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位於幼發底河流域已經到處鮮花盛開,顯出一派濃濃的,甚至就在位於沙漠邊緣的Ra』sal』Ain集中營營地裡,在那簡陋的營房間角落裡,也冒出了一些青草和花朵。
這座由土耳其「統一與進步委員會」建立的「Te?kilatiMahsusa」部隊負責看管的Ra』sal』Ain集中營約莫佔地四平方公里,這座Ra』sal』Ain集中營是土耳其人「看管」亞美尼亞人的營地。
1915年5月,內政部長塔拉特?帕夏要求內閣及大維奇爾SaidHalimPasha立法准許遷移及重新安置亞美尼亞人到其它地方,理由是「國內有些地方出現了亞美尼亞人的暴亂及屠殺」。塔拉特特別提到凡城事件,將措施擴展至「暴亂及屠殺」有可能影響高加索戰區安全的地區。後來遷徙居民的範圍擴大至其它省份的亞美尼亞人。
1915年5月27日,奧斯曼議會通過《特西爾法》,容許政府及軍方驅逐任何被認為威脅國家安全的人,但是設有條款保障被驅逐者的財產權。到9月又有新法例《關於被驅逐者遺留的財產、債務及資產法》被提出,根據該法例,亞美尼亞人所有「遺留」的貨物及財產歸政府所有。1915年9月13日,奧斯曼議會通過新法例,亞美尼亞人的所有財產可被政府充公。
而在隨後的幾年間,針對亞美尼亞人的財產沒收伴隨著遷移而來是屠殺、強姦、奴隸貿易,而最為嚴重的卻還是有計劃的的種族屠殺,早在到1915年8月,《紐約時報》複述一份出處不明的報告,指「流徙者的屍體遍佈道路及幼發拉底河,那些僥倖生還的人也是注定死路一條,這是一個滅絕全部亞美尼亞人的計劃。」
而Ra』sal』Ain集中營則是整個計劃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成千上萬的亞美尼亞人從各地被裝進悶罐車中。押送到包括Ra』sal』Ain集中營在內的幾十座位於巴格達省的各個集中營之中,在這裡等待著——死亡。
Ra』sal』Ain集中營所處的位置儘管位於幼發拉底河流域,可是這裡卻顯得很是荒蕪。雖然過去曾有一些阿拉伯人在這裡生活,但是早在兩年前,他們都離開了。阿拉伯人騰空了的草房仍然有幾所屹立著。
而現在,這些碎磚殘瓦的房屋則成為Te?kilatiMahsusa部隊的營房。至於那些被驅逐至此的信奉基督教的亞美尼亞人,則都露宿在的營區內,在冬秀的寒冷和夏日的酷熱下苟且偷生著。
在這座集中營,男人隨時都會淪為土耳其人的槍靶或者刀靶,女人更是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土耳其人發洩**的工具。他們那少的可憐的財產在驅逐的過程中,早已經被搶劫一空,這些亞美尼亞人,除了少數例外,沒有提供任何形式的遮蔽處,那些從寒冷地方前來的人們被遺留在荒漠的灼熱太陽下,無水無糧。只有少數有能力付錢給官員的人才可得到暫時救助。自然地,因飢餓和疾病而造成的死亡率非常高。而且被當局的野蠻對待進一步推高……
為了生存。人們總是竭盡全力的尋求各種可能,這些在荒漠中忍受著飢餓的亞美尼亞人並不知道,對於他們來說,這裡只是一個短暫的「居所」,很快他們就會默默的死在這裡,可是他們總是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的改善自己的生活。
在過去幾個月裡,在結束了充滿血淚的驅逐之路後。柯思耶米爾這個曾經土耳其軍隊中的亞美尼亞軍人,從前的鼓鼓囊囊肌肉恢復了一點。他現在是這座「亞美尼亞小鎮」鎮長。實際上,這也是特別部隊的塔爾特長官所批准的,雖然生活也是夠糟糕的,但是比大多數Ra』sal』Ain集中營內的亞美尼亞人吃得好,睡得好。
而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正是柯思耶米爾的主持,營地中還活著的上千名男人開墾出了一片耕地,一些人則拔掉自己的金牙或者拿出私藏的財物,從附近的阿拉伯人那裡換來了一些麥種,不可否認,柯思耶米爾的活幹得很出色,不管在什麼天氣裡,總是迅速、沉默和順從地幹活,即便是他們日常受到特別部隊的土耳其人的咒罵和痛打,可是他們仍然努力的開墾著土地,因為他們每一個都知道,也許他們的家人能否活下去,就取決於他們能不能開墾出這些土地。
