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選擇了坦白從寬,將自己與陳月琴從認識到分別的經過簡要地說了出來,連同與陳月琴此前在越老邊境農墨地區進行藥用植物研究的事情也全盤托出。看到康濟民和李白石聽完後面面相覷,表情復雜沉默不語,康寧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選擇了轉身離去,把取捨的難題留給了兩位長者。
李白石唏噓一番後對康濟民說道:“這女娃子是個非常難得的人才,勤懇敬業責任心很強,如果給她一個較為寬松的研究環境,說不定真能碩果累累,給我們帶來許多驚喜的。原本我非常擔心會洩密,可聽完小寧的話我放心了不少,而且我們核心區裡面的珍稀植物培育有著嚴格的保密措施,從胚芽培育、幼苗種植到原料提煉各道工序都由不同的研究小組負責,最關鍵的配伍合成更是知者寥寥,就連國內的南方藥業集團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數年研究,也沒能真正掌握咱們十幾種新特藥的配方工藝,到現在也只能從我們手裡引進配伍後的半成品原料,因此根本就不用過於擔心月琴會竊取機密,就算她真的是越南政府派來的間諜,學會了培育與種植也沒大用,因為其中大部分藥用植物哪怕她做到量產提純也不知該如何使用,除非將提取的原料賣給咱們或者國內去,唉……念她一片苦心,和小寧又有那層關系,索性成全她吧。”
康濟民搖了搖頭:“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我總歸是不放心啊!這孩子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為人莊重本分,任勞任怨,你看看咱們基地裡多少小伙流著口水巴結她的?可她從未對誰正眼相看過!這幾個月來,她每天都泡在工作之中,從未傳出來什麼不好聽的事情,反而讓咱們基地的不少人放下了對越南人的偏見,予以了足夠的尊重。更為可貴的是——她能夠舉一反三。獨辟蹊徑,技術掌握之快往往令人坐立不安。照理說,這孩子求你這麼長時間都無法如願,應該早就把她和小寧的關系告訴我們才是,可是為什麼她卻從不提起?為何她從不提起在越南獲得地研究成果得到過小寧的指點?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李白石笑了起來:“哈哈。女娃子的心事豈是咱們這些老家伙能夠明白的?照我看吶,正因為她沒把這層關系用上。反而是用自己的研究成果來企圖打動我,證明了她不是那種阿諛奉承投機取巧地人,不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百般鑽營不擇手段地人。數月來她的所作所為你我都有目共睹,這強女娃子為人實在啊!如果她是個中國人或者緬甸人,哪怕只是中國人的媳婦,說不定我就收下她了。”
“怎麼?你一個勁兒地為這孩子說好話,莫非真的打算收下她了?”康濟民不悅地白了李白石一眼。
李白石拍了老兄弟肩膀一下,哈哈大笑著站了起來。走向門口。到了門檻上他停下轉過身,指著康濟民道:“老伙計,你也不看看剛才你兒子眼裡那副急切的表情,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你又要添一個兒媳婦嘍,哈哈!走了啊。我過去看看,小子艷福不淺,身邊每一個女人都那麼出色,哈哈……”
陳月琴仍然靜靜地站在李白石緊閉的門前,她堅信只要自己堅持下去,一定能夠打動這位享譽亞洲的中醫藥大師。
在這短短地三個多月時間裡,陳月琴見過太多的奇跡在這片土地上發生了,她第一次知道。溫縣基地的培育技術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豐富和先進,第一次接觸到了世界一流的精密設備,第一次看到分門別類的專用豪華實驗室,無論是軟件還是硬件,都要比越南最好地國家級研究所強上百倍,而所有這一切卻僅僅只是在核心區外圍直觀的感受,基地中心戒備森嚴的高牆內方圓三平方公裡的神秘核心區到底如何。更是無法想象。
