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兄弟藥業公司的弟兄們改變應對策略的第二天,情家預料中的那樣出現了轉機,大街小巷裡無數雙警惕的眼睛,以及一批批藏不住心事、走街串巷四處打聽一個矮壯禿子的孩子們,讓深藏在城南越貧民區裡的獨狼震驚之下,再也沉不住氣了。要知道這個時候,就連越僑中的孩子們中間也在傳遞這樣一個頗具誘惑力的消息,別的地方更無處藏身了:只要發現那個頭上很多疤痕的矮壯禿子,就能得到一百美元的獎金!
十天前,正當報仇無門、心情極度苦悶的禿子即將離開老家,出去尋找仇人徐家偉的時候,兩年前的老主顧黃國明親自來到了他的家裡。
在這個越南西北部,距離中國靖西縣一百六十多公里的貧窮鄉村裡,財大氣粗的中國老闆再次拿出兩百五十萬人民幣的預付款,刺殺的目標只有一個:香港商人徐家偉!
獨狼心中狂喜,但表面卻異常平靜地收下了這筆巨款,而且在得到徐家偉如今的藏身地址後,非常明確地告訴了黃國明:一個月內,我會派人去拿另一半的酬金!
獨狼非常的慶幸,就在他不知道到哪裡尋找仇人蹤跡的時候,不但有人提供了仇人的詳細地址,而且還自動奉上巨額酬金,這真是天剛下雨,就有人送傘,來得太及時了。
獨狼並非是沒見過這麼多錢,相反經過他手上的錢,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在獨狼這輩子接受的不多的幾個主顧中,他最喜歡地是北面那個老大國家經過改革開放後富得流油的商人主顧。與出手動輒十萬、百萬的北邊主顧相比。出手一萬八千的越南主顧,簡直就像個乞丐般可憐。
但是,等到獨狼發現北邊主顧的錢不是那麼好拿地時候,已經悔之晚矣!除了黃國明的第一筆一百萬人民幣地酬金拿得無比輕鬆之外,後來的兩次數百萬巨款。卻讓獨狼一夥損兵折將,元氣大傷。讓他徹底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獨狼:
被香港主顧徐家偉付清最後一半酬金二十萬美金的通知所引誘,獨狼和三個從軍中出來的戰友一身輕鬆地到達了海防,結果不但沒有拿到剩下的二十萬美金,反而被徐家偉請來地殺手迎頭一擊,獨狼帶著腹部貫穿傷跳進黑暗的大海劫後餘生,同去地三個弟兄從此後永遠地失去了消息。
歷經艱辛才潛回老家養傷的獨狼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些襲擊自己的殺手的招數是那麼的熟悉,以至於讓獨狼在養傷地最初一段時間裡。一次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夢中的他,再次回到了那充滿硝煙與槍林彈雨的戰場上,他穿上了早已脫下地綠軍裝,與另一批同樣身穿綠軍裝的對手,在延綿數百里的崇山峻嶺和千溝萬壑中相互滲透、偵查、潛伏和搏殺。那些對手的槍法太準,手段也越來越殘忍,一把槍刺在他們的手裡。能勝過自己部隊裝備的鋒利開山刀,他們並不像政府和上級所說的那樣——除了以多勝少之外,根本就是不堪一擊,反而展現出令人震驚進而恐懼的單兵實力;他們也不像上級所宣傳的那樣貪生怕死,貪圖享受,反而是無懼無畏,滿身殺氣!他們神出鬼沒,敢於潛伏在滿是蛇蠍的叢林裡,敢於用身體為同伴遮擋子彈,哪怕付出最大的代價,他們也要將同伴的屍體搶回去!許多原以為對手疲弱不堪的同伴,全都失去了對戰的勇氣,進而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年之後,原先令全軍驕傲的連隊,就剩下自己和十五個渾身是傷、精神萎靡的夥伴被換下戰場,以至自己所在的功勳卓著的連隊,徹底地被人遺忘……
