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江都好,征遼亦偶然。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
大業十二年七月,楊廣下旨令江都通守王世充大建龍舟運往東都洛陽。原本的龍舟的已被興兵造反的楊玄感全部焚燬,得到旨意的王世充自然是極盡阿諛之意,大肆動用工匠民夫,短短五個月便造出了上百艘龍船以及幾千艘舳艫,並將之交付東都。
十二月份,聲勢浩大的南巡隊伍終於從東都洛陽出發,錦旗蔽空,百擼爭鳴。船上載著無數的宮妃、王公貴族、文武官員以及楊廣手中最為精銳的驍果軍,經京杭大運河,永濟渠,通濟渠,邗溝,直下江都。
這已經是楊廣第三次臨幸江都宮了,從七月份開始準備,歷時五月,前呼後擁近二十萬人,浩浩蕩蕩的隨之南來,僅僅給宮人留下了那首別詩而已。
行船將至江都之時,正是黃昏時候。萬丈霞光鋪陳在碧波粼粼的江面上,冬季的蕭索似乎也被完美的掩蓋下來。只是兩岸無數拉著纖繩的民夫苦力,與江邊一路護衛的鐵騎破壞了這景致的和諧。
楊廣在兩位絕色妃嬪的攙扶下走上船頭,楊家素來最出美男子,此時的楊廣已有四十八歲了,卻是天庭飽滿、面容俊偉,蓄著五縷美髯,不顯絲毫老態,頭頂珠玉高冠、身著明黃龍袍,顧盼之極自有一副威嚴之相。若是臉上沒有那酒色過度的蒼白,就是更加完美了。
觀望著眼前的美景,楊廣忽然有點兒詩興大發,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對侍立一旁的虞世基出聲道:「虞愛卿,此時此刻景色如何?」
虞世基長得斯文俊秀,年在三十五、六間,是現時最得楊廣寵信的侍臣之一的內侍郎,此時見楊廣發問,立時猜想到了他心中所想,於是馬上逢迎道:「皇上親身駕臨,當然是讓此景更見宜人。若是皇上留下筆跡手書,定能傳芳百世!」
楊廣龍心甚悅,頷首道:「不錯,朕正有此意!」
旁邊陪著他的妃嬪趕忙紛紛媚笑著逢迎道:「皇上的新詩定能成為令萬世瞻仰的絕品!」
虞世基趕忙吩咐一個小太監去取來筆墨紙硯,精心等著記下楊廣的新詩。
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是隋唐時期最著名的書法家之一,虞世基雖然沒有他弟弟哪麼高的天分,卻一樣寫得一手好字,平時有很多文書都是出自他的手中。
楊廣憑欄而立,縱觀如此美景,心中生出無限感慨,想要將之化作詩詞字句之時,卻總有些難宣於口。無意瞥見江岸的縴夫,忽然感覺有些莫名的煩躁,揮揮衣袖,正要作罷,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極為清越飄渺的聲音: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果然是好詩!