令陳月琴無法相信的是。種植實驗區裡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幾種植物,相間拌種。竟然會促使植物快速健康的生長,速度遠遠地超出了正常的范疇。聽完一個土壤專家地私下介紹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源於李白石大師的五行生克理論。李白石大師不僅僅是一位中醫內科診療方面的泰斗,而且還是位中醫藥培育種植方面的大師,只不過李白石在醫術上的崇高聲譽蓋過了他在中醫藥材培育方面的才學。如今,僅僅只是李白石的兩個弟子就能很好地挑起整個溫縣基地地科研重擔,與近百名來自老撾琅勃拉邦和中國地各種專業人才同心協力,取得了一項又一項令人羨慕的成果。正因為如此,對藥用植物越來越著迷地陳月琴拿定了主意,就算再苦再累也要獲得李白石的親睞,力爭盡早獲得進入核心區從事研究的寶貴機會,因為每次望著核心區的那片青磚高牆,陳月琴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沖動,似乎裡面有一個個熟悉的精靈在呼喚著她,隱約感覺到高牆裡的一切與自己一生的事業和成就息息相關。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陽光從白色雲層間隙灑下,垂頭肅立的陳月琴突然發現地上多了一個影子。她心中一緊,收起腦海中的思緒並未回頭,而是呆呆地望著地上逐漸重合的兩個影子,一股久違的奇異渾厚充滿著誘惑的熟悉氣息進入她的鼻腔,沁入她的肺腑,她窈窕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晶瑩的淚花忍不住奪眶而出。
康寧走到陳月琴身邊,溫柔地摘去她順滑秀發上的一小片枯葉,近似呢喃地竊竊低語:“你啊,還是那副冷傲倔強的臭脾氣,來了我的地盤這麼長時間了都不打聲招呼……我知道你也許恨我,當初離開河內的時候由於情況緊急,沒有時間和你道別,後來也沒有辦法聯系上你,一直以來我心裡都很內疚,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對不起……”
陳月琴的身體終於失去平衡,軟綿綿地倒在了康寧懷裡,一時間珠淚橫流。語不成聲:“我恨你!我天天都恨你……”
康寧緊緊把她摟在懷裡,任由她捶打哭訴,默默無語。
直到嬌弱的陳月琴再也沒有一點兒力氣,康寧才輕輕松開了她,緩緩擦去朱顏上的淚痕。撥開她被淚水浸濕的長發:“是我的錯……好在我還有彌補地機會,此時的我。感覺到了你的靈魂發出的聲聲幽怨,更感受到你奔騰血液裡的熾熱之愛,一切都沒有變……跟我走吧,你都站了半天了。”
“不……我要在這裡等李大師,我發現了墨竹取代湘妃竹與主植物進行間種產生地變異,很微小……但是很有探索意義。”陳月琴聽了緩緩離開康寧環抱,伸出芊芊玉手,撫平康寧前襟的皺紋。看到上面地斑斑淚跡,秀媚的大眼再次濕潤。
康寧愛憐地扶著她的手臂,聽到老師李白石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低頭對梨花帶雨的陳月琴笑道:“你想我給你說過,李大師是我的師傅,我六歲開始就接受他的教育。一直到我念完大學參加工作都沒有間斷過,你別看基地裡面的兩個所長比我年紀還要大,但是他們見到我還得規規矩矩叫一聲師兄。你就放心吧,以後只要你願意,整個基地哪兒都能去,包括我家裡。”
陳月琴驚喜地抬起頭來,看到笑呵呵地李白石走來,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康寧話中之意。立刻整理亂發,緊張地肅立在原地,修長潤潔的十指絞在一起,顯得忐忑不安。
李白石來到兩人面前,慈祥地看著兩人,哈哈一笑:“閨女,你明天上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吧。我給你換個地方。哈哈……小子,你別在我這裡黏糊了。快帶著你的小女友滾吧!哈哈!”
康寧樂呵呵地向師傅道了聲謝,拉著陳月琴快步離開。陳月琴奔出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掙脫康寧熱烈的大手,回到李白石面前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李白石虛托一下,慈愛地叮囑了幾句,便揮揮手讓她離開了。
看著這個平日冰冷高傲的美麗女孩走出院門,像蝴蝶一般嬌滴滴地倚在康寧臂彎裡逐漸遠去,李白石欣慰地頻頻點頭,不住歎息兩人穿過山腳基地的外牆後門,青翠繁茂地起伏密林頓時出現在了他們眼前。被突如其來的雙重喜悅熏染得暈暈乎乎的陳月琴停下了腳步,抬起頭擦去蛾眉上的汗珠,柔聲問道:“走慢點兒吧,我有些累了……咦,這裡不是嚴禁任何人靠近的軍事禁區嗎?你這是帶我去哪兒啊?”
