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十二年五月,楊國忠在長安募兵一萬人,交給心腹運,杜乾運隨即駐兵華州,防止哥舒翰回兵長安,但杜乾運駐兵僅三天,便被哥舒翰以商議軍務為由騙入潼關,將杜乾運斬首示眾,杜乾運之兵也被哥舒翰收入囊中,此事傳到長安,楊國忠惱怒異常,立刻向李隆基彈劾哥舒翰,言其握三十萬大軍在手,視敵弱而不進,分明就是有謀逆之心。
哥舒翰同時上書,指崔乾佑以弱兵引誘,但精兵卻藏於後,不可上當,但楊國忠卻恥笑他是拿著大鐵錘卻被舞木棍的小孩嚇壞了,三十萬大軍在握,彼縱有精兵在後,又何懼之有?
李隆基然其說,命哥舒翰出關迎戰.
邊令誠的密報也到了,指出哥舒翰在軍中秘密安插心腹、排斥異己,這時,李隆基才感覺到了哥舒翰藏有野心,他終於下定決心,連下五道金牌,命其出關應敵,若敢違命,可見高、封二將的下場。
「聖旨到!」
十幾名宦官大搖大擺衝進哥舒翰大營,將一杯金牌高高舉起,喝道:「哥舒翰跪聽聖喻!」
哥舒翰在一眾大將的簇擁下慌忙跑來,跪倒聽聖喻。
「命程振元為監軍,督哥舒翰出關克敵,一月內若拿不下洛陽,就地正法!」
「臣,遵旨!」
哥舒翰長歎一聲,這已經是第五面金牌了。若自己再抗旨不遵,恐怕將人頭落地。
「大帥,不能出兵啊!」王思禮急聲道:「軍士多年不練,軍紀渙散,戰力疲弱之極,沒有一年地訓練,哪能上陣作戰。」
旁邊衛伯玉也大聲勸道:「「大帥,確實不能出戰,潼關易守難攻。一萬人可抵擋數十萬人進攻,而潼關以東道路崎嶇狹窄,根本擺不開數十萬人作戰的戰場,我們縱有三十萬人,真正打仗之時,卻和三萬人無異,我們豈能棄己之長而用己之短呢?
這邊大將在拚命勸阻哥舒翰。而為首的宦官程振元卻一聲聲冷笑,他請出上方天子劍對哥舒翰道:「楊相國說你手下大將眼裡只有大帥,而無皇上,咱家本來不信,但是現在眼見為實,陛下連下五道金牌,從未有過。可哥舒將軍依然抗旨不尊,原來竟是擁兵自重、有持無恐啊!」
他突然一聲厲喝:「陛下有令,若哥舒翰在接金牌一刻鐘內不點將出兵,就地正法!」
「君命難違,你們就不要勸了。」哥舒翰回身一聲大吼,「擂鼓點將!」
天寶十二年六月初,哥舒翰在李隆基的逼迫下,率近三十萬大軍東征洛陽。臨行前,他的心腹火撥歸仁主動請纓願守潼關,哥舒翰便留二萬軍守關,命大將王思禮率五萬軍為前軍,又命大將龐忠率十萬軍為後軍,他自己親率十餘萬大軍,浩浩蕩蕩向陝州方向殺去。
其間。叛軍主將崔乾佑派數千人佔據有利地形攔截。均被唐軍一一攻破。叛軍死傷慘重,「先後斬首五千人!」
這是哥舒翰向朝廷發去的第一道報捷。三日後,唐軍攻下天寶渠倉稟重地,大敗敵將田乾真,得糧數十萬石,洛陽安祿山也發來求和信,表示願退出洛陽,乞求官兵寬限時日,哥舒翰遂毀書斬使,命大軍火速向陝州進發,自此唐軍驕心日盛.