重傷未癒的獨狼,再也忍受不了感情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將數年來四處打拼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四百多萬人民幣和二十萬美金全部拿了出來,安撫三個死去弟兄的父母妻兒,其他盡數發給了重新招回身邊的十二個老戰友和其他十二名不甘貧困和寂寞的退伍兵,大大方方地讓這二十四人拿著巨款回家而毫不懷疑他們是否會卷款潛逃,結果三天之內,二十四名戰友一個不少地回到了他獨狼的身邊,這讓他欣慰之餘,對報仇雪恨充滿了希望。
於是從那天開始,獨狼發起了瘋狂的一波接著一波的復仇行動。此時,他既是主顧,又是殺手,還是這些人的頭領,可以說所有行動計劃都是他一手做出的。
經過反覆偵查和精心準備,獨狼選擇在芒街以南二十餘公里處的小村之北設伏,沒想到毫無準備的對手,竟然強悍到只留下兩條命就換去了獨狼六個弟兄的性命,在狼狽逃竄死路一條的時候,突然又獲得海上到來的增援,再次放倒了獨狼的三個弟兄。
被怒火燃燒得失去理智的獨狼和他的弟兄們,自此把生死置之度外,帶著無比的憤怒和仇恨,潛入芒街地區鐵心復仇,可最後偷襲不成,反被自己的軍隊辣手無情地趕進了整個芒街邊境唯一的凶險之地陸林。
生死之間,獨狼和他的弟兄們再也不顧什麼同胞之情了,對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所有人展開了瘋狂地報復和殺戮,然而,雖然手下都是飽經戰火的精兵,但到底是軍隊方面人多勢眾,最後只有獨狼一人幸運地逃過了大劫,其他所有的兄弟全都葬身於那片密林之中。
獨狼在拿到黃國明慷慨支付的兩百五十萬人民幣的當天晚上,就將這筆錢分成了二十五份,一一送到了村裡二十五家父老鄉親的手裡,隨後一言不發,連夜離開了這塊養育過他的貧瘠土地。他越過老撾和越南的邊境線,第三天中午就進入了老撾西北地區,來到了琅勃拉邦,來到當初他從戰場上救下的一個通信兵貧窮的家中。
慣經生死地獨狼。其實已經預感到自己此行可能凶多吉少,但他對二十七名死去的戰友有著深深的愧疚,一直以來都背負著沉重的心理負擔,致使他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艱難的復仇之路
此時地獨狼根本就不知道,他這次前去刺殺的仇人徐家偉。其委託對像正是此前自己曾經刺殺過地黃文志,現在黃文志反過來。又委託他去刺殺徐家偉……但這些恩怨糾葛對獨狼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根本就沒興趣知道,估計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連續兩天的窺探,令獨狼極為失望,大橋另一端的那座高大堅固、戒備森嚴的城堡。讓他無計可施。正在他冥思苦想思忖對策的時候,一個神秘人遞給他一張字條。話也不說,就消失在了貧民區的草棚之外。
獨狼來不及猶豫和懷疑,立即帶上通信兵,偷到一輛破舊地摩托車後,立刻前往白象賓館。
此行獨狼終於看到了徐家偉。看到了這個無限風光的仇人被簇擁在鮮花和美女之中,於是獨狼在反覆權衡之後,開始了他大膽地行動。
可惜事情的變化大大地出乎了獨狼的意外。就在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連接賓館大堂的雜物間、放倒一個瘦小的服務員尚未來得及剝下他衣服換上地時候,兩輛警車飛快地開到了停車場,七八個警察急匆匆地進入了賓館大堂,半分鐘不到,又是一車警察接踵而來,車上下來的其中兩個警察,正巧站在通向賓館內部的唯一通道上,警惕地打量著過往地人員,徹底打破了獨狼的計劃。見情況不對,他只好拉開雜物間窗子的防盜鐵條,全身而退,開著摩托車帶上在側門接應自己的通信兵快速逃離。一路上,他看到了許多警車正呼嘯著向白象賓館衝去,而且許多關鍵的路口都設下了哨卡,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
