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後,安西軍二萬餘人抵達拓折城,這也是李清在白的第一次返回,昔日近二十萬人的繁華都城在經歷了一次殘酷的屠城後,只剩不到二萬人,時間折城內已經慢慢變得有序,但城內依舊是空空蕩蕩、人煙稀少,往日的繁華景像已蕩然無存。
從前莫賀都的王宮已經被焚燬,徒剩一座石製骨架,車鼻施的王宮倒完好無損,李清剛抵達王宮便見段秀實率領一隊騎兵飛速奔來,李清見他神色有異,心中『突!』地一跳,急迎上去大聲問道:「車鼻施父子何在?」
段秀實跳下馬,向李清一抱拳道:「我們在王宮遇到抵抗,車鼻施已被我親斬,但車多咄早在五天前就已率二千軍北上羅斯城。」
『羅斯』,這三個字像一道閃電從李清的大腦裡劃過,他心中極度震驚,歷史上的羅斯之戰,難道竟要在自己手上爆發嗎?無數種想法渾渾沌沌湧上他心頭,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又不真切,神,又急忙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攻打王宮?」
「回大將軍,我們是昨日傍晚開始攻打王宮,半個時辰後結束。」
「昨天晚上!」李清緩緩地搖了搖頭,時間隔得太久,逃走報信之人是追不上了,自己就是怕車鼻施父子聞訊投降大食,才派段秀實先下手為強,但不料車鼻施竟多了個心眼,將其子早早派出,五日前,那不就是李俶來的那一天嗎?看來車鼻施已有意料,可這樣一來車多咄必降大食,這是否就會成為大唐與大食兩大帝國激烈碰撞的導火線。
李清傲然挺身。雖然歷史上羅斯之戰的諸般細節他都不知曉。但此刻他卻忽然明白了,大唐與阿拉伯之戰已無可避免,這是兩大帝國邊緣的碰撞,就如兩座在大海裡相遇的冰山,既然碰撞無可避免,那就讓它來得更猛烈一些吧!狹路相逢,勇者勝出,那就讓這次碰撞去改變整個世界。
想到此,李清立即回身對親兵道:「先回大營。請廣平王與李嗣業速來與我商議大事。」.
「砰!」的一聲,李嗣業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將堅硬地桌面砸出一個大洞,他恨恨說道:「羅斯,我一個月前去過,那裡是石國北部要塞,城牆修得極為堅固。我曾勸高帥派兵駐紮,可他不願分散兵力,否則,何來此患?」
說罷。他頭一仰,又冷笑道:「不過它再堅固難道還能比得過雲堡嗎?我只率五千人,可一夜拿下。」
李清笑著擺擺手,止住了李嗣業地自傲,他回頭看了看李俶,見他若有所思。便笑問道:「殿下的思路一貫條理清晰,不妨也說說看!」
李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將軍過獎了,我只是在想,如果車多咄投奔了大食,我們該如何應對?若他只是投降,但並沒有離開羅斯,我們又該如何?這是一分為二的事。應分開考慮。」
李清興趣大增,又鼓勵他道:「殿下考慮問題果然有條理。不妨再講下去。」
得李清誇讚,李俶信心大振,他搓了搓手繼續道:「若他已奔逃,我們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羅斯,大食也不會迫不急待出兵,那我們便可按皇上的意思,建立碎葉、大宛兩鎮,引中原失地農民西遷,再逐步建立郡縣.
