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又是除夕
又是一個除夕。
眼看下午四點將至,康寧提著兩個紙箱下樓,打開越野車門,小心將紙箱放進去。
兩個紙箱中較大的一個裝有兩瓶茅台和幾盒「百年樂」之類的中藥保健飲品,較小的紙箱是一台價值數千元的萬利達DVD。
茅台酒是黃文志留給康寧春節享用的,DVD等物品則是應康寧的要求,由東港公司的一個小頭目早上從東興專程送來的。公司的兩個小伙子上岸雇了一輛越南出租車才堪堪裝下,由此可見物品的豐富。
當時面對超出自己所需數倍的物品,康寧驚訝地詢問原因,小頭目恭敬地回答:全都是文哥和鵬哥吩咐送給寧哥的。
康寧很想問這些東西是如何輕鬆過境的?但想到不久自己自然就會清楚,因此他向兩個小伙禮貌致謝後便不再開口了。
關上車門,康寧拿出兩條玉溪煙走到那排原是軍營的平房面前,和修理廠的諸多弟兄打個招呼,便找到阿剛:「晚上聚餐的東西夠嗎?」
「夠了!你看刀疤他們幾個殺了兩隻大狗,那邊還有幾個宰好的雞和幾盆海鮮,足夠了!」阿剛高興地點燃支煙,指指樓下的越野車問道:「今晚回來一起吃飯嗎?」
康寧笑了笑:「我剛來的時候一個越南人收留了我,我得去感謝人家,估計進了門就出不來了。阿剛你跟我上樓一下,文哥給我留下些茅台酒,還剩四瓶你一起拿下來和弟兄們喝吧。」
阿剛感激地說道:「留著吧,寧哥,今晚已經準備了一件蘇聯佬的伏特加和二十多件啤酒,弟兄們每個月都有一兩千收入,大部分人不知怎麼花全都拿去喝酒和找越南妹,所以呀,喝茅台對我們來說算是糟蹋了。」
「好吧,想喝的時候說一聲。」
康寧從兜裡拿出兩千塊錢。連同兩條玉溪煙一起遞給阿剛:「明天買些海鮮和啤酒回來吧,算我一份。阿剛。等會兒你記得和阿彪說一聲,叫他管束一下弟兄們,我知道大過節的,大家背井離鄉流落在此心裡不好受,但別喝醉了酒鬧出事來,否則大過年的太不吉利了。」
阿剛默默站在原地,看著康寧鑽進車裡。心中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他到此三年了,第一次獲得大哥級人物的尊重,別的人甚至是老大文哥和鵬哥,也多是嘴裡的關心多於行動,而這位和氣實在的新大哥卻是行動多於言語,在康寧樸實平凡地話語中,阿剛體會到了久違的友情和溫暖。
「阿剛愣什麼呢?哎……好煙啊!哪兒來地?」壯實的阿彪用毛巾擦拭滿手的狗血,走到阿剛身邊好奇地發問。
阿剛也不管嘴裡煙頭掛著長長的煙灰,將手上的兩千元和香煙一起往阿彪面前一遞:「寧哥說算他一份。」
阿彪呆了一下,抬頭望向遠處停在車場大門口的越野車。看到康寧拿出一條白色的香煙遞給樂呵呵地越南保安,隨即開車離去。阿彪靠近阿剛感慨不已:「媽個逼的,這個大哥老子認定了!」
康寧將車開到阿北家門前停下,老段兩父子熱情地迎上來,看到康寧拿出兩個紙箱就知道是禮物。
阿北得到夢寐以求的DVD興奮不已,轉身進屋擺弄起來,康寧提著紙箱和老段入內坐下喝茶,一起笑著看阿北忙著接駁線路。
喝下幾杯茶。康寧打開紙箱,拿出茅台酒和保健飲品放在老段面前的茶几上,老段看著面前的禮品眼都綠了。老段清楚地知道,這酒可是中央首長級別的領導才能喝到的,自己平時連這酒瓶都難得一見,如今這份厚禮就擺在自己面前,怎麼不讓他驚訝和感動?
按老段每個月相當於人民幣七十多元的教書工資來算。不吃不喝三個月才買得起一杯茅台酒啊!
老段結結巴巴說出一大堆感激的話,只學了幾天越南語的康寧雖然百分之九十聽不懂,但也明白老段地意思。
康寧微微一笑,提起茶壺給老段續上茶,雙手端起小瓷杯遞給老段,第一次說出真正意義的越南語中謝謝這個詞:「感恩!」
老段面對如此真摯平實、不驕不卑的康寧,一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多年來,越南政府都在極力宣傳中國人的霸道和對越南民族的歧視和侵略,雖然這幾年兩國關係大大緩和,但七九年開始的長達十年的對峙。幾乎將越南拖垮,在兩代人心裡仍然記憶猶新苦不堪言。
這塊剛剛癒合的傷疤,並沒有那麼容易忘記地,加上政府常年的宣傳,民眾對恩怨分明的中國人心存戒備、愛恨交加。
眼前知恩圖報的康寧神色平和禮貌周詳,沒有一絲施捨者的傲慢與狂妄,相反還端起一杯茶恭恭敬敬地說出字正腔圓的感謝,怎麼能不讓老段百感交集?