就在哥舒翰大軍出潼關的同一時刻,安西軍二萬餘人卻悄悄地向鳳翔逼近,夜色深沉,鳳翔城樓上的守軍大多已經入睡,只有幾個當值的士兵在有精無神地來回巡邏。
鳳翔地守軍原有三千餘人,高仙芝兵敗後,大部分守軍都被抽到潼關禦敵,現在的守軍不過數百人,只是為檢查往來關牒,維護地方治安,象徵大於實際,這也難怪,大唐立國百年以來,鳳翔從來遇過敵情,守軍換了一撥又一撥,終其一生都是碌碌平淡而過,從未有人想過,有一天會兵臨城下。
不過今天的守軍卻似乎發現了情況,一支約二千人的騎兵護衛著一輛馬車由遠而來,火光獵獵,猶如一條紅色的巨龍,隨著他們慢慢靠近,當值的士兵看清楚了,來的都是唐軍。
「城上開門,壽王殿下要回京!」城下士兵靠近城門高聲呼喊。
守城地軍官早已被士兵們叫醒,他一面罵罵咧咧,一面趕到城樓之上,聽說來人是壽王,他的睡意頓時醒了七分,沒錯!他還記得幾個月前壽王就從這裡經過,去隴右赴任,藉著城下的火光,他扶著城垛仔細辨認剛下馬車的王爺,幾個貼身侍從護衛著王爺走近城門,城上的軍官看清楚了,正是壽王本人。
「開城門!」他不假思索地一揮手,城門隆隆大開,兩千騎兵開始駛入城內,可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忽然一指前方,大聲驚叫道:「將軍,你看!」
只見遠方二里之外,一大片黑雲正向這邊疾飄而來,打的旗號也是唐軍,少說也有二萬餘人,速度越來越快,他們也越來越近,有騎兵、也有步兵,行到一里處時卻忽然停下來,列隊整齊,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城上一群守軍正盯著城外發愣時,一千餘安西軍已經悄然上城,黑漆漆的巨弩對準了他們地後背.
天亮後,城外的唐軍消失了,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守城的還是那幾百人,但城內卻多了二千安西唐軍,『壽王染恙,需在在鳳翔靜養,雜色人等,一概不見
這一日,哥舒翰大軍漸漸抵達了陝州靈寶縣西原,這裡一面是陡峭的山崖。一面則是奔騰地黃河水,地勢險要,這一段也是洛陽的最後屏障,過了這一段,前方便是平原地帶,極適合幾十萬大軍作戰.
一條約一里寬的狹窄走廊上擠滿了遠道而來的唐軍,他們無法前進,前方便是安祿山地主力,約一萬餘人。雖然人數不多,但擁擠混亂程度還遠勝唐軍.
哥舒翰率三萬人在高丘上督戰,而監軍程振元則在一旁洋洋自得,近十天的戰況可以用秋風掃落葉四個字來形容,一路勢如破竹,完全是一邊倒的戰役,似乎皇上的想法是對的。唐軍在河東、河北戰場上地大勝已使
軍心大亂,雖有抵抗,但明顯士氣低落,一戰即潰,隊卻因屢戰屢勝,從而士氣高昂,連哥舒翰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起來。
「大帥!」一匹馬從山腳下飛奔而來。是中軍大將衛伯玉,一路東來,他已經看出了不妙,什麼斬首五千、什麼大敗田乾真、什麼安祿山乞和,分明就是一環扣一環地誘敵之計,只不過下地本錢更大,讓唐軍吞下誘餌而無法自拔,安祿山經營河北多年。他地軍隊是出了名的強悍,那會這樣軟弱可欺。
「大帥,你不覺得我們進軍太容易了嗎?」衛伯玉看出了哥舒翰眼中地輕敵,他急勸道:「大帥,我在河東為將多年,和安祿山打過很長時間地交道,此人表面粗魯。但內心卻精細無比。尤其帶兵很有一套。不僅士兵強悍,而且將才濟濟。田乾真文武雙全,絕不會這樣不濟,至於崔乾佑,更是以謀略見長,他大敗高仙芝便是一例,屬下絕不相信他們會這樣稀鬆平常。」
「住口!」旁邊監軍程振元一聲怒喝,他舉上方天子劍威脅衛伯玉道:「你是軍中大將,眼看大戰在即,你不思破敵,卻在這裡動搖軍心,你再多說一句,我將斬你於馬下。」
「大將論兵,有你這個閹人插口的餘地嗎?」衛伯玉怒極,他毫不理睬,繼續對哥舒翰道:「若大帥不相信,那請問崔乾佑的幽州鐵騎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他們不出現?」
