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南淺箏帶著早點來到病房的時候,南宮澤坐在病床上,靜靜的看著她。南淺箏隱隱覺得不對,但她還是對著南宮澤微笑。把早點遞給他。
「你昨晚在做什麼。」南宮澤慢慢的打開盒蓋,「你昨夜接近四點才離開,現在才六點,你整夜都沒有睡,是不是。」
南淺箏瞬間呆住,然後她背過身,看了看南宮澤的病例。裝作沒有聽見南宮澤的話。
「你瘋了嗎?」南宮澤的口氣有些重了。
南淺箏轉頭,悲傷的看著他:「南宮澤,本來我可以這樣繼續一個人好好的生活的。可是,為什麼,你一定要來打斷我的軌跡,你一定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面怎麼也抹不去。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愛的是你自己。」
「你……」南宮澤放下了他手中的盒子,「你就那麼討厭我,不想見到我麼。」
「是。」南淺箏咬牙,她點頭。南宮澤,你莫要怪我,你要幸福,就很好。我這次救了你,你就快些回家吧,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只能做陌生人,只能是陌生人。
「那麼你為什麼戴著那枚我送你的戒指。」南宮澤看著南淺箏,眼神黝黑而傷感,「那麼你為什麼要把我從工地上救出來,你為什麼要給我付醫藥費,為什麼給我照顧我,為什麼寫一個Blong取名字叫『南宮澤』,你告訴我,這些,都是為什麼?」
「你……」南淺箏驚訝,他怎麼知道那個Blong的。
「淺箏,當年你到底為什麼離開華陽市,你告訴我。」
「那是因為……」南淺箏想要說出來,可是她還是理智的住了口,「算了,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你說。」南宮澤靠回床上,「只要你說,我就信你。」
「南宮澤。你回去吧,回南宮家,會有人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的。不要再問我了,真的,我告訴你你也絕對不會相信我。南宮澤,我們兩個人,絕對不可能這樣下去。你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你最好都不要再理我。」
「南淺箏。」南宮澤一把抓住她的雙手,「我可以請求你相信我一次嗎。你從小到大你都不相信我,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先設定好我的反應,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你先判了我的死刑,卻不告訴我原因。還說是我心甘情願的,你怎麼可以這麼獨斷專行。」
「我只能告訴你。你如果留在我這裡,你將會失去一切。」南淺箏掙脫開他的手,她輕輕的把她右手的戒指摘下來,她的無名指上已經有了一圈白色的戒痕,她把戒指還到南宮澤手中,「這個戒指我還給你,下午我給你買好機票,你回華陽好不好。」
「……」南宮澤握著戒指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曾經說過,她會一直戴著這個戒指,她戴多久就會喜歡他多久,可是,才六年過去,她就已經要把戒指還給他。
南淺箏看著南宮澤,突然覺得心裡很痛很痛,沒有控制好的眼淚,滴答的流了下來。南宮澤怔怔的看著她,她,竟然會在他面前哭了。
「南宮澤,你真的是個禍害。」
57.