「那如果車多咄沒有離開羅斯呢?」李嗣業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李俶的話,按照他的推斷,大食不會輕易放棄羅斯這個要塞,車多咄也不可能離開羅斯這個本錢,所以廣平王的第一個推斷可以忽略。
李俶的話被打斷,他不由冷冷地瞥了李嗣業一眼,便閉上了口,不再多說一字。
李清在一旁看在眼裡,不由暗暗點頭,這才是他要的唐代宗李豫,有自己地個性,甚至帶一點王道之氣,隨著他漸漸成熟,將會變得愈加有城府,只有這樣他才可能在殘酷的權力鬥爭中勝到最後。
營帳中的氣氛有一點緊張起來,李俶仰起下頜,負手走到帳口,一言不發,目光裡流露出一絲冷傲;而李嗣業的臉卻脹得通紅,李俶曾經是他的徒弟,他已經習慣於毫無顧忌地斥責他,以至於在他心中,李俶一直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今天他卻忽然發現,昔日的徒弟已經變了,變得異常陌生。
李清微微一笑,慢慢走到李俶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此乃帝王心術,殿下
多少?」
李俶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拱手向李清深深一躬,「使君之言,李俶銘刻於心!」
李清拍了拍他地肩膀笑道:「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去吧!好好歇息,以後中原百姓西遷,還得多多仰仗於你。」
李俶明白李清的意思,便向李嗣業微微頜首,告辭而去。
一直凝視他的背影消失,李清這才慢慢回頭,他望了李嗣業半天,忽然道:「你我的仕途前程,我們地安西軍的榮華富貴,我都押在他的身上,你可明白?」
李嗣業雖不諳官場鬥爭,但他並不蠢笨,李清已經暗示到這個程度,他豈能不明白,他默默地點了點頭道:「朝廷立場我唯你馬首是瞻,你不必與我多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車多咄引發的戰爭,我知道,你若沒有腹案是不會叫我來商量,你不妨直說。」
「哈哈!不愧是我的老夥計,來!咱們給你看一件東西。」李清神秘地將李嗣業拉到裡帳,裡帳裡有幾張大方桌拼在一起,他指著桌面地一件物品笑道:「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這是.盤,由四塊木盤拼接而成,上面有黃沙做成的沙漠,有用石塊和白紗做成的雪山,用有藍色面泥塑成的河流,還有大片綠色草地、森林、峽谷、道路、橋樑,最吸引人的莫過於用木片搭成的城池,所有的東西都是粘在木盤上,可以移動而用。
「這是你地沙盤!」盤,不料此時又見到了,他忽然興致高漲,幾步走到沙盤前仔細察看,不知不覺臉變得凝重起來,他已經發現,這個沙盤已經不僅僅是大唐地疆域,甚至向西還有很多他不知名的城市。
他忽然指著最西面一個插有黑旗的大城道:「這是哪裡?」
「那就是阿拔斯的老巢大馬士革。」李清從沙盤旁邊拾起一根長木桿,指著大馬士革南面的一個略小城池道:「這是耶路撒冷,它西邊是一片大海,我還沒有做好,也不知其名,姑且叫它地中海,大海的北面便是大秦帝國(東羅馬帝國),而大海的南面被白衣大食的殘部控制,阿拔斯現在正在攻打的便是此地。」
李清的木桿又從大馬士革漸漸向石國靠近,指著另一座大城道:「這裡便是康國都城薩末健(即著名的撒馬爾罕,射鵰中郭靖用羊腿上冰峰頂飛身而下之地),我聽一名商賈說,布杜並沒有回大馬士革,他一直便呆在這裡。」
李嗣業恍然大悟,他長長歎道:「我說你怎麼對黑衣大食的領地如此熟悉,原來是從商人那裡得知,我聽說你得了羅闌公主,還以為你這幾個月.
李清用木桿輕輕拍了拍手掌笑道:「你以為我這幾個月都是在閒情風流中過來的嗎?告訴你,有些厲害的東西你還沒見過呢!」
他不想話題扯遠,又用木桿指了指薩末健城道:「我同意你的看法,車多咄必然不會放棄羅斯,他會派人向康國的布杜求援,布杜手上的兵力並不多,而從大馬士革發兵過來,至少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時間上他等不起,所以我估計布杜若要趕時間,必然會用康國的軍隊來救援羅斯,但康國的軍隊最多不過三萬人,他還要駐防薩末健城,所以最後也只能是兩萬餘人。」
說到這裡,李清回視李嗣業道:「你現在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嗣業沉思片刻,謹慎地回答道:「你可是要我暫不要攻打車多咄,將它當作一條小魚,來引出布杜這條大魚。」
李清捋鬚一笑,隨即搖了搖頭道:「車多咄對我來說,充其量最多只能算是一顆蝦米,而布杜也只是條小魚,我想要引的大魚,在這裡!」李清木桿輕輕一擱,正好指在大馬士革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