康寧沖著她笑了笑,拉著她踏上山路旁的青石板略作休息,環視了一圈東西相隔兩公裡的幾座漂亮佛塔上的警戒哨,對目前地安保措施非常放心。
如今,溫泉山南麓和西麓都在嚴密的保衛之中,從山腰到基地院牆的范圍之內,分布著很多攝像頭、感應裝置和紅外探測儀,山腰間秘密設置的陷阱更是比比皆是,只有康寧和梁山能夠特許上山,其他人只要一接近方圓五公裡的范圍之內,就會被勸阻。潛入者就算是能成功避開所有監視設施,恐怕也會血濺山野。
“從這裡過去,山腰上有一汪溫泉,在三顆千年菩提樹下形成了一個月牙形的清潭,那裡花草繁茂,深幽安謐,登上潭邊的蝸牛型巨石,就可以俯瞰大半個溫縣,遠遠比我們經歷過地黑龍山地那道瀑布秀美百倍。”康寧低聲解釋。
陳月琴想起自己與康寧度過的那個**月夜,頓時俏臉緋紅,依在康寧肩膀上低聲問道:“可是——這山明明是禁區啊!我們來到這裡地第一天就學習了這兒的管理制度,在嚴苛的規定下,誰也不敢接近山腳半步。”
“哈哈,放心吧,今天算是特例,不過以後你可不要上來,非常危險。”康寧攬過她的纖弱腰肢,走下石板:“走吧,我現在就領你上去,十多分鍾就到。明天我就要緊急趕往曼德勒,恐怕近期內無法回來和你見面了。我們邊走邊說吧……真是難為你了,也不知道這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陳月琴想起幾年來的徹骨相思,雙眼又再發澀。她咬咬下唇,低頭行走不願意讓康寧看到自己的傷心模樣,不過略帶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走之後。我什麼也干不成了,在家待了三個多月才重新回研究所工作。完成科學院的項目之後,我接著到與老撾交界的奠邊府繼續我地藥用植物研究,我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完成了治療腫瘤的特效植物紫谷蘭的培育論文,這篇論文獲得了國家一等獎,被新加坡、英國和中國的醫藥刊物轉載,可惜地是我們國家沒有資金大規模人工種植,我來溫縣進修之前國家衛生部正在與日本人洽談,結果如何我不知道。”
康寧微微吃驚:“你怎麼會選擇奠邊府的?”
“那裡與老撾上寮西北地區接壤。經緯度與土質、氣候都很接近,琅勃拉邦那個著名藥廠需要地大部分制藥原料那裡都有,可惜的是我們的人民太不會珍愛大自然的恩賜了,不像老撾從一開始就實行保護性的持續開采措施,奠邊府從地方官員到普通農民為了自身利益都發瘋似的砍伐挖掘賣給老撾,等我的呼吁報告引起國家重視的時候。已經不可挽回了,就算我能夠為將來地人工種植提供解決辦法,但已經造成的損失和耽誤的時間根本就無法彌補。後來,國家了解到你們溫縣成功地解決了大規模多品種藥用植物的培育繁殖之後,武基石副總理說動我父母之後親自找我征求意見,讓我和六位精心挑選出來的學者一起到你們溫縣交流進修,誰知你們這裡歧視我們越南人,一個都沒有接受。要不是武基石副總理在電話中叮囑我寫上與你曾經共事的經歷,恐怕我也灰溜溜回去了。”
陳月琴說到這裡,幽怨地看了康寧一眼。
康寧滿懷歉意地說道:“這事不是我負責地!我根本就不知道越南會有這麼多人過來,前些日子我還因為泰柬事務和武基石聯系過,他也沒有對我說起這事兒,如果今天我沒碰見你,真不知道原來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月琴。告訴我。你是越南國家派來的還是自己願意來的?”陳月琴害羞地低下頭來,隨即惱怒地給了康寧一拳:“要是我知道你現在有這麼多女人。我……我……阿寧,我好難過,我今後怎麼辦啊……”
康寧連忙把傷心痛哭的佳人橫抱起來,飛也似地沖上了崎嶇山道,不一會兒就來到山腰清潭邊的巨石上,盤腿而坐,把嚇得忘了哭泣的陳月琴摟在懷裡溫存安撫:“後悔了嗎?”
陳月琴緊閉的雙眼溢出痛苦地淚珠:“自從知道你亡命離開河內,我的心就碎了,一到夜裡就嚇得睡不著覺,就是擔心你萬一有個好歹……直到後來,我父親偷偷告訴我說你已經安全了,在老撾琅勃拉邦和泰國北部一帶搞制藥,我這才放下心來,後來就不斷地聽到你地消息了,盡管我們越南的媒體都刻意不提你,但是越南上層知道你消息的人還是不少,每一次聽到我父親他們談論你,我就緊張得要命。父親知道我的心思,盡管他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受苦,但他還是把你的情況告訴了我,每次得到你的消息都讓我吃驚盼望,沒想到你一步一個台階,竟然走到今天,成為了緬甸國家領導人和特區主席,還被國際社會時常報道反復褒揚,我來到這以後本來是想去找你地,可是……可是聽說你有那麼多女人,還有好多孩子,你地那些女人個個都那麼漂亮有才華,讓我怎麼好面對她們……阿寧,你說,我們今生還能在一起嗎?”
康寧拂去她的淚水,緊緊地盯著她紅腫地雙眼,按下心中的愧疚和傷痛,低聲正色問道:“告訴我,你願意留下來嗎?”
陳月琴睜開朦朧的眼睛,深情地問道:“那你告訴我,你還愛我嗎?”
康寧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的心告訴我,這輩子誰也無法把我們分開!”
陳月琴嚎啕大哭,緊摟康寧的脖子哭訴:“我也是……我也是……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就像我父親說的,命中注定的冤孽啊……”
激動的康寧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把頭埋進陳月琴灼熱的頸窩裡,灑下了滴滴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