不等哥舒翰回答,這邊的程振元早已氣得臉色鐵青,他手指衛伯玉,大吼道:「來人!將此人給我抓起來,開刀問斬!」
哥舒翰見情況不妙,他眼睛一瞪衛伯玉,厲聲道:「我說的話就是軍令,不容有半點違抗,你還不快去!」
衛伯玉見程振元要動手殺自己,氣得狠抽戰馬一鞭,飛馳下山去了,但他的話卻使哥舒翰略略清醒,他沉思一下,下令道:「且不忙出戰,聽我的命令。」
「怎麼?哥舒將軍,要打退堂鼓了嗎?」旁邊程振元見哥舒翰袒護衛伯玉,心中極為不滿,他陰陰一笑道:「哥舒將軍,你別望了,皇上可是命你一月之內拿下洛陽,這已經過了十日,你卻連陝州都沒到,到時你人頭落地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哥舒翰又猶豫了,皇上下了嚴令,又派監軍持天子劍在旁,分明就是要當場斬殺,根本不給他回京辯述地機會。
萬般無奈,他只得下令道:「前軍出擊!」
早已躍躍欲試的王思禮軍,一接到命令,五萬大軍如潮水奔騰,直向安祿山軍殺去,不等唐軍殺到,叛軍便陣腳大亂,一萬多人掉頭便逃,丟盔卸甲,極為狼狽。
哥舒翰大喜,立刻下令,「全軍押上,一鼓作氣衝入平原。」
「咚!咚!咚!」密集的進攻鼓聲驚天動地敲響,二十餘萬唐軍爆發出一聲吶喊,彷彿地動山搖,沿著叛軍逃跑的路線追去,漸漸地,道路越來越窄,唐軍隊伍也在變細變長,就在這時,哥舒翰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的喊聲,前方陡然變亮,他看見了,山上突然大旗飄展,數百個直徑約三十丈的大火球被點燃,像一座座燃燒的小山,緩慢而又令人恐懼地向道路上的唐軍滾去,頓時,哭喊聲一片,哀鳴四起,無數渾身燃燒著火地士兵在向後奔跑,有的跑了十幾步便一頭栽倒,有的被推攘跌入黃河,而更多的唐軍卻沒有能跑回來。
哥舒翰頭皮一陣發炸,現在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中計了,旁邊的程振元也驚得臉色慘白,眼中閃過一陣慌亂,站在那裡呆呆發愣,根本就無計可施。
卻偏在這時,一匹快馬從後面趕來,「大帥!大事不好!」報信人滿臉驚怖,他幾乎是爬滾下馬來,帶著哭腔道:「叛軍大將孫孝哲率五千人抄小路襲擊潼關,火撥歸仁獻關投降,潼關、潼關丟了!」
哥舒翰眼前一黑,他身子晃了晃,竟暈倒在地,兩邊親兵一擁而上,好容易才將他救醒,哥舒翰慢慢醒來,程振元幾乎是哭喊著搖晃他的胳膊,「大帥,你快想辦法啊!潼關丟了,長安就完了。」
「傳我的命令,大軍立刻掉頭,三天內開回潼關,將它重新奪回來!」
這時,王思禮地前軍已經處於瘋狂狀態,滿地都是被燒焦地屍體,臭氣熏天,屍體甚至堵住了道路,使未死地唐軍無法撤回,而山上的滾木和石塊像雨點般砸下,可憐唐軍無路可逃,哭聲遍野,紛紛跳入黃河,大將王思禮也早已陣亡。
儘管這樣,中軍和後軍也不顧他們,以最快地速度向回奔逃,本來由斥候先探路再行的規矩也不要了,二十餘萬唐軍上演了一出大潰敗的鬧劇,但他們不知道,安祿山最精銳的三萬幽州鐵騎已經迂迴到他們前方,由崔乾佑親自率領,靜靜地等待著潰敗的唐軍到來.
天寶十二年六月,唐軍離開潼關主動出擊,卻中了崔乾佑的誘兵之計,將三十萬唐軍調離潼關,又派手下孫孝哲奇襲潼關,內應火撥歸仁獻關投降,潼關易手。
唐軍無心念戰,隨即回撤潼關,卻遭到崔乾佑的一路伏擊,唐軍死傷慘重,最後在天寶渠邊,近二十萬唐軍被三萬幽州鐵騎一戰擊潰,至此,三十萬唐軍幾乎全軍覆沒,主帥哥舒翰被俘,監軍程振元被憤怒的大將衛伯玉親手斬殺,最後衛伯玉率八千倖存唐軍渡過黃河,逃往河東。
潼關失守,唐軍全軍覆沒,關中再無兵抵擋,六月中,崔乾佑親帥大軍向長安進發,眼看風雲變色、大唐山河將傾,可就在這時,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