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不管怎麼殺,這些魔獸還是有增無減,難道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她了麼?!」夏特用力將刀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整個人因為兩日來不眠不休的作戰已經顯得疲憊不堪,再加上只能遠遠看著被魔獸環衛住的愛綺兒卻無力施救,心頭十分煩躁。
西迪斯一時無話,抬頭望著在上空與飛行類魔獸激戰的「梭羅」戰艇,又舉目遙望被眾多魔獸護衛在中心,全身被綠光環繞的愛綺兒,低歎一聲,其實並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
「有兩個辦法可以可以讓這些魔獸撤退。」如冰石相擊的冷漠聲音響起,夏特和西迪斯驟然回頭,只見冰璃伴著夏藍踏過堆積的魔獸和士兵屍體從不遠處走來。
「殿下的傷已經好了?」見夏特不說話,西迪斯禮貌而疏離地笑笑問候夏藍。
「是啊,多虧了冰璃的治癒術。」夏藍隨口答道,抬頭目光複雜地望著頭頂的三架戰艇,卻並沒有過多地關注愛綺兒,似乎造成這一切混亂的人與他無關。
夏特竭力克制住情緒,沉聲問冰璃,「你剛才說有辦法?」
冰璃眸光微閃,點點頭。夏特注意到她這兩日的臉色比往日都更加蒼白,只以為她是因為照顧夏藍沒有休息好,打量了一下便也沒有多在意,靜靜地等她開口。
「這些魔獸都是被風精靈石的力量吸引和控制的,只要斷了這個力量的源頭他們自然會撤退。」
夏特和西迪斯臉上微微有些動容,他們當然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簡單的道理,只是要斷了這力量的來源……心下已經明白冰璃要說的方法了,他們也想過,只是要做起來談何容易?
冰璃看了一眼二人複雜的神色,淡淡道:「看來你們是知道的,如果要阻止這些失控魔獸,就必須阻止操縱它們的人。但是現在愛綺兒失去了意識被風精靈石的力量控制,只有……」
「不行!不能這樣犧牲愛綺兒,她是無辜的!」夏特高聲打斷了冰璃的話,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冰璃抬眼不辨情緒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願殺她,那麼還有一個辦法。」夏特驚喜地望住他,那目光讓她有一瞬的窒息,「魔獸大量出現在千鳥市及其四周和邊境,但惟獨避開了布裡諾軍事要塞,其中必有原因。」
夏特凝重地點點頭,想起了愛綺兒曾經告訴過她的事。
「蘇迪爾上校十二年前曾在邊境戰爭中堅守要塞,並以自己一死換來愛爾亞桑大軍的撤退。」冰璃繼續說道:「也許愛綺兒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被精靈石控制,所以還在下意識地阻止魔獸避開布裡諾軍事要塞,保護父親曾犧牲的地方。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先合力封住她的行動再試圖喚醒她的意識,只要能讓她清醒一刻,就可以想辦法切斷她和風精靈石的聯繫,阻止她。」
「可是要怎麼才能切斷這個聯繫?」西迪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冰璃看了他一眼,一字字道:「讓風精靈石重新變成一塊普通的石頭。不過目下精靈石力量失控,我們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只能,毀掉它!」
夏特和西迪斯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夏藍都忍不住蹙眉沉思。
毀掉風精靈石?先不說能否成功做到這一點,哪怕真能順掉毀掉,但是六大精靈石去其一,會發生什麼事誰都不可預料。真的要這麼做麼?