成功逃回去的獨狼反反覆覆地分析目前的情況,還有那隱身在幕後指點他消息的神秘的陌生人,最後他決定繼續等待下去。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耐心地等下去,向他指明徐家偉蹤跡的陌生人還會到來,指點他下一步的行動。因此,他默默地忍受著時間的煎熬,連續等待了四天。可是情況的發展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自己不但沒有等到神秘的陌生人造訪,反而迎來了四處擴散的懸賞追緝他的蹤跡的消息。
獨狼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體貌特徵十分的明顯,被戰火舔舐過的腦袋,再也沒有一根頭髮生長出來,留下的光禿禿的腦袋上,也全都是明顯的疤痕。這麼顯著的特徵,只要一個不慎,就會暴露出自己的行蹤,接下來很有可能就是引來強悍的對手大規模的圍剿和獵殺。
就在獨狼坐立不安,心中委決不下的時候,他的通信兵朋友從外面回來了。一進鐵皮頂棚的屋子,就遞給了他一張寫滿字的紙條:「這是我買菜回來的路上,有個跟蹤我的鬼樂的陌生人讓我交給你的。他的老話裡,夾帶著我們國內北方的口音,而且他清楚地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所以我選擇了相信他,把紙條帶回來了。」
獨狼點了點頭,展開字條走到了門邊,藉著屋外投進的最後一縷夕陽餘暉,平靜地觀看著上面的內容。
看過之後,他掏出打火機,將紙條點燃,順手又用紙條點燃剛剛放到嘴裡的劣質香煙,直到火苗燒到了手指,才輕輕鬆手,任其掉到了地上。
他使勁地吸了一口煙,然後轉過頭,對通信兵朋友說道:
「阿閔,等會兒我就離開這個地方。這幾天實在打擾你了,我也沒想到退伍之後你的生活過得竟然如此困難,如果我僥倖活下來……不說了,記住我原先對你說過的話,誰問你什麼你都裝作不知道,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受連累。」
「茂哥,你這是要到哪兒去啊?讓我陪在你身邊好嗎?多一個人也好相互照應。」阿閔一臉擔憂地問道。
獨狼一臉堅決地搖了搖頭:「我的事情你幫不上忙的,還是安心地留在家裡吧。你老婆的第三胎就要生了,好好過你的日子,但願你們一家都平平安安的……」
入夜,東南吹來的潮濕季風,與撣邦高原吹來的冷濕氣流相遇,天上下起了綿綿細雨,被艷陽照耀了一天的燥熱土地和溫熱的江流,蒸騰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將整個安謐寧靜的琅勃拉邦籠罩其中。
南盤江上游的一個陡峭碼頭上空無一人,一條陳舊窄小的烏篷船的纖繩,緊緊地繫在濕滑堤岸的木樁上。
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獨狼從容地解下濕漉漉的纖繩,輕輕一步,跨上了小船,操起船槳緩緩劃向江心。
十五分鐘不到,霧中的小船緩緩靠上了左岸。
獨狼跳下船,將纖繩麻利地緊綁在岸邊的小樹上,返回船艙,拿上一個沉重的黑色布袋,向竹木蔥鬱的岸上掃視了一眼,便跳下小船,敏捷地掠到一個寬闊的方形下水道前,毫不猶豫地爬進了這個一米直徑的還在不停淌水的管道裡。
放下布袋,獨狼拿出裡面早已備好的千斤頂,橫置在用粗大鋼枝焊接而成的防護網間隙中,拿起千斤頂配置的短鐵棍,插入套環,迅速地搖動。
千斤頂巨大的張力,很快就將粗大的鋼枝焊接點生生地撐了開來,「崩——」的一聲脆響,堅固的防護網出現一個變形的大缺口。
獨狼停止操作,靜靜傾聽了一下下水道深處的動靜,一分鐘後,他再次抱起沉重的千斤頂,放置在相鄰的護網空格上,手上靈活有力的搖動,頻率比原先加快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