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氣候複雜多變,剛剛還是霞光萬里的晴朗早晨,一抹深灰色浮雲的匆匆飄來,突然灑下了陣陣密集的雨滴,整個大一下子籠罩在一片朦朧的迷濛之中,再加上春香湖的美色映襯,竟然頗有幾分煙雨江南的感覺。
換完衣衫,靜靜站立在窗前的康寧,憑欄觀雨,感覺一雙柔軟的手臂輕輕擁著自己,佳人出浴帶來的醉人氣息,瞬間將他包圍。
嗅著淡淡的少女芬芳,康寧緩緩回身,低頭輕輕吻住佳人那誘人的丹唇:「阿靈,你在想什麼呢?」
「我……我捨不得你走,一想到你要走,我心裡就空蕩蕩的。」黃梅靈抬起頭,踮起腳尖,不捨地熱吻著康寧的雙唇,一雙手將康寧的腰緊緊摟住,似乎一鬆手,康寧就會穿越透明的玻璃窗飛向天際。
等她稍稍平靜下來,康寧輕輕撫摸著她那滑若凝脂的俏臉,低聲解釋道:「我也不想離開你啊……可是不能再停留了,上面說我的休假要提前結束。這次這麼急要我趕回河內去,不是因為別的事情,而是有個重傷的病人等著我緊急會診,稍有耽擱可能都有嚴重的後果,因此我必須盡快啟程。這裡到河內,連續開車至少需要十四個小時。」
「我明白,你是醫生,患者需要你!而且待會兒我也要趕回劇組去,影片的拍攝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而耽誤。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林叔對我非常好,同事們和我的關係都不錯。」
黃梅靈鬆開手。溫柔地幫康寧扣上襯衣上鬆開的一顆扣子,然後仰起頭:「只是……這一忙,我要半個月才能回河內去了。如果林叔地老之行順利的話,不久後我又要趕到老撾去拍戲。林叔一直珍藏著幾個劇本,一旦立項,根本就不需要我們更多等待。如果我在河內見不到你,又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才有見面的機會……長時間見不到你,我會很難過地。」
康寧溫存地輕撫她細嫩的臉頰,柔聲道:「放心吧,等你們的影片開始拍攝,我會去找你的,到時還擔心林叔不放你假呢。」
「真的?不許騙人!」黃梅靈一臉的驚喜。
「當然。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撒謊?……來,換上衣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時間很緊,我知道的。等會兒我和昨晚留下來的同事一起坐路過的班車回去。」
看見黃梅靈倔強而又堅強的目光。康寧沒有堅持,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和黃梅靈緊緊地抱在一起。
雨後初晴。車隊快速行駛在一號公路上,副座上地艾美一如既往的將左手伸過來,搭在康寧的腿上。似乎感受到這熟悉的溫暖,她才會感到安全。
短暫的西貢之行,艾美彷彿一夜間成熟了許多,臉上著急地神色少了,眼裡深深的憂鬱逐漸被平和所取代,以往微微張開充滿誘惑的性感紅唇,也自然地緊閉起來,光潔地臉上多了幾分成熟的從容和恬淡。整個人的氣質彷彿雨後青蓮,純潔得不帶一絲污垢。
「艾美,我發現你現在好美啊。每次看你一眼,都讓我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康寧轉過頭看了艾美一眼。隨即把視線回歸前方,一臉溫存地說道。
艾美轉向康寧笑了笑:「那天早上接過你送給我的鬱金香時,我就有一種恍恍惚惚的感悟,我也能體會到愛與被愛了,感覺好幸福!當時我還挺迷糊的,直到昨天下午,我泡在清涼的山泉裡不停地游啊游,我才知道我的未來應該在哪裡,哪裡才是我的歸宿我地家,雖然……雖然洞裡傳來的聲音很大,但當時我真的一點兒也不嫉妒,真地!」
