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浩忽然長身而起,到亭邊指著茫茫夜色中朦朧起伏的江山,回望朱浩大笑道:「朱兄神通絕世,可否算算這錦繡河山,什麼時候才會太平?」
朱浩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把玩這手中的青瓷杯,淡然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天下又何時有過真正的太平?」
楊浩自嘲的笑了笑,低聲道:「天下又關我什麼是?」
「楊家的天下關不關你的事呢?」朱浩放下酒杯,冷然問道。
楊浩回身坐下,一邊自己給自己添滿酒,一邊道:「朱兄不是說過『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麼,這句話本王也很認同,天下又如何會是一姓人家的天下?王朝霸業只是過眼煙雲,窮圖畢生精力。」
「這句話倒頗有看破紅塵之意。」朱浩忽然問道:「殿下是信佛還是信道?」
楊浩一怔,方才答道:「父王信佛,我亦看過一些佛教典籍,卻是什麼也不信,只信自己。」
「好一句只信自己!」朱浩讚道:「這份見識卻是世間少有的了。」
楊浩目光炯炯的看著朱浩,一字一句的道:「那朱兄是來拯救大隋的還是來拯救天下百姓的呢?」
朱浩毫不示弱的回望,微笑道:「談不上拯救不拯救的,我的肩膀承受力有限,擔不起那多重責,只是想盡自己的力量讓天下百姓所受的苦難再少一些……僅此而已!」
楊浩默然半響,方才搖頭自嘲道:「本王終究是放不開啊!」
兩廂緘默,各自悶頭飲酒。過了一陣子,朱浩忽然笑道:「魯妙子曾言秦王俊也是他一生也未看透的人之一,殿下能不能說說當年寬恕仁愛的秦王俊是怎樣的人呢?」
這卻是當時朱浩與魯妙子在安樂窩閒聊之時,無意談論起文帝楊堅几子的時候,從魯妙子口中得知的原話,只是沒想到卻引出了三十年前的一段奇異的隋宮辛秘。
乍聽魯妙子的名字,楊浩詫異道:「魯大師尚在人世麼?」
朱浩回想起在飛馬牧場度過的那些短暫的時光,一時有些走神。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不禁感慨魯妙子的學識智慧,真的難以想像,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魯妙子只是學識淵博、無所不會、無所不精的「天下第一巧匠」而已。
以朱浩的眼光來看,他絕對是當時當之無愧的最博學的博士,最傑出的發明家、數學家、天文學家,最偉大的設計師、建築師、工程師,當然還是醫學家、美食家、地理學家……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就算除開前面用於修飾卻毫不誇張的「最」,這一系列的名頭也足以讓無數天才中的天才窮極精力、奮鬥一生了。
可惜的是,這樣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修飾的絕世之才在這些人眼中的地位卻是與他的能力極度的不相匹配——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本是足以讓萬世敬仰的人物!
回過神來,對上秦王浩古怪的目光,朱浩不禁歉然道:「想事情出神了,還望殿下勿怪。魯……嗯,魯大師一切都好,現在一處風景如畫的地方安享天倫之樂。」
楊浩放下酒杯,道:「這就好,沒想到時隔多年,他老人家還記得父王……」
精緻的酒壺裡的酒已經干了,楊浩放下酒杯,走到亭邊,囈語道:「恐怕不知情的世人眼中,父王就是少年英雄,越到後來就越糊塗驕奢罷!」
「可是又有幾人知道!」楊浩手背青筋凸顯,手中的那只精緻的青瓷酒杯忽然「喀嚓」一聲,化作細微的齏粉循著指間的縫隙滑落。
楊浩回身目視朱浩,大聲道:「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父王一生從未負過任何人!」方纔還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皇室貴胄這是卻有些面目猙獰,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顯示著他此刻情緒的激動。
朱浩只是平靜的與他對視,並不作色。
對視片刻,秦王楊浩頹然坐下,另外取出一壺酒一隻杯給自己斟滿,而後一飲而盡。
楊浩苦笑道:「對不起,是我失態了。只是今日想起往事,忽然覺得心中不平,讓朱兄見笑了。」
朱浩親自添滿酒,敬道:「無妨,殿下可繼續說下去,這些事憋在心裡總是不好的。來,我們先共飲此杯!」他的話似乎蘊含這一絲魔力,秦王浩當即與他乾了一杯,繼續道:
「當年文帝依靠慈航靜齋的以隋代周,而後廣播佛道,連父王幾兄弟也是從小都接觸佛教典籍,有慈航靜齋安排的高僧授以高深佛法。當時父王和當今皇上都是天資聰穎,甚於當時的太子殿下,而父王更是自小便崇敬佛道,後來還曾經請求文帝削去他的王位共鳴,甘願去做沙門,不過文帝並未應允。後來文帝知道了一些事情,漸漸開始疏遠慈航靜齋,幾位王叔的佛法課也取消了,只是淨念禪院的一位高僧還是將父王收作記名弟子,暗中傳授了一些佛法武功。」
不用猜,楊堅疏遠靜齋無非是察覺了一些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滅佛興道的原因,以及兩人蹊蹺的暴斃——承聖元年(公元452年)中常侍宗愛暗殺了正值壯年的拓跋燾;宣政元年(公元578年)宇文邕兵分五路北伐突厥,還未出發卻突然病死,時年三十六歲。
兩人有幾個共同點,一是都是一代英主,文治武功足以橫掃天下;二是兩人都生活簡樸,體恤黎民;三是兩人都提倡滅佛興道!四是兩人都英年早逝,而且同樣死的離奇古怪。
這樣一聯繫,恐怕就是傻子也猜得出慈航靜齋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講到這裡,楊浩長歎一聲,又連續喝了幾杯酒,才惆悵道:「後來便是隋滅南陳,文皇帝命當時的晉王楊廣,也就是當今聖上,還有清河公楊素以及父王為行軍元帥,分八路攻陳。自出兵之後,各路大軍皆勢如破竹,惟獨父王這一路所率的率水陸軍十餘萬進屯漢口,攻佔樊口,未有多大作為。卻不知父王這一路牽制了所有陳軍水陸師南下的兵力,總數超過二十餘萬!」
楊浩再次放下酒杯,悵然道:「而後父王暗中單騎入陳營,曉以利害,令陳軍大將周羅睺主動投降,而後又遣周羅睺遊說荀法尚陳慧紀等其他幾路趕去勤王的大軍相繼前來投降,兵不刃血的完成了之前擬定的戰略部署。可是父王不知當時是如何想的,竟派使者上陳文帝他未有尺寸之功,都是幾位陳將自動來投的。」
「後來我也隱約知道當時的一些狀況,沒想到算來算去,這其中還是因為有了慈航靜齋的介入。」
朱浩目光一閃,張口道:「肯定是和和氏璧有關的事了!」
秦王浩看了他一眼,道:「沒錯,正是和氏璧!」
【狀態逐漸恢復中,這一章又是翻資料查歷史,不過總算是找回了點兒感覺了~~~】
另外,隆重的推薦兩本書,《日出崖山》1044226,很神奇的一本書。今天我就看了這本,覺得很不錯~
還有就是上次介紹過的《新天龍慕容復》,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