楊廣正要讚一句,忽又聽到江畔一片嘩然,舉目四望,頓時大為驚奇……
此時夕陽已經落下半邊,一抹殘紅映著江面,眼前萬物都被鑲嵌上一道金黃的輪廓。這些夕陽餘暉點綴的美景都不是讓所有人驚異的理由。
天際忽然出現一道全身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人形虛影,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凌空虛踏,正朝著楊廣的龍舟而來。
他身披著煥發出七彩光芒的仙衣,乍看之時只覺這才是真正的仙風道骨,出世離塵,配合著這奇異的場景,更像是仙人降世。這「仙人」面容俊雅,若是細看又覺得逐漸模糊,只餘一雙眼睛極有神采,仿若夜空中最閃耀的星辰。而他手中拿著一個奇形事物,四寸多長,一寸多寬,珵亮光華,造型其特,眾人料想定是能使出神通的「法寶」。
兩岸的民夫全都放下了纖繩,跪倒在一邊,不停的磕著頭,口中高喊著「仙人!仙人下凡啦!」。
隨行的僕役官兵以及兩岸護送著船隊的驍果騎軍看到這樣的情況,雖然不見皇帝楊廣有何諭令,但是也跟著跪下來,而後自然是文武百官。
整個船隊綿延十餘里,後面的人自然是看不到前面的景象,但是一傳十、十傳百,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也都跟著全跪下來。
只是龍船上的楊廣仍然站著,所以沒有他的諭令,旁邊的妃嬪太監內侍護衛都不敢跪下,可是心裡又不像因為「不敬」而得罪此刻天上的「仙人」,畢竟皇帝再大也是人間的皇帝,是管不了神仙的。
現在跪下就是開罪皇帝,馬上就會被殺頭;現在不跪下可能得罪「仙人」,不知以後會不會有果報……
所以,儘管很想跪下,可他們都戰戰兢兢的站著。
楊廣想說什麼,但是一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呆立在護欄旁。
仙人的虛影已經在龍船前的上空駐足,只將手中的奇形法寶對準楊廣,半響才含笑輕喚道:
「楊廣……楊廣……」
楊廣這才倏然回神,急忙對身旁的人喊道:「跪下,全跪下!」
正要屈膝,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心神頓時清醒了許多。
「你貴為帝王之尊,不必拜我!」
楊廣心中釋然,只拱手道:「朕見過仙師!」
仙人輕輕點頭,近乎半透明的手指在那「法寶」上按了幾下,然後手展開,那法寶平緩的飛離手中,直直落到楊廣手中,卻聽他頷首笑道:「先看看吧!」
楊廣奉若至寶的拿起這個奇形法寶,拿到眼前的時候卻是看到這「法寶」的小屏幕上出現了種種景象,先是從高空往下看臨江宮熟悉的景色,再一路過來,黃昏之時凌空俯瞰各處的情景清晰無比,最後沿著邗溝一路之上,直到此處。
最後是當時萬民百官跪下高呼的景象以及他看到神仙降世時目瞪口呆的樣子,連龍舟划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後面的人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仙界的法寶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又不敢跪到前面來,只偶爾瞥見一些景象還有聽到一些隱約是與剛才一樣的聲音,縱然只是這樣也足以讓他們這些「凡人」大飽眼福了。
半刻鐘之後,屏幕上的畫面都消失了。
半空中的仙人一招手,那奇形法寶再次回到手中。
楊廣抬頭看著半空中的仙人,忽然臉上顯出震驚之色。經過短暫的沉默,仙人忽然含笑道:「好自為之!」
然後轉身離去。
楊廣的眼中射出一抹精芒,忽然對著即將離去的仙人虛影大喊道:「不知仙師名號……」
天邊傳來一個隱約的聲音……
「吾非此界人,謫落塵世間……」
楊廣默然半響,忽然提筆在宣紙上寫下這句話,念叨著「謫仙……」
半響才對著虞世基道:「傳我旨意,令此行所有人及江都民眾家中全部立『謫仙』牌位!」
「是!臣這就去辦!」
虞世基趕忙答應道,準備退下去。
「等等……」
楊廣把他叫住,虞世基以為是還有其他事情,卻聽楊廣頹然道:「還是算了吧……若是最近有人要入宮見朕獻寶,直接帶入宮中。」
「是!」
虞世基此時有些猜不透這好大喜功的皇帝的心思了,他的身上似乎有了一絲變化……
【最近兩天進入本卷之後,一直都在細細思考一些佈局問題,我想一個粗糙的大唐故事大家都不會喜歡的,所以最近的三天都不多。還有就是前面的章節中有一些疏漏,所以上午到下午兩點之前我很可能是在修改前文,而不是真正的。這裡說明一下,一般都是在下午兩點過後了。後天恢復每天兩更的水平。奧運會結束之後盡量每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