康寧歎了口氣:「對不起,艾美,我知道這樣很傷人,可我抑制不住自己還是去做了。曾經不止一次,我反思自己兩年來的所作所為,逐一想到我身邊地每一個女人,包括你。請原諒,我第一次佔有你的時候一點兒內疚也沒有,這似乎包括這一年來我所經歷的每一個女人,有的只是亢奮,還有一種情感的宣洩。也就是這次西貢之行,讓我想到很多東西,順化的老華僑包伯和張伯、那個患血管瘤的越南大姐、你的奶奶、阿索、教堂裡請求我為他女同伴治病的瘸腿男孩、黑人小伙坎普、還有昨天剛見面的林叔等等,從這些人身上我體會到濃濃的情義,體會到了無私的愛和真誠善良,於是我感到了內疚和羞愧……昨晚,我摟著阿靈的時候想到了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的感受。待進入你房間看到你喜極而泣的樣子,我的心很痛……這次回去之後,我需要想想自己的未來了。」
艾美感動地轉向康寧:「寧,無論到哪兒,讓我跟著你好嗎?如果失去你,我就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家、沒有父母,也沒有親人和朋友……幸運的是老天讓我遇到了你,是你喚醒我心底被壓抑了很久的真情,我慢慢知道去愛,去寬容,去享受用心換來的真情與快樂,要是失去你,這一切永遠都會飛走了!我如今才知道,這麼大一個天下,到頭來竟然沒有屬於我的任何地方,才知道為什麼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我總是那麼慌張、那麼痛苦……」
康寧不由自主一把摟過悲慼的艾美,任由她的淚水濕透自己的肩膀,心裡感受到陣陣刀割般的疼痛。
聯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和無法預知的未來,看到路旁一個個被拋在身後的村莊和城鎮,康寧也在心底默默尋找自己的歸途。
在這痛苦的尋覓中,他不能像阿靈那樣盡情地向自己傾訴,更不能像艾美一樣無助的流淚,這世上或許沒有任何一個肩膀和懷抱,能撫慰和容納康寧的哀傷。
下午三點。車隊在順化城西的加油站停下加油,康寧發現與南方軍區交接護衛任務地並不是中部軍區而是首都軍區,這些都是康寧從車輛牌照上看出來的。
儘管康寧對越南軍人沒有什麼好感。但他還是叫住了登車欲行的阮中校,大步上去和他握手告別並致謝,這讓阮中校頗為意外和感動。
一個精壯黝黑地上校跑到康寧面前行禮,報告康寧車隊將會在榮市用晚飯,隨後
往河內,並建議康寧把車子交由他們的人來駕駛,以
康寧一口就拒絕了,對上校說行程全權由你們安排,車子由我自己來開,我的身體沒有那麼嬌氣。上校笑了笑不再堅持。顯然在此之前,他早已經預料到了康寧的這一決定。
第二天的臨晨兩點,車隊才到達河內,康寧還是被安排住在西湖賓館的那棟內部小樓裡,洗完澡。吩咐疲憊的艾美早點兒休息,自己拿出一床潔白的被子鋪在客廳寬大的實木地板上,盤腿而坐。一直運功到天色發白,也不管潔白的被子留下濕漉漉地汗漬,走出陽台,面對寬闊的西湖靜靜調息站樁兩個小時。
艾美起得很早,洗完澡,換上潔淨的衣衫,與神采奕奕的康寧一起離開住所來到餐廳。
兩人剛一坐下,阮英傑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兩句客氣話之後,就在康寧身邊坐下。一邊用早餐,一邊向康寧介紹患者的情況。
「患者是左側髖關節遭強大外力瞬間擠壓斷裂,第四腰椎壓迫性移位傷及神經。在胡志明市緊急搶救無果後。又被飛機緊急送到河內,看看首都地醫院有沒有應急的辦法。原本我們也束手無策。但正好德國專家觀摩團到河內訪問,在我們的請求下,專家團地兩位骨科和神經科專家經過七個小時的緊張手術,終於完成骨科部分的治療,對患者嚴重損傷的丸和生殖系統其他部位的治療也初步完成,但德國專家說患者已徹底失去性能力,甚至有極大可能出現腰部截癱。因此我們不得不盡快通知你提前結束假期趕來會診,還請你多多原諒!」