由於他們中的許多人身體極為虛弱,所以在開墾土地的時候,總會昏厥過去,倒在地上,往往會被那些特別部隊的看管們當作裝病偷懶,打得死去活來。如果他們真的看上去不中用了,他們就用鐵掀或者木棍送他們去見上帝,其他人則默默的把他們的屍體拖回去,晚上點名的時候好交差。
對於死亡,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已經習以為常了,就Ra』sal』Ain的情況來說,在柯思耶米爾看來,或許這裡的情況已經非常不錯了,因為在其它地方,已經死去了太多人的,甚至在一些集中營中,絕大多數人不過只活了幾天,至多一兩個月,而現在,在這裡,他們已經活下了幾個月。
或許那個塔爾特隊長同樣很殘暴,但至少,他同意亞美尼亞人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座集中營中苟且偷生,而不是禁止他們和阿拉伯人做交易,以獲得在這裡生存所必須的食物以及毛毯,不過雖說如此,但是許多集營中的亞美尼亞人依然瘦得只是皮包骨頭,而那些看守們,總是會不時的折磨這裡的亞美尼亞人,把他們的脊背鞭打得皮開肉爛,當受到拷打的人鮮血淋漓、人事不知地倒下去的時候,他們帶著滿不在乎的微笑擦掉皮鞭上滴下來的鮮血。
而對於塔爾特隊長來說,他所有的樂趣恐怕還是他親自排在行刑隊裡槍決判處死刑的囚犯。他同囚犯談話的時候通常的聲調是威脅的咆哮。他用棍子狠狠地揍一下,能把一個人揍得像枯枝扎的稻草人那樣垮下來。儘管這樣,塔爾特隊長認為他「挺不錯」。塔爾特隊長跟其它的特別部隊的隊長和頭目不一樣,儘管他也用恐懼、痛苦和死亡來折磨嚇破了膽的、瘦得像骷髏的亞美尼亞人。卻並不從中得到樂趣。
更為重要是,塔爾特隊長貪污成性,這可大有幫助。這意味著人們可以可以同塔爾特隊長做買賣,就像塔爾特隊長是個極為好色的人,所以,柯思耶米爾便遊說「村子」裡的幾個年青漂亮的女孩。讓她們侍候好這位隊長,雖說她們會有所犧牲,但至少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需要再等幾個月!」
每一天。柯思耶米爾都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著,甚至於,他還如此對其它人說道,過去,他曾和其它人一樣,把希望都放在的俄國人的身上,就像兩年前的凡城事件時一樣,凡城的亞美尼亞防守者保護了近五萬同族。後來尼古拉?尤登尼奇的俄軍前來解救了他們。
不過現在。柯思耶米爾卻把希望放在中國人的身上,凡城離俄羅斯很近,而這裡,距離中**隊的控制區並不算遠,也許,很快。中**隊就會打到這裡,到那時。他們就會獲得真正的自由。
自由,對於柯思耶米爾來說。或許自由非常重要,但是在獲得自由之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們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家鄉,才有可能向土耳其人復仇。
「要活下去!」
所有的犧牲都是為了這個目標,無論他人是否能夠理解,柯思耶米爾卻相信早晚有一天,那些在背後嘲笑他的、諷刺他的人會明白這一點,明白,他今天的所坐所為,都只是為了讓大家活下去!
「活下去……」
當柯思耶米爾在心裡這麼想著的時候,在幾十公里外的沙漠中,同樣也有一些人的心裡,這麼想著。
阿達萊提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土耳其軍裝,在沙漠中拖著沉重的腳步行著走,沙子不時的灌入他那雙破舊的皮靴之中。這支土耳其戰俘的長長隊伍,彎彎曲曲地穿過這片沙漠之中,這是十幾天前,在沙漠中向中**隊投降的土耳其軍隊。
而在戰俘部隊兩側,則是穿沙漠色軍服的近衛軍手持步槍或者機關鎗,監視著這個行列。隊伍的前面和後面,開著兩輛噹啷噹啷直響的軍用大卡車,滿載著更多的近衛軍部隊。這支上千人的戰俘部隊一路都是步行的。在這個押運途中已經死了大約三分之一的俘虜。
一開始,他們每天上午十點的時候,都可以領到一塊壓縮餅乾,那是中**隊的口糧,還有一些水。可是從五天前,連這樣的口糧也經常沒有——一個星期前,這支在沙漠中押運俘虜的運輸隊迷路了!