淺箏,你總說我是個禍害。可是我在想,你為什麼第一眼見到我就會喜歡我呢。你為什麼在堅持了那麼久以後,突然間就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你留給我的那本筆記本,我一直隨身帶著。那天在工地上,沒有拿走的行李中,現在應該被工頭丟了吧。可是淺箏,那本子我每夜都會翻看,就好像是你看《聖經》一樣,裡面的每個句子,我都能現在背給你聽。你說過的話,在你走後,我時常會想起。
周雨莜說得對,人性的弱點,我不可避免的擁有。可是,為什麼,你卻從來都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每走近你一步,你就要退開很遠很遠。我們之間,有道裂縫,雖然不明顯,但是真實的存在。我以為,兩年以後你的出現,這條裂縫就會消失,可是,突然在今天,我發現,它仍舊存在。撕裂的刺痛著我,讓我反覆思考,你到底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我。
我就那麼不可信任麼。
南淺箏,不把事情弄清楚,我絕對不會回去。
南宮澤在南淺箏走掉以後,給周雨莜打了個電話。
「你說淺箏離開的原因?」周雨莜笑了,「原來你不知道啊。看來淺箏真的對你有情。」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南宮澤著急,「你知道的話快點告訴我。我要被她逼瘋了。」
「呵呵。」周雨莜笑了。頓了頓,她說:
「南宮,你知道安藝婷嗎?」
「安宜的姑母。我小時候她還帶過我的。怎麼了?」
「她曾經很愛你的父親,噢,不對,應該說到死都很愛你父親。於是她終身未嫁,只是把她早逝的哥哥遺留下的女兒帶大,那個孩子,就是安宜。」
「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可是你知道,你父親喜歡的人是誰。」周雨莜故意賣起了關子。
「是林琅阿姨,還有已故的司叔叔也是。」
「那麼如果你是安藝婷,你會允許自己的情敵在自己的眼皮地下晃蕩嗎?」
「你是說……」南宮澤不敢猜測。
「安藝婷怎麼挑撥離間的我不知道,但是林琅去美國和她一定有很大的關係。」
「可是,這些和淺箏的離開有聯繫麼。」
「當然有,安宜是安藝婷撫養長大的。安藝婷對林琅的恨自小就在安宜心裡滋養,長大了她當然要替她死去的姑母報復。林琅正好死去了,那麼母債女還,舊戲重演,安宜自然會把淺箏再次趕回美國去。」
「啪」的一聲,南宮澤的手機從他手裡滑落,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幾年前,南淺箏那次轉學是安宜幫她弄的檔案,他竟然那個時候還懷疑她,懷疑她是和安宜串通好的。哪裡知道,哪裡知道,南淺箏在那個時候,是那麼的走投無路,那麼的孤立無援。自己,竟然還懷疑她。怪不得,她總是那麼笑著,可是心裡卻碎裂成灰燼呢。
「南宮澤?」周雨莜聽著話機光當的聲音,怕他被這個消息嚇到。
南宮澤拾起話機:「可是,如果是這樣。淺箏為什麼不告訴爸爸,這樣一切就解決了啊。」
「所以說淺箏對你有情。南宮,你可記得,我五年以前在茶室問你的話。」
「記得,你問我,我如果已經做了決定,那麼即使是為了淺箏,要我負盡所有人,我會不會後悔。這個問題,淺箏也問過,不久以前我和她重逢的時候問的。」
「重逢?淺箏從美國回來啦?」
「嗯,她在上海。已經回來一年了。」
「南宮,雖然我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可是我覺得,既然淺箏在你身邊,你還是問她比較好。讓她來告訴你一切。否則,就算我告訴你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58.
真像,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不會相信。
南宮澤杵著下巴,靠在床上,呆呆的望著外面。針水早就結束不打了,不明白南淺箏為什麼執意要他住院,只是換藥方便而矣,何必住在這裡浪費錢財。南宮澤握緊手中的那枚BVLGAVI的戒指。沉默。
「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收好了。下午的飛機。要我聯繫安宜讓她到機場接你嗎?」南淺箏進來的時候,拉著一隻小箱子。
「淺箏,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安宜對你那麼不好。」南宮澤慢慢的下床來,走到南淺箏面前,靜靜的看著她。
「嗯?」南淺箏雖然臉上是笑著的,但是她眼眸裡面閃過一絲驚慌,「安宜哪裡對我不好,她對我很好。」
「她把你逼走那算對你很好嗎?」南宮澤黝黑的眼眸,讓人看了,就不忍心騙他。南淺箏牢牢的看了他兩眼,然後放下箱子,坐在了床邊:
「你知道了?」
「淺箏,你為什麼還有事情要瞞我。我沒有事情瞞你,我也希望你不要瞞我。」
「你是你,我是我,不是嗎。為什麼我的事情一定要告訴你。」南淺箏突然用了一種嘲諷的口吻,她抬眼看著南宮澤,你不是說過,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嗎。
「對於這句話。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南宮澤知道南淺箏又在為他六年以前說得那句重話介懷了。