「只有這兩個方法,要怎麼做盡快選擇吧。以愛綺兒只能施展一點點初級防身魔法的魔力,這樣持續地大量承受風精靈石的能量,身體極限一到一樣是死。」
被冰璃冷漠的聲音驚醒,夏特一咬牙,下決心道:「那就想辦法盡快毀掉風精靈石。」
冰璃看了他一眼,「要喚醒她的意識十分危險,我也沒有把握這個方法是否完全可行。如果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反而被吸進風精靈石的意識裡和她一樣被控制。」
「沒關係,我一定會想辦法喚回她的意識。」夏特堅定地說道,不容拒絕。
「好吧。」冰璃不再多說,轉首對夏藍道:「殿下,我去聯絡歐非洛過來幫忙。」得到夏藍的同意後,她又轉向夏特和西迪斯道:「你們也把艾利昂加和可可特叫回來一起作戰吧,普通士兵參與這項作戰太危險了,只能靠我們的力量來完成。而且喚醒愛綺兒之前,我們首先要合力除去她身邊的魔獸,不然無法接近她。」
歐非洛、艾利昂加和可可特很快就從出城口的戰場上趕回來,參與營救愛綺兒的計劃。冰璃將行動計劃一一說明。
「那麼就這樣,我和歐非洛負責正面進攻打開魔獸間的缺口,西迪斯、艾利昂加、可可特你們負責阻擋來增援的魔獸,夏特再趁機突入封住愛綺兒的行動喚醒她的意識,並破壞風精靈石。」冰璃最後確認了各人負責的部分,正色道:「事不宜遲,馬上就要到傍晚了,半小時後我們就開始行動,一定要力爭在天黑前破壞精靈石,不然入夜後魔獸的力量會增強,到時候就不好對付了。」
眾人各自分散去做準備,可可特卻留下來走到冰璃身邊,「冰璃姐姐……」
冰璃待周圍只剩下她們二人,才看著她歎了口氣,「你把我留下的剩下兩株『幽藎草』都服下了?」
可可特沉默地垂下頭,「姐姐你在競技大賽上失蹤後,我在整理你留在酒店裡的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你忘記帶走的『幽藎草』,敗給瑞以後我實在不甘心,所以,所以就……」
冰璃神色複雜地望著她,「不,可可特,那些東西於我無用,我並沒想過將它們帶走。只不過我沒想到你還會整理我留下的東西,而且決心這麼大一次服用兩株『幽藎草』。難怪你現在體內魔力增長如此迅速……你也清楚它會帶來什麼副作用,可可特,你會怪我麼?」
「不會。我怎麼會怪姐姐你。」可可特一個勁兒地搖著頭,「姐姐你是除媽媽以外對我最好的人,我怎麼會怪你?我只會感激姐姐你讓我變得不那麼弱小。」
「冰璃姐姐。」可可特倏然用力抓住冰璃的手,「姐姐,你為什麼要救愛綺兒?我討厭她!我討厭她!都是她搶走了夏特哥哥,明明是姐姐先喜歡上哥哥的!」
冰璃平靜地望著激動的可可特任她拉住自己的手,死死地掐住,良久低歎道:「可可特,告訴我,你其實喜歡夏特是麼?」
「我……」可可特一下子鬆開冰璃的手呆愣住,「不,不是,姐姐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會喜歡夏特哥哥!他才不是我的理想型呢!」
是麼?冰璃微微苦笑,也不出聲反駁,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可可特的頭髮,走開。
真是個傻孩子。可她也一樣不是麼?
在血色的夕陽下,夏藍遠遠地站在一旁關注前方激烈的戰局,身邊跟著的巴雷克為他施展防護結界將他安全地籠罩其中。
「真諷刺啊,敵對的兩軍將領在戰場上合作拯救『落難』的少女,而他們原先也曾是並肩作戰的親密夥伴。命運總是這樣有趣。」夏藍戲謔地笑著,隨即彷彿回憶起來什麼,也並不期待身旁之人的回答,很快又陷入沉思,因此沒有在意身邊之人看向他時眼中嘲諷的笑意。
冰璃和歐非洛衝鋒在最前,直面因受到突襲而蜂擁而來反抗的魔獸群。西迪斯和可可特在他們外圍不斷施法阻擋想來增援的大批魔獸,艾利昂加則在二人身邊斬殺一隻隻想要偷襲他們的魔獸。
被染成金色的天空中,「梭羅」戰艇還在持續不斷地射擊從空中進攻的敵人,一時戰雲密佈,炮火聲與魔獸的叫聲交織。
「冰璃閃開!」歐非洛看準時機,在冰璃解決掉愛綺兒周圍一圈的大部分魔獸後,一邊搭弓一邊朝她提醒道。冰璃迅速縱身往旁邊一躍,冰藍長劍從身側破空而過,將愛綺兒身前的魔獸逼開打開一個缺口。冰璃見機向做好準備的夏特高喊道:「夏特,趁現在!」
只見一道勁風閃過,夏特身形飛快移動,已靠近愛綺兒身邊。冰璃和歐非洛隨即以飛快地速度先後躍入愛綺兒身周的魔獸包圍圈,替夏特一一擋下回攻的魔獸。
「愛綺兒!愛綺兒!你快醒醒!」
「保……護……千……鳥……市……保……護……」
「父……親……」
夏特注意到愛綺兒嘴裡似乎在喃喃地念著什麼,細細辨認才聽出其內容。心中沒有驚喜反而狠狠一沉,風精靈石在六大精靈石中代表守護之力,現在愛綺兒對千鳥市強烈的保護欲反而激發了精靈石的潛力,她自己卻反被這種意識操控,深深淪陷了。她現在不過是一具空有力量的空殼!