一個星期前,一場春季的沙暴之後,押運的軍官不僅失去了嚮導同樣也失去了自己的地圖包,在沙漠之中,失去嚮導和地圖包往往意味著死亡,在部隊迷路之後,中國人自然而然的首先保障他們自己的安全,於是這些土耳奇俘虜們,便開始在近衛軍的槍口下像山羊一樣在沙漠之中裡尋找任何可吃的東西。每天由十二到十四小時,他們得跟上那些身強力壯的押送的士兵的速度一步步走著,而押送的士兵則每兩小時一班輪換著步行和乘車。
在這情況下,阿達萊提像山頭一樣結實的身體也幾乎拖垮了。在他周圍,人們走著走著就倒下了,經常是一聲不吭,有時候發出一聲呻吟或是叫喊。當槍托和釘靴都不能使倒下的人醒來的時候,中國士兵處理俘虜的方法非常簡單——一顆子彈打穿他的腦袋。這是一種例行的預防措施,免得游擊隊可能把他救活並吸收進去或者他向游擊隊通風報信,導致押運部隊遭到伏擊。
一路上,阿達萊提親眼目睹了中**人的行刑,他們總是鎮靜而仔細地用槍把每一顆頭顱打得粉碎,在沙地上縮成一團的軍衣的領邊留下一大攤紅通通和著白糊糊的東西。
現在,這支隊伍依然漫無目標的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行進著,寒冷、飢餓和招架不住的疲勞使得阿達萊提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了,在行走的時候他把越來越差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盯著前面的那個人。他的腿移動著,但雙膝僵直。因為他只怕關節萬一放鬆了,就會彎下去,那麼他就會摔倒。於是腦袋就會被打得粉碎。
在中東戰線,「日內瓦公約」並不存在。土耳奇從未在上面簽過字,至於中國人,或許。中國人也簽過字,可是,是否遵守那一公約,恐怕就是由軍官們自行掌握了。
「還有水嗎?」
舔了下有些乾裂的嘴唇,聽著長官的問話。王天賜搖了搖頭,然後有些疲憊的朝著車外看去,他的那張臉上早已看不到任何讀書人的氣息,黝黑的臉龐或許是近東的沙漠給他留下來的唯一的印跡。
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呢?
或許,他的臉龐上看不到讀書人的痕跡,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依然會考慮很多問題,就像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明白。這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無論怎麼看,遠征軍都擁有絕對的優勢,而且在這裡,根本就沒有西線的塹壕,可是戰爭卻被無限期的拖延著。將軍們似乎對於繼續進攻。根本就沒有什麼興趣,而在另一方面。他們卻不斷的把部隊調往的伊郎一帶,在這裡根本就分不清什麼是朋友、什麼是敵人。
盟友與盟友之間。還相互防範著,在伊朗,在俄國革命之後,中和英紛紛扶持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在那裡爭奪著各自的勢力範圍,並千方百計的排擠著俄國人,而在這裡,在近東,又互相拆台,英國人暗中扶持阿拉伯人對抗中國,而中國呢……
歸根到底,這不過只是一場「分髒」戰爭罷了!只不過是幾個強國試圖掠奪世界殖民地的戰爭而已。
「王上士,你帶一輛車,在附近搜索一下,再這麼下去,……」
曹遠程看一眼那些俘虜,現在,這些俘虜就是他手中的包袱,可是他卻又不能把他們全殺了,可他們在這只能拖累整個隊伍,再這麼拖累下去,大家只有死路一條。
「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如果……」
話到此處,曹遠程的臉色一冷,如果一個小時後,王天賜還沒能帶來好消息的話,那他就只能讓這些俘虜消失於沙漠之後,然後讓大傢伙上車,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行駛,一直開到汽車沒油,總能有所發現,無論如何,作為他們的排長,他必須要保證弟兄們活著走出這片沙漠。
「明白!」
兩年的戰場生涯會改變許多人,王天賜就被戰爭改變了,如果是在兩年前,或許他會質疑這個命令,但是現在,他卻會毫不遲疑的執行這個命令,在戰場上,總有一些人活著,一些人死去。
就像長官那個未曾下達完的命令那樣,不過只是為了讓其它所有人活下去,至少多出幾分活下去的機會,就像在一個星期前,在面對土耳其俘虜的抗議,他毅然拿起打死了十幾名俘虜的一樣。
人總是會改變的!這場狗娘養的戰爭,早就改變了一切!
卡車在沙漠奔馳著,坐在駕駛室內,王天賜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車已經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可是卻還是沒有找到任何人類存在痕跡。
抓住一個阿拉伯人,讓他們帶著大傢伙離開這裡,然後……然後一切都會結束,就這麼簡單,該死的土耳其人!
那些土耳其人宣揚什麼聖戰,什麼異教徒,結果那些阿拉伯人對中**隊可不怎麼友善,尤其是那些遊牧部落,更是有可能會襲擊落單的部隊。
「告訴機槍手,加強警戒!」
衝著車後大喊一聲,王天賜的眼睛又回到了這片了無人煙的沙漠,如果碰到遊牧部落的牧民,即便是冒再大的風險,也要想辦法抓住幾個人,可……有幾個人會阿拉伯語?
「停車!」
突然,王天賜像是有什麼發現一樣,在汽車剛一停穩,王天賜便跳下卡車,然後他走到那片沙地邊,果然,這是一片墳場。
十字架!
在墳場間隨處可以看到那種樹枝紮成的十字架,這是……基督徒的墳墓,在這裡怎麼會有基督徒?而在墳地間的一串腳印同樣引起了他的注意,腳印,這意味著在這附近有人,基督徒、人!雖說心下充滿疑惑,可王天賜還是拿起步槍,順著腳印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長官……」
「帶上衝鋒槍,小心點……」
十幾分鐘後,帶著三個下屬的王天賜看到了一個簡陋的村落,那個村落的邊緣,還有一些人在田間耕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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