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麼久,好戲終於登場了。
寧道奇喃喃念道:「和氏璧啊和氏璧,你一介死物,為何會引出那麼多的恩怨是非。」
真正的和氏璧就在釣絲上輕輕晃蕩,無數人的眼光也跟著搖擺。這就是象徵九五之尊、天命所歸的和氏璧。
當一切陰謀在未能實現之前被擺上檯面的時候,只會產生兩種結果,一個是敗露,一個是從幕後轉到前台——也就是將陰謀化為陽謀。
隨著和氏璧的正式出現,場面上的形式又起了微妙的變化。
朱浩被包圍了。
前來「參觀」和氏璧的「江湖人士」中有很多人都對朱浩抱有敵意,還有一部分人保持中立,真正的看戲,剩下的就是為數不多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了。除了這些人外,被朱浩點破的那一千弓箭手也基本到了各自的位置設伏,天津橋兩邊不遠處還有近兩千精兵悍將。王世充手下的、獨孤閥的、李閥黑甲精騎,還有李密的長信精兵。
「因為有人,所以有紛爭。將錯誤歸咎與死物,是最懦弱的逃避手段。」朱浩冷笑道,「演戲演完了,是不是到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寧老頭,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寧道奇目光一凝,轉頭目視朱浩,緩慢而堅定的道:「老夫是來歸還和氏璧的,如果朱將軍承諾一個月之內不會用任何手段奪取和氏璧。那麼老夫就可以心滿意足地走了。」
「是嗎?」朱浩微微一笑。「等你走了之後,周圍又跳出一大批人馬,還有一群武林高手。是不是這樣就可以讓我永遠沒有機會追回和氏璧了?」
寧道奇木然道:「老夫只管得了自己。」
朱浩冷笑道:「恐怕你連自己都管不了吧!」
寧道奇道:「這些並不重要。將軍是否可以給老夫一個準確的答覆?」
朱浩看向魚線下墜著的和氏璧,道:「如果我想做的事,會因為別人的阻攔恐嚇就退縮了。那麼你也太小看我了。」
朱浩再次翻出手機,點開裡面存著地視頻。第一個是《西遊記》中孫悟空大鬧天宮的片段。當然,如來佛太討厭,沒讓他出場。
「你本事很大,比起這天兵天將、諸天神佛、齊天大聖如何?」
朱浩又點開第二個視頻,是《仙劍奇俠傳》中大決戰的剪輯片段。
「你一代宗師,比起這些修真劍仙、神怪妖魔如何?」
朱浩再點開戰爭大片《珍珠港》。
「你武功了得,比起科學技術發展之後的槍械戰機、軍艦導彈如何?」
朱浩再往下翻。卻是《魔獸世界——巫妖王之怒》的官方視頻。想了想,覺得差不多了,便沒有再播放了。
周圍的人盡皆倒吸涼氣,承受力不夠的直接就跪下去口呼「神仙下凡」、「仙家法寶」什麼的了。
師妃暄瞪大眼睛,看著朱浩手中地手機。握劍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縱使以寧道奇的修養,看了這三個場景之後仍然忍不住大驚失色,就差沒有扔掉手裡的釣竿了。
「這,這些……」
朱浩冷笑道:「沒錯,一切如你所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巔峰地人物了,就可以肆意妄為。無人可以制裁?可憐可笑,這世界上所有人的所有作為也不過是一場好戲罷了。戲劇、悲劇還是鬧劇,全在它的眼睛之下!」
「朱將軍真的不是來自這個世上?」李世民忽然排眾而出,故作鎮定的問道。
朱浩淡淡道:「我以前的答案是什麼,現在仍舊不變。」
「那麼你為何不直接使出如同這個法寶裡面那些諸天神佛們地手段,還要兢兢業業的匡扶舊隋的江山?」李世民目光灼灼,詞鋒犀利。
朱浩冷笑道:「在一個世界就需要遵守一個世界的規則,我也不例外。如果我可以動用那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恐怕有些人現在已經不能這般悠閒的說話佈局了。」
「難道將軍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就是匡扶舊隋?」