讓康寧驚訝的是,兩個滿臉笑容地女子麻利地端出各色菜式擺了滿滿一桌。
康寧認出年
位是阿北的女友,另一位三十好幾的別具丰韻的高顴第一次見到,康寧猜想可能是老段的女友。
面對她友善的笑容和客氣的問候,康寧也站起來禮貌地點頭問好。
用過豐盛的晚飯,康寧婉拒老段父子的盛情挽留,在他一家人複雜地目光中駕車離去。
轉過商品交易市場前的街道右拐數十米,康寧在早已關閉了的通關口小廣場的大樟樹下停車,車頭正對著河對岸的東興市。
車剛剛熄火,兩位全副武裝的越南邊防軍人迅速走向康寧的車,其中一位黑瘦的中尉看清了越野車的車牌,急忙拉住牛逼哄哄要上前查問的士兵,快步走到駕駛室旁,慎重地敲了敲車窗。
康寧放下車窗,禮貌地用越語提前問了聲新年好,隨手打開手枕箱拿出四包紅塔山遞給中尉,再掏出手機指了指對岸的東興。
中尉明白過來哈哈一笑,將四包香煙全塞進兜裡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便轉身離去,康寧搖搖頭再拿出兩包香煙遞給站在原地一臉失落的小個士兵,看著士兵高高興興離去這才升起車窗。
車上的電子鐘顯示越南時間六點十分。康寧知道這個時候家裡人一定還在吃團圓飯。
猶豫了好久,康寧深深吸了口氣。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自己家裡的電話號碼。
「你好!請問找誰?」
接電話的是康寧地母親,禮貌的問候聲已經沒有了往日地精神狀態:「喂……喂……請說話……」
「……媽……」
艱難地說出一個字,康寧的淚水奪眶而出。
緊接著是話筒掉地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傳來康媽媽哭泣的聲音:「兒子啊……你在哪裡啊?好……嗎?」
「好!一切都好!」
康寧擦去淚水清咳一聲:「媽,你身體好嗎?」
「還行……兒子,我們都操碎心了,要是今天沒接到你的音訊。我都不知道這個年怎麼過啊……告訴媽媽你現在在哪啊?」康媽媽哽咽的聲音再次傳來。
「媽,你別擔心,我在越南一切都好,等過一段時間我就再往南走,然後想辦法到歐洲去,到了那邊就好了。」
康寧為減輕母親心中的擔憂沒有說出實情,而是以國人慣用地報喜不報憂的方式,讓家裡人心中升起希望。
「天吶,這要漂泊幾萬里啊……」
康寧低聲安慰道:「現在交通發達了,幾萬里不是問題……媽。我老爸好嗎?」
「好好,你等等,他就在我旁邊……」
一陣短暫的停頓後,傳來康濟民顫抖的聲音:「兒子……」
康寧忍著淚平靜地說道:「爸,我對不起你……」
「別說這話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誰都沒辦法……唉!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可是孩子,無論多麼冤屈、多麼無望。我們康家的人走到哪兒都是頂天立地的,因此我要對你說,昨天的一切恩怨對錯就暫時放下吧,但是今後每走一步你都必須牢記祖訓……唉,昨天晚上防城姓郭的小年輕拿著你的條子過來,我一看那數字就知道是你寫的。他送來一大堆東西說是你委託地,只算那包產自老撾百年茶樹的普洱茶。我看就不止兩萬塊錢,告訴我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康寧低聲解釋:「我沒這麼多錢,全都是兩位朋友的意思,請我給一個老人治病,這是他們的心意,你就別太在意了。爸,你把我那盒銀針交給他了嗎?」
「給他了,連同我謄寫的一本小藥譜一起給他帶去,裡面有些我近年來琢磨改進的方子,對你估計有用。不過有句話我說在前頭。你給什麼人治病我都不管,但你一定要牢記祖訓,絕不能把醫術和功法傳給任何一個異族!否則……否則我死不瞑目!」
康濟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康寧焦急地大聲保證:「爸,請你放心,我就是死也絕不會違背祖訓和你地教誨!哪怕要我小命,我也不會吐出半個字,請你相信你的兒子!」
「好!好!好!」
康濟民連說了三個好,這才放低聲音問道:「你哥就在旁邊……唉!他讓我告訴你,能早點到西邊去就盡量早點動身,別再惹麻煩了……」
康寧痛苦地閉上眼睛,好久才低聲問道:「小芳和小靜在嗎?」
「在呢,眼巴巴等著。」
「爸,你們先吃飯,讓她們倆晚上把手機打開吧,我會和她們聯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