「這本來就是事實,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借住在你們家的孤兒,我的事情不勞你南宮大少爺操心,你的事情也和我們這些貧民老百姓沒有關係。」
「什麼叫做你不是我什麼人,我說過你是我的女朋友,難道這樣還不清楚麼。」南宮澤眼神憂傷,看著南淺箏,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太根深蒂固,想要瞬間消除,似乎不可能。
「南宮澤。為什麼,我要放你一條生路。你都不知道要逃?」南淺箏的口氣終於軟了下來,眼睛酸痛,她沒有看南宮澤,靜靜的用右手撫摸著左手的傷疤,「你不要喜歡我,不要認識我,不要讓我做你的女朋友,不要在出現在我的生活裡面,最好你忘記我。回到南宮府,接管你父親的公司,好好生活。我,我只是個禍害,你不要喜歡一個禍害。」
南宮澤走過來,輕輕的用右手拉住南淺箏的左手。兩隻手上有一模一樣的傷疤,南宮澤看著她:「淺箏,不管你是妖精還是惡魔還是禍害,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信任,讓我可以替你分擔一些你的哀傷,讓我可以給你一點快樂。」
「我……」
「淺箏,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你可知道……」南淺箏轉過來,用她的右手輕輕的撫摸過南宮澤的臉頰,「毀掉王子的幸福,那是作為魔鬼,都不肯原諒的罪惡。南宮澤,我們注定了有緣無份,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我們當作不認識,好不好。」
「你不告訴我真像,我就不回去。」南宮澤把南淺箏的手拉下來,把那枚BVLGAVI的戒指重新戴到她的右手無名指上,「除非你死,否則你給我永遠戴著它。」
59.
「司小姐。你的電話。」在香港的司家別苑,別苑的管家把電話遞給了在畫畫的司琉璃。
司琉璃仍然喜歡淑女屋限量的衣服,喜歡在閒暇的時候畫畫。她接過了電話,慢慢的聽著。旁邊的人雖然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是能看見她臉上微微露出的笑容。司琉璃說了一句:
「謝謝你。我知道了。」她就緩慢的放下了電話。重新回到畫架前面,畫畫。她學的設計專業,除了偶爾畫一些工程圖以外,司琉璃依舊喜歡畫工筆素描。她那本一直隨身的素描本已經畫滿了一本,她換了第二本也快畫了一半。畢業以後在香港一直沒有再和蔣風若、夏霜晴、周雨莜、沈雪嫣、董天馨、徐星蕾、薛日熙、陸雙月她們八個聯繫,不用說她們八個,就連南宮澤她都聯繫得很少很少,他這些年輾轉在外,既不上學也不回家,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總之在南淺箏離開以後他就變得不正常。
南淺箏,其實在南宮澤心裡,是個很特殊的存在吧。司琉璃慢慢的畫完最後一筆,她掏出了手機,翻著電話簿,然後打了一個電話。
「我不要再住院了。」南宮澤對在一邊削蘋果的南淺箏說。
「你不住院你住哪裡?上海的賓館我可沒有錢讓你去住。」南淺箏看著手上的戒指狠狠白了他一眼,霸道。
「你不是有房子嗎?」南宮澤無可無不可的說。
「有房子你睡哪裡?地板上嗎?那還不如睡在這裡。」
「你有必要一個人占掉一張雙人床嗎?」南宮澤不滿的看著南淺箏,「我看你也沒有那麼胖啊。美國再發達也不至於把你養到能把一整張床睡掉的重量嘛。」
「南宮澤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無賴。」南淺箏憤憤的把蘋果切成小塊。
「……那你為甚還給無賴削蘋果。」
南淺箏徹底的敗給南宮澤了,兩個人吃完了蘋果。南淺箏無奈的拿起她的包:
「那好,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然後你在停車場等我。」
南宮澤無辜的點頭,然後用他的左手提著剩下的東西,慢慢的往樓下走去。南淺箏的手機,竟然遺漏在抽屜裡面,南宮澤幫她拿了起來。一起拿下去。從電梯口出來的時候,南宮澤就覺得隱約聽見有海豚音,他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幻聽。後來才看見手提帶裡面南淺箏的手機在發光。
南宮澤看了看醫院的大門口,他拿著手機往那張顯眼的奧迪TT走去,靠在那裡等待南淺箏過來。時間太長,南宮澤拿出自己的手機來玩,結果沒有按幾下就沒有電了。反正南淺箏的手機和他的是一模一樣的,他拿出南淺箏的手機開始玩。結果遊戲玩到一半,又有短信發來。南宮澤措手不及,不小心打開了那條短信。發信人的名字,叫泰昂宇,內容南宮澤一看就皺起了眉頭。那條信息的內容是:
「今晚八點,我請你到Bank吃飯吧。」
南宮澤本來只是皺眉,看見南淺箏拿著藥費單子過來的時候,他從想要把屏幕恢復待機狀態還給她,可是一按退出鍵才發現,南淺箏的收件箱裡面,存著的幾千條信息,竟然都是這個叫泰昂宇的人的。南宮澤想了想,把手機還原遞給了南淺箏:
「晚餐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南淺箏打開車門,把手機放回包裡,給南宮澤一個微笑。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南宮澤像個小孩子一樣笑了。
不遠的地方,有一輛Yaris的車子上,有個男子,也露出了笑容。
60.