「匡扶隋室是手段。不是目的。至於我的目地是什麼,我已經說過了很多遍。現在最後一次重複,請所有人都聽清楚——破除蒙昧,去偽存真。」朱浩擲地有聲的道。
李世民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繼續道:「請問哪些是蒙昧,何為真偽?」
「太多蒙昧,太多虛偽,說也說不完。」朱浩直視李世民,頗有深意的道:「就如同一個人的內心和他的表面一樣。都有一層虛偽的外殼。」
李世民還想繼續說什麼,朱浩擺擺手道:「知道嗎。其實你們李閥的確是有很多成功的機會。但可惜的是,你們觸犯了我地原則底線。形勢比人強,李淵想突厥俯首稱臣頂多只是喪些顏面而已,但是引突厥兵南下,縱容他們燒殺劫掠,卻是另一個五胡亂華的開端。漢人沒有多少個冉閔可以成為拯救整個民族地英雄,而胡人卻多得是野心勃勃之輩!」
朱浩冷生生的看了師妃暄一眼,繼續轉回頭來斬釘截鐵的道:「我曾說過,胡漢之分從不是以血統來論定的,而是看你心向何方。不幸的是,我把自己當作漢人,如果胡漢之間注定互相傾軋的話,我絕不會比冉閔手軟!」
李世民肅然道:「世民也是漢人,絕不會做那般天人共憤之事!」
朱浩譏笑道:「那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幻覺?如果你想說李閥與突厥訂下的那個只許突厥兵劫掠,不許殺人的條件有多大的約束力。那麼我只能說,這塊遮羞布只有一尺長。七寸寬!」
剛才看到那些影片地緊張氣氛因為朱浩的這一句玩笑沖淡了許多。但是人們對於朱浩的敬畏卻沒有絲毫的減少。得罪神仙的事情,幾個凡人敢去做?
僅僅是中原各路諸侯只見地戰爭都不乏各種看似喪失人
面,其中朱桀更是有一個「吃人魔王」的惡名。突大家都心知肚明。朱浩用這個來打擊李閥的聲望,在其他各路諸侯耳中聽來並不算什麼。但是細說起來卻是可大可小。至少朱浩是站在了道義的高度上來指責他們,只要宣傳開來,靜齋還是一如既往的李閥的話,恐怕靜齋也吃不到好處。
師妃暄剛才被朱浩那一眼看地渾身就像潑了一桶冰水一般,此時聽他的話,更顧不得剛才的感受,出言道:「朱將軍定要做那屠夫嗎?」
朱浩冷笑道:「我做屠夫總比李閥或突厥做屠夫的好!」
李世民苦笑道:「朱將軍只因這一點就處處針貶李閥嗎?」
朱浩搖頭道:「不,不光是這樣。坦誠的說。北方聯結或依附突厥地勢力多的是,不缺你李閥一個。重要的是李閥有一個你,還有一個靜齋。所以我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在你們身上。而且,有很多東西在你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在我們這種人的眼中卻是深惡痛絕。比如說。我從來不會拿人命當草芥。不管這個人命是多麼渺小——一個普通的農夫、老人、小孩、婦女,或者流民、病人、乞丐、苦工……所有地生命都是偉大的,沒有人可以任意剝奪。算了,這些說了你們也不會懂。等到數百年、上千年之後,總有些人會被指著脊樑唾棄。」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朱浩有意看著周圍的一些人。包括李世民、寧道奇、師妃暄、對岸的王玄應、人群中的宇文化及等等。
朱浩後面的話的確讓人感覺有些幼稚,但是誰又知道到底誰幼稚呢?至少朱浩是以一個神仙的高度來看他們地。正如之前他說的那句:人在山腳看巔,我在山頂看天。
朱浩屢次抬高李閥,似乎的確沒有太合適的理由。之前眾人還覺得,如果朱浩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穩固江都並西征長安上面,絕對可以一舉穩定大局,安定天下,但是現在眾人卻不得不重視和提防李閥這個潛在的對手。
尤其是宇文閥。
