
「沒有的事!」朱浩笑了笑。轉而道:「大業初年。皇上曾派遣張鎮周、
位將軍出征琉球。史卷記載島上土人族群部落分佈化。以紋身紋面為美,還有部落中人生吞毒蟲甚至以人為食。單小姐是從琉球來,其上風土人情果然如此嗎?」
單琬晶面色一變,以為是朱浩故意折辱她,不禁冷聲道:「將軍想說什麼?」
「單小姐不要誤會,隨便聊聊風土人情而已。」朱浩捏著茶杯,忽然道:「那麼單小姐是否知道琉球以東的倭國?」
單琬晶忽然冷下臉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道:「怎麼可能不知道!」
「哦?」
對方的反應顯然是超出了朱浩的預計。看起來好像兩者有過什麼衝突。
單琬晶哼了一聲,眼冒寒光道:「那些在倭國戰敗流浪的武士浪人時常扮作海盜駛來琉球沿海,攔截商船或者登陸島上,燒殺劫掠、姦淫婦女,無惡不作。而且手段殘酷,毫無人性,簡直……禽獸不如!」她家教頗好,倒找不出什麼惡劣的詞語來形容對方。醉露書院
朱浩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去年他倒是無意中找到了一封國書,口氣相當的狂妄。封面上寫的是「日出之國拜會日落之國」。正是倭國在大業初年拜見楊廣地時候遞交的國書。
「將軍也知道這些?」單琬晶不禁有些驚訝的問道。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朱浩頗為同仇敵愾的笑了笑,不過單琬晶敏感的發現,對方對倭寇的怒意好像比她只多不少,而且似乎還明顯地帶著殺意。
兩人沉默一陣,朱浩笑道:「不說這個了。單小姐一直和李世民關係很好吧?」
單琬晶俏臉微紅。道:「家母和李閥主有些交情。」
「難怪了。」
「難怪什麼?」
朱浩舉起茶杯輕啜一口,似笑非笑的道:「宇文閥得到的半本賬簿上記錄地李閥購買數量,還真是觸目驚心。」
單琬晶當然聽出這話的意思。只說:「我們東溟派只管做生意,其他的勢力紛爭並不參與。」
「是嗎?不過據我所知,你們向李閥提供武器的價格比對其他勢力的價格要低太多了吧?」朱浩毫不客氣的說道。
單琬晶喜歡李世民,但是也只能單相思而已。李世民早已經結婚,而且單美仙也不可能將她嫁給李世民。苦戀無果,倒可以為李閥大開方便之門。
單琬晶道:「朱將軍何從得知的?」
朱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猜的。」
賬簿上記得清清楚楚,李閥近十年來暗中購買的兵器數量很是令人驚異,宇文閥和獨孤閥加起來還不如他們買得多。其心思昭然若揭。
「朱將軍為何要處處針對李閥呢?」單琬晶終究沒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藏了許久地疑惑。
朱浩半真半假的道:「因為你世民兄有雄才偉略。又和靜齋有特殊關聯,所以我不得不小心應對。」
「世民兄」是單琬晶專門稱呼李世民用的,現在被朱浩道出,自有一分曖昧。單++.聲道:「世民兄若知道將軍如此看得起他,一定會心中自豪不已。」
「有什麼好自豪的。我和他對立,被我看重,他應該坐臥不安才是吧?」朱浩調笑道。
單琬晶岔開話題。轉問道:「++館來醫治。不知是否屬實?」
「是,我和他有些交情。」朱浩答道。
單琬晶露出一抹喜色,道:「我曾經擺脫跋鋒寒為我辦些事情,將軍離開洛陽,要是不方便照看跋公子的話。不妨交給我來照顧!」
「他清醒過來了。你不妨問問他的意見吧!」朱浩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眼,單琬晶才發覺這個要求實在有些容易讓人誤會。
朱浩這裡俗事纏身。照顧跋鋒寒的確不太方便。送單++時候,朱浩倒是認真考慮考慮,中原一統之後,自己是不是要先拿下台灣,然後去漂洋過海遠征倭國?
YY了一下,朱浩快速恢復正常。還是解決眼前地危機比較實際一些。
「單小姐要是遇到師妃暄或者李世民,能否幫我代一句話?」朱浩將對方送出門口。
單琬晶道:「將軍請說!」
「讓師妃暄早點請出四個光頭來找我。能不能將一代魔頭徹底解救出來,就看他們了。」朱浩一語雙關的叮囑道。
「四個光頭?」單琬晶有些反應不及。
「對,你給她這麼說,她馬上就明白了。但不要錯漏了剛才那句話的任何一個字!」
單琬晶點了點頭,然後不太確定的道:「你說的是四大聖僧吧?」
「似乎師妃暄是那麼稱呼他們地。反正就是那四個沒有四大皆空地老和尚。你就說我練功出了岔子墮入魔道,需要有人來以身飼魔吧!」朱浩冷笑一聲,看看天下大勢未定之前,看看靜齋舍不捨得送他的暖床地入世弟子呢?