南淺箏和南宮澤回到那件單身公寓裡面,南淺箏收拾著東西。南宮澤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環顧著這間公寓,是南淺箏的風格,除了黑色、白色、藍色,沒有其他顏色的裝修。傢俱也是一樣,藍色的沙發,白色的茶几,黑色的電腦,白色的床,藍色窗簾,黑色的廚房檯面,黑色的地板磚,白色的牆紙,藍色碎花的瓷磚。黑色的餐桌,白色的衣櫃,藍色的毛巾。清一色的冷色調。
南淺箏收拾好東西,換了拖鞋,站在她白色的衣櫃前面,自言自語:「難道我有先見之明?知道他遲早會來到這間屋子,所以日常的衣服睡衣都給他準備好了?」她搖搖頭,有些受不了自己,走到冰箱前面看有什麼菜。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南淺箏跑過來,接了起來。是泰昂宇。
「剛才給你發的短信看見沒有?」
「啊?沒注意。」南淺箏看了一眼南宮澤,有些明白了。
「今晚我請你去Bank吃飯吧。」泰昂宇知道南淺箏一直想到那裡去吃飯,因為那裡有她喜歡的環境和氣氛。
「不行。」南淺箏回答的時候南宮澤坐在沙發上像研究什麼一樣看著她,「我家裡有客人,改天行嗎。」
「大小姐,這可是Bank啊,那麼貴的餐廳我過時不候噢。」
「大編輯你什麼時候慷慨大方起來了,改天吧。我真的走不開。」南淺箏慢慢的掛了電話,回頭微笑著看著南宮澤。南宮澤一樣微笑著看著她。
「你幹嘛像看矩陣一樣看著我。」
「我在想,曾經那個每天『以淚洗面的冷宮棄妃』,來到了江湖以後果真能變成『頭牌』。」
「這個是財神。沒有他我們吃什麼。沒有他我賺不了錢。」南淺箏回到冰箱前面。
「這麼說,你更喜歡『土地主』而不是『落魄皇帝』咯?」
「你……」南淺箏從冰箱門後面拿著兩個番茄探出了腦袋,「你這個狀態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才吃醋嗎?」
南宮澤看著她那種樣子,呵呵的笑了。他反身趴在了沙發椅背上:「那麼,你這個狀態我也可以理解為是在紅杏出牆嗎?」
「我又沒有賣給你,跟個男人多說兩句話,不能算什麼紅杏出牆。」
「虧你還敢說我信基督不虔誠,你不要忘記了基督徒戀愛是為了結婚,把愛情作為神聖的東西。愛是……」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南淺箏搶白了南宮澤的話,「多說兩句話而矣,我又沒有說要和他談戀愛,你怎麼封建思想啊。」
「我說我的,你緊張什麼。」南宮澤繼續無聊。
「我身正不怕樹影斜。」
「今天天陰,沒有影子。」南宮澤不滿,「再說你身正不正和樹影沒有關係。你不正樹影也可以是正的,你正了樹影也可能是斜的。即使你正了,樹影也正了又能說明什麼……」
南淺箏放下菜刀抱著腦袋,完蛋了,一不小心把南宮澤體內那個暗藏的唐僧的靈魂給召喚出來了,他不說上兩個小時,這個靈魂是不會去沉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