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波尼亞。王都耀輝。
王宮的議事廳裡,一派凝重的氣氛。
女王端坐在上首,臉色雖然平靜,但從那微微緊鎖的雙眉和略帶憂慮的眼光,也可窺見她此刻的心情定是複雜莫名的。
環型的圓桌兩旁坐著各大城市的市長和幾個頗有地位的貴族,這些身擔要職的人們在這樣凝重的氣氛裡都是沉默不語,緊皺眉頭。
坐在這裡的人們之中,最年輕的就是艾斯曼、潔雅和宇津了。他們都是年輕一代貴族裡出類拔萃的人物,因為在自己職位上的出色政績也是小有名氣。不過他們三人畢竟年輕,在這樣的場合裡,資格老的前輩們都沒有開口,哪怕心中有什麼想法也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
潔雅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坐在她身側的艾斯曼和宇津,只見二人都是一副平靜神色望著桌面,看不出在想些什麼,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她的目光向坐在上首的女王望去。
只見女王沉吟許久,輕輕道:「現在,堤洛司卿正在邊境和愛爾亞桑的使者談判,各位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麼?」
依然還是一片沉寂。
女王皺了皺眉,看向坐在自己左手邊的第一個男子道:「拉斐爾公爵?」
被女王點名的拉斐爾公爵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材挺拔高大,面容俊朗,一雙眼睛濯濯有神。他出身於家世顯赫的貴族,是現在奧波尼亞貴族中爵位最高的人。他早年從修特雷爾學院畢業後就投身軍中,不久就參加了十二年前的邊境戰爭,據說跟隨雷歐蘇迪爾上校作戰勇猛,在軍中也立過不少戰功算是頗有名氣。後來他承襲了父親的爵位,便回到了王都,在女王身邊任職。
素來人們對這位立有軍功而非只是仗著家世顯赫的一般平庸貴族的公爵評價極高,加上他待人謙和,人緣也很是不錯,在市民中也頗有影響力。最重要的是,他的家族世代忠心耿耿,他本人也是在爵位上盡職盡責,所以女王一直十分信任他,給予他非國家大事的日常事務直接處理特權。
現在,在眾人皆盡沉默的情況下,女王第一個詢問他的意見,女王對他的信任態度也可見一斑了。
拉斐爾公爵在眾人的目光下從容地站起來,風度翩翩。他看了一圈議事廳裡神色一般凝重的人們,最後直視著女王說道:「陛下,我認為不管談判如何,和愛爾亞桑的這場戰爭是非打不可的!」
他的話擲地有聲,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女王在內都吃了一驚。
片刻的沉默後,議事廳裡爆發了一陣不大不小的議論。女王清咳一聲,才又安靜下來。
女王凝眉思索,問道:「拉斐爾卿為什麼這麼說?」
拉斐爾坦然道:「從十二年前的邊境戰爭那一次開始,愛爾亞桑吞併我們奧波尼亞的野心早就已經暴露出來了,那時侯只不過是因為……」說到這裡拉斐爾公爵聲音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色,彷彿回憶起了什麼不願想起的過往,不過他很快又繼續說了下去,「這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不過是因為愛爾亞桑沒有合適的出兵借口,再加上它本身也需要養精蓄銳。愛爾亞桑的王帝約樊撒爾本就是個極有野心的人,這次他派出的大使在奧波尼亞王都的大使館內被刺殺,而我們又給不出合理的解釋和作案的兇手,自然是給予了他一個極好的出兵借口。愛爾亞桑方面一定會揪住他們的大使被刺殺這件事大做文章,竭力渲染奧波尼亞成為破壞和平的一方,從而使愛爾亞桑有足夠的出兵理由,同時亦可在國內獲得國民的支持。何況,他們國內本就是多數人主戰,出兵根本沒有什麼阻力。而且從這次他們迅速集結軍隊到邊境的行動來看,這場戰爭多半也是蓄謀已久。
所以,其實現在在邊境談判的結果怎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奧波尼亞是否已經做好了與愛爾亞桑作戰的準備。」
拉斐爾公爵說完這些話後並沒有坐下,而是直直地看著低頭思索的女王。
女王默然良久,她心裡又何嘗不知道拉斐爾所言句句都是實話,甚至在座的所有人應該都早已經看清楚了愛爾亞桑的意圖,和他有著同樣的想法。
長歎一聲,女王道:「難道戰爭真的是不能避免了麼?」
又是沉默。
畢竟在奧波尼亞這個和平的國家,是沒有人希望戰爭的。
半晌,一聲桌椅與地板摩擦的聲音響起,人們的目光紛紛投向聲源處,望向那個站起來的男子,他年輕的臉龐上是不可動搖的堅決,正是宇津。
他的聲音一如他的神色一般堅決,道:「陛下,我知道您一直堅持著和平的原則來治國,兩國之間開戰是最讓您痛心的事。可是,我認為拉斐爾公爵說得沒有錯,愛爾亞桑吞併奧波尼亞的野心一日不死,兩國之間就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我們不需要退縮,這種時候,和平需要用戰爭來保衛!」
寬敞的議事裡安靜了那麼一瞬,然後陸陸續續傳來了桌椅與地面的摩擦聲。先是艾斯曼和潔雅,隨後六大城市其餘的市長和參與會議的貴族們一個一個都站了起來,望向女王。他們臉上滿是堅毅的神色,已經無聲地表達了他們的意思。
女王默然地凝視那一張張堅定的臉良久,幽幽長歎一聲道:「我知道各位的意思了。不過,我們還是等談判結果傳來後再商議吧。」
這時,議事廳緊閉的大門處,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隨後走進來一個王宮記事員打扮的男子。那男子低著頭恭敬地走到女王身邊,遞上一份公文,小聲地說了幾句什麼,只見女王臉色唰地一變,竟是有些蒼白。她低聲交代了幾句,那男子又很快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那個男子合上門,女王才正色道:「各位先坐下吧。剛剛傳來了邊境談判的最新消息。」
眾人一怔,都很快坐了下來,盯著女王手中的那份公文神色各異,——除了艾斯曼。潔雅在不經意側頭間,發現他竟始終是盯著拉斐爾公爵,複雜莫名。
潔雅心下一時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想,畢竟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女王將公文攤放在桌子上,平靜地環視眾人道:「剛剛送來的最新消息說,這次愛爾亞桑派來談判的大使是約樊撒爾王帝的第三皇子——夏藍特洛伊。連皇子都親臨邊境,看來愛爾亞桑這回是認真的,我們也應該早做軍事部署了。」
此時的女王神色淡定,眉宇間自然有一種威嚴的氣勢,剛才的那種猶豫之色已然消失不見了。
想來,她也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