「愛綺兒!愛綺兒!醒醒!」夏特竭力地想要喚醒她的意識,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手。但彷彿被風精靈石的力量所阻擋,夏特無法穿過環繞愛綺兒身周的綠光觸碰到她,剛一接觸便有灼燒般的痛感侵蝕了他的皮膚,將他彈開。
「可惡!」夏特握住被燒灼的手腕,再看一眼依然無知無覺的愛綺兒,繼續試圖喚醒她:「愛綺兒,求求你快醒過來!你難道不認得我了麼?我是夏特啊!」
「夏……特……」聽到這個名字,愛綺兒終於有了些微反應,怔了怔,喃喃地重複。
夏特見愛綺兒有了反應,心中大喜,繼續不放棄地道:「對啊,我是夏特,愛綺兒你還認得我對不對?快醒醒,不要再被風精靈石控制了!」
「夏……特……」愛綺兒還在默默地重複念著這個名字。
正當夏特以為她會慢慢恢復意識地時候,她卻忽然像是感覺到什麼痛苦的事情,揚頸尖叫一聲,一時綠光大盛,而周圍的魔獸彷彿被注入了什麼新的力量進攻得更加猛烈。一時間,連冰璃和歐非洛都略感戰鬥吃力,有些抵擋不住。
遠處夏藍目睹戰局變化,吃了一驚,逕直走出結界,快速直奔激烈的戰圈而來。巴雷克詭異地笑了笑,並不阻攔他。
「愛綺兒!」看著再度失控暴走的風精靈石之力,夏特焦急萬分。幾乎不顧一切地伸出雙手想要擁抱她。然而灼熱的綠光狠狠燒灼著他,衣袖被銳利的風刃割裂出現無數裂痕,在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細長的痕跡,滲出縷縷血痕。
冰璃猛然一回頭間,看到這一場景,下意識地脫口驚呼道:「別……」下一瞬,身後一股大力將她扯離原地,原來是歐非洛出手將失神的她從魔獸的利爪下救出。
「戰場上,別分心。」
冰璃心中一凜,克制住自己不再關注身後的情形,全身心投入戰鬥之中。
夏特強忍著渾身上下的灼痛,艱難地一點點穿過綠光接近愛綺兒。終於觸碰到她纖細的肩,夏特一下子上前雙手環抱擁緊她,不顧週身上下越來越強烈的燒灼痛感。
「愛綺兒……」夏特用盡全身力氣抱緊她,低低在她耳邊柔聲道:「我喜歡你。所以別再傷害自己了。」
「啊……」仿若突然感應到什麼,愛綺兒低吟一聲,空洞的碧色眸子中恢復了往昔的光澤,無聲地留下一串淚水。
「夏……特……」
隨著她的聲音,身周的綠光漸漸黯淡下來,胸前的風精靈石上竟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伴著這一變化,所有的魔獸都驟然停止了進攻,煩躁不安地在原地低吼著,彷彿不知所措。
冰璃感覺到胸口血氣翻湧,臉色蒼白默不作聲地竭力想壓制住體內的躁動。
「快趁現在,毀了風精靈石!」
歐非洛一聲低吒,夏特猛然驚醒,鬆開愛綺兒退後一步。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已然手起刀落,「隱刃」鋒利的刀刃擊向風精靈石!伴隨一聲清脆的裂響,風精靈石碎成無數片,翠綠的晶片四散開去轉眼消散在風中。
「太好了!成功了!」艾利昂加高叫一聲。
然而不等他話音落地,異變陡生!