朱浩打發了李世民,又轉身對寧道奇道:「寧老頭。知道嗎,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人看著呢!」指了指上天,朱浩似笑非笑的道:「蒙昧亦是執念。你因為某些緣由而做了某些事,或許在你看來並不足道,或者心中並無半分愧疚,可是在它看來,可就不一定了。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而死不悔改的話,你可以想像自己以後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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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晃了晃手機。令寧道奇不禁想起了他的幾個「光榮」稱號:道家重要人物,武學大宗師。政治投機者,還有重要罪犯。
前兩個是世上所公認地,而後兩個卻是他從來想都沒想過的。
畢玄執著與自己的榮譽,寧道奇何嘗不是呢?名利名利,世上任何人都逃不過。
朱浩把手機裝了起來,順口對師妃暄道:「師妃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靜齋就是蒙昧的代表。」
這應該是噩耗還差不多。原本靜齋的位置隱秘,世上無人知曉。但是朱浩都能直呼出帝踏峰所在和靜齋的建築,卻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否能夠瞞得住。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朱浩「破除蒙昧」的時候,靜齋還能留下什麼呢?
師妃暄忽然感覺到一陣不該有的心悸和恐慌,不禁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寧道奇。
寧道奇臉色變了幾便。輕歎一聲,單手吸來和氏璧,將它交給師妃暄手上。轉過身來,對朱浩道:「看來老夫和你還是要作過一場!」
朱浩向前踱去,輕笑道:「好!」
「我的第一個宗師級對手。寧老頭,此時作何感想?」
朱浩在天津橋前站定。而師妃暄則退到了洛水北岸,不想和氏璧影響了他們的決鬥。
「人生諸多無奈,並無其他感想。」
寧道奇微笑道。
「嗯,說得對。人生就是這麼無奈。」朱浩笑了笑。「還記得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嗎?」
寧道奇想了想,道:「問你恨不恨我?」
「對!」朱浩點頭道,「剛才我說的是,恨因愛而生,無愛何來恨。」
「嗯。」
「我不恨你,只是笑你!」
朱浩深深的看了寧道奇一眼,將手放在劍柄上。這將是他一生最大的對手,也是整個大唐中名列三甲的終極宗師。
「笑我?」寧道奇有些失神。
朱浩目光堅定的道:「人一生可以平凡簡單的過,可以轟轟烈烈的過。生活本來就是人生最有意義的事情。
可是一個人最不能缺少思想、原則和追求,而同樣也不該放棄自由、情感和生命。」
「鏘!」
流光寶劍再次出鞘。
「今天,我們就在天津橋一戰吧!此時離黎明尚有兩個小時,夜色終會在陽光下消逝。」
寧道奇目光複雜的看著朱浩,啞聲道:「你可知道,毀滅別人最殘忍的手段不是摧殘他的身體……」
「而是折磨他的意志!」朱浩接口道。
寧道奇澀然點頭,道:「你正在扮演一個這樣的角色。」
「不,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入戲。我只是一個觀眾而已,在旁邊冷眼看著世間百態。真正的思想精粹只會隨著時間而昇華,而不是老化或支離破碎。信仰給予人抗拒恐懼的力量,讓人的脆弱有了依托。從而能夠樂觀堅強的生活下去。這才是信仰的力量。但是將信仰變成迷信卻是我容不得的,更何況這樣的信仰給了他的信徒心靈的力量,卻讓人更加麻木悲觀,甚至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將未來寄托給遙不可及的神佛。」
朱浩鏗鏘而眼,劍尖斜指著寧道奇。「戰,便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