康寧放下叉子,驚訝地說道:「阮教授,你們也太抬舉我了吧!德國來的專家,在醫學領域肯定是這個世界的佼佼者,而且聽了你的介紹,我個人自認為絕對沒有德國專家的水平,要知道骨科和神經科的手術,絕對不是一般地醫生能完成的,那需要多年的臨床積累,我就肯定做不了這麼精密細緻地手術,更不要說對相對更加陌生的生殖系統創傷進行診斷了。你也知道在整個臨床醫學中,分科之細體系之廣,這隔行如隔山啊!德國專家都沒有辦法解決地問題,我又怎麼可能解決得了?你也太抬舉我了,要是這種事情放到中國去,會被同行們笑掉大牙的!」
阮英傑苦笑起來,連忙搖手解釋道:「阿寧,你可不能怪我啊!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是你的這個意見,可是你『神刀』『神醫』名聲在外,患者家屬認定你是有辦法治療的,關鍵是看你有沒有心搶救。在他們的反覆請求下,德國專家說有個大師級的高人參與搶救,或許真能創造奇跡。因為這些專家是剛從中國完成技術交流轉道而來的,他們口中的大師,就是你的父親,我的老師康老教授啊!聽了德國專家的話,患者家屬催促得更急了,所以才……」
康寧大吃一驚之下,打斷阮英傑的話問道:「患者是誰,讓大家這樣全力以赴?」
「唉!我一說你就明白,黎東亭!」阮英傑說完,緊緊盯住康寧的眼睛。
「原來是他!」康寧一下子就聯想到地下拳館的事情,心中大樂,臉上卻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們馬上趕往醫院去,我需要詳細閱讀手術報告和所有病歷資料,不過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我會盡能力去做的,超出我的水平範圍,我就無能為力了。如果因為我沒辦法滿足大家的要求,千萬不能因此而對我心有成見,否則我寧願不去。」
阮英傑激動地站了起來:「不管效果如何,所有人決對不會有意見的,這一點我敢以自己的人格向你保證!」
得到阮英傑的大力保證,康寧安心了許多,帶著艾美快步走向停車場,上車發動汽車,緊跟在阮英傑的車後快速向三軍總醫院趕去。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到達醫院。
在專用停車場停好車,康寧在阮英傑的帶領下坐上電梯來到四樓的小會議室,五六個醫務人員看到康寧,全都興奮起來,好像康寧一來,什麼事情都能解決一樣。
看到他們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康寧苦笑不得,恨不得上去就是兩耳光才解恨——什麼都推給自己,這不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嗎?
細細閱讀完所有關於患者的診斷資料和查看X光片等,再加上阮英傑和另一位神經科專家在一旁的詳細介紹,康寧搖了搖頭,知道黎東亭徹底地廢了!
兩個卵蛋和輸精管都沒有了,還能幹什麼?要治好他的腰椎不是很大問題,但是整個的治療方法和所使用的藥物是個大問題,在新特藥的使用上,目前國內都沒有公開,康寧更不可能運用在黎東亭身上。
深思熟慮之後,康寧停止了所有無謂的舉動,鄭重地給所有人提出個建議:
以外交部或者其他部門的名義聯繫中國方面,盡可能早地將患者送往中國廣西醫科大學附屬醫院,也就是原來的蘭寧醫學院附屬醫院,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讓患者腰椎得到及時有效的治療;或者聯繫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那裡有全世界最好的骨科和神經科大師,以及最先進的科學研究成果。
聽完康寧的話,所有人均感到無比沮喪,康寧的兩條建議,在十分鐘之內被反饋到患者家屬那裡。
康寧則是換上衣服走入病房,看了一眼渾身插滿管子的小胖子,難過地搖搖頭,一臉無奈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