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自愛綺兒站立的地方開始,大地出現了裂痕,向方圓十米的地方蔓延開去。與此同時翠綠的光芒從地底噴湧而出!那些光芒在噴湧而出的瞬間化為利劍直直刺向周圍的魔獸,將他們穿身釘死在原地,天空中的飛行魔獸也紛紛慘叫著被綠光一一射落,冰冷的血紛紛揚揚自空中灑落,彷彿下起了一場血雨。
眾人一驚,各自飛快地掠出。作戰的「梭羅」戰艇也急速撤離戰圈,盤旋在高空之上。夏特伸手勾住愛綺兒腰肢,將她帶出,落在安全的地方,見她已經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待綠色的光芒逐漸消失,眾人才回過神來。隨著風精靈石的破壞,千鳥市地脈中的守護之力噴湧而出,如今已是消失殆盡了!如此,奧波尼亞大陸上的六大守護之力已經盡數被破壞了!
在離夏特身邊不遠處,冰璃一手支劍,單膝跪在地上痛苦地按住胸口噴出一口鮮血,似乎再也支撐不住向前倒去。歐非洛一驚待要去扶她,卻有一雙手比他更快地接住了冰璃無力的身體——夏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們身邊。
夏藍橫抱起冰璃,疾步向不遠處的一間民居奔去,臉上竟有掩飾不住的慌張。
夏特視線有些模糊地望著夏藍抱著冰璃離開,禁不住憂心,但他實在再沒有力氣支持,看著奔向自己的西迪斯等人,放心地鬆開手中緊握的刀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王城內祭台上的大祭司隨著最後一個光球的破碎而力竭昏死過去,身體落地前被一隻蒼白纖細的手扶住。手的主人——下一任大祭司梅耶回頭對一旁目睹一切的瑪亞女王道:「風的守護力破。」
女王長歎一聲步下高台,終於到了這一刻麼?
兩個親衛隊士兵已經在高台下等候女王。瑪亞女王開口問道:「城門那邊如今情況怎樣?」
其中一個士兵踏前一步道:「報告陛下,敵人今天下午開始向城門發動了猛烈的進攻,拉斐爾公爵正在組織王國軍拚死抵抗。目前敵軍的指揮只是遠遠觀望,似乎並沒有加入戰局的打算。」
「是麼……」瑪亞女王沉吟半晌,低聲吩咐道:「馬上給我聯絡泠羽上尉。」
「是!」
望著安然睡去的冰璃,夏藍起身問靜立一旁的歐非洛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暴亂的魔獸已經全部退去,邊境也恢復了平靜。不過這次動亂中我們和奧波尼亞的王國軍都死傷慘重,駐紮千鳥市的軍隊損失三分之二以上。騎士隊方面,除了我所率領的那一個中隊略有傷亡外,所幸其餘大部分都還駐守在愛亞關所和被派出各地作戰,因而保留了戰鬥力。」
「唔……」夏藍沉默地聽完歐非洛的匯報,思索片刻淡淡道:「這次王國軍的折損也是意料之外,無可奈何。夏特那方面怎麼樣?」
「他們那邊的情況也不樂觀,存活的守軍寥寥無幾。剛才『梭羅』戰艇將重傷昏迷的夏特載走,西迪斯等人和存活的士兵也一同跟隨向王都方向撤離。看樣子,他們是接到王都方面的命令回撤了。」
「是啊,千鳥市的守護之力被破壞,守軍死傷慘重,他們也沒有再鎮守的必要了。這次算是打了個平手吧。」夏藍一笑,「不過,我的騎士隊幾乎沒有折損,應該說還是我們這邊佔了上風。那王都和重刃市方面的情況呢?」
「策謎和瑞在霧森市匯合後,今天下午已經抵達王都開始著手攻擊城門。迪恩也傳來消息說已經趕到愛亞關所,最遲後天早晨就能趕回重刃市調集留守那裡的騎士隊了。」
夏藍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道:「看來這場戰事馬上就要落下帷幕了。歐非洛,你馬上去聯絡策謎和瑞讓他們繼續率騎士隊攻城,不過以保留戰力為主。另外告訴迪恩留下三個中隊的騎士隊在愛亞關所駐防,剩下的王國軍和騎士隊都調集起來直接前往王都,我會向國內請求派兵增援彌補這次在千鳥市折損的兵力。千鳥市的軍隊整頓完畢後……」他看了一眼沉睡的冰璃,略一思索道:「休整一天再到重刃市與那裡的騎士隊匯合一同前往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