單琬晶當然聽得出他是刻意諷刺靜齋,只點頭道:「如果見到的話
為將軍帶到的。」
「那就多謝了。」
外面的雷雨已經漸漸停了,街道平整,倒沒有什麼積水。送走單琬晶,立刻就有人迎上來。卻是王世充府上的管家。沒想到王世充竟然還有臉來請他去赴宴,朱浩對這人的城府和臉皮總算是有了新地認識。
揮退那管家,拆開王世充的親筆信件,朱浩不得不再次噁心。王世充的信中竟然很誠懇的要將董淑妮嫁給他,並提出想要和他「重修舊好」,還可以舉兵斷掉李閥在池精兵的後路。後面的內容有些曖昧不明。想必是關於利益分攤地問題。
休管它這次是不是圈套,朱浩也不會再在洛陽待下去。單琬晶派人來接走了跋鋒寒,而程咬金返還了借來的王宮禁衛和一部分獨孤閥精銳。朱浩二話不說。帶上三個俘虜,直接走水路出城。
昨天晚上他的破鋒衛在短暫地交鋒中有三人犧牲,其他各自帶傷,大多需要好好的休養一番。而保護虛行之的那十二人反倒精神抖擻。
水往西就是虎牢關,並不用多少時間就能到達。
這虎牢關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是洛陽西面門戶,正是因為一直掌握在張須舵手中,所以王世充和獨孤閥進東都之後還不得不和江都保持關係。
經過昨晚,朱浩沒死,也沒有被囚禁。反而聲威巨震。而刺殺張須陀的計劃已經有了回音,結果是——沒成。
此前王世充悄悄在虎牢關前佈置了一萬多人馬想要趁亂奪關,卻是半點作用都沒有起到。
這樣的結果由不得他不急。再說朱浩本身已經相當於宗師級高手,刺殺無用。如果封閉洛陽城出兵,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朱浩跑掉隨從全掛然後和他結怨更深,最後直接發兵攻打洛陽,最先把他掐死。
夜色落下,距離也只有二十多里的水路了。
「恭喜恭喜!」
朱浩淡淡的開口。然後放下毛筆。將才寫下的東西放到一邊去,用鎮石壓著。
「倏」的一絲輕微地衣帶破空聲響,此間已經多了一個曼妙身影。
「恭喜什麼?」白衣赤足的婠婠走過來,輕聲問道。
「恭喜你天魔大法進入十七層,和汝師祝玉妍齊平了。」
朱浩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婠婠一臉幽怨的盯著他。道:「今天本來很高興的,但是人家卻聽到了一個令人傷心了許久的消息。」
「說說看。」朱浩繼續埋頭寫東西。記錄的是他所能記起的一些東西。
「你能不能看著人家說話。你這樣很沒誠意哎!」婠婠生氣的站到他對面。
「能不能稍等一會兒?」朱浩頭也不抬地道。
婠婠氣得哼了一聲,眨眼就消失在房間裡。
外面地流水聲傳來,朱浩竭力回憶,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滿頁滿頁的混亂不堪,一會兒是詩詞、一會兒是公式、一會兒是方程……
自從第二次吸收邪帝舍利之後,朱浩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隨著精神力和功力的瘋漲,他關於前世的某些記憶片段經常會莫名的在夜裡十二點和兩點之間浮現,然後消失。消失之後,就再難回想起來。為了不讓自己徹底忘記前世,朱浩在瘋狂地工作之餘,都養成了隨時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帶著紙筆,想到什麼就記錄什麼地習慣。待這些偶然浮現又消失的記憶片段過去以後,便拿起來看看自己地記錄,尋找那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
一邊融入這個時代,一邊提醒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這樣的生活的確讓人很糾結。
「好了,可以進來了!」朱浩將紙頁吹乾,又壓到鎮石下面。
外面沒動靜。過了一會兒,婠婠終究是進來了,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的幽怨。
「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朱浩撐了個懶腰,起來為她沏了一杯茶。
婠婠翻了翻眼睛,抿了一口,然後苦著臉說:「這茶好苦!」
「但是比較提神。」朱浩笑了笑。「生活不也是這個味道嗎?」
「說的蠻有道理的。」
婠婠忽然咬著嘴唇道:「你今天說了一句令人家非常非常傷心的話。」
「這從何說起?」朱浩莫名其妙。
「董家酒樓裡!」婠婠理直氣壯。
「董家酒樓……嗯,你是說我遇到尚秀芳的時候嗎?」
婠婠點頭。
朱浩隨手取出一物放到桌子上。
「這是……聖舍利?」婠婠不確定的道。
「還算是吧!」
「你真的得到這件東西了?」婠婠喃喃道。
「有一年多了。」朱浩輕歎一聲。「我和你師父談過,這次回到江都,我就將率軍剷除蕭銑和林士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