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回天憤憤道:「什麼多的是機會?哼!六絕又怎的?老子大不了一死罷了……」他嘀咕著,聲音卻漸漸的低了。風子齋冷笑著盯著兩人,神色間帶了點殘酷之意,齊十三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張回天正自猶豫著,耳中忽地傳來一陣異響。眾人聽在耳裡,都抬眼瞧去,只見一淡灰色的飛鴿在空中一圈又一圈的盤旋著,似乎尋著什麼東西。張回天跟齊十三臉色俱是一變,齊十三呼哨一聲,那鴿子便撲騰騰的掠了下來。
齊十三瞄了一旁冷眼瞧著的風子齋跟仕進一下,飛快的從鴿子腳上解下一個小東西,遞給了張回天。張回天展開一瞧,不禁愕然不已。他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咬咬牙對風子齋道:「好!人我可以放了,解藥我也可以給你!不過你要保證我們安然離開!」
風子齋冷哼道:「快點!我可沒什麼耐心等下去!」他冷著臉瞧著張回天二人一一給車上的江湖豪傑餵下解藥。仕進讓單北豹服了藥,便靜待一旁,等著藥物發揮功效。他瞄了風子齋一眼,疑惑想道:「他怎麼渾身一股陰冷的味道?」
待忙完一切,風子齋探了探單北豹的脈搏,舒了一口氣,便寒聲道:「你們可以滾了!」只要單北豹沒事,他便安心了。至於那些委頓不堪的江湖好漢生死如何,又怎會放在他心上?
張回天憤恨的瞪了仕進跟風子齋一眼。但他很快便傻了眼。地上這一干人等,個個傷勢都不輕,一時三刻哪裡能動彈?更不用說離開了!他默默的將手下抱了起來,聚在一起。齊十三雖然行動艱難,卻也於一旁幫忙著。
仕進瞧著單北豹呼吸漸趨和緩,郝強也慢慢的恢復了元氣,心中便開始掛念起含笑二女來。他正欲向風子齋告辭,風子齋卻冷不防的問了一句:「小兄弟,能否賜教幾招?」他眼神清澈有力,卻隱隱透著一股狂暴與興奮。
仕進怔了一下,不由得瞄了瞄一邊的張回天。風子齋笑道:「跳樑小丑,何足掛齒?你我過招,正好缺了些見證,就拉他們濫竽充數吧!哈哈,接招吧!」他也不理會仕進同不同意,腳尖一踢,地上一柄長劍已是彈了起來,奔向仕進。
仕進接劍在手,不禁苦笑了。他想道:「此人還真沒有一點前輩高人的風範!」風子齋手執長蕭,斜劃一下,便呼的一聲點向仕進。仕進心頭一凜,忙端正心神,出招還敵。
過得數招,仕進只覺對手招數雖然精妙,卻似乎沒什麼力度,不禁大是疑惑。風子齋似已知他的想法,爽朗一笑道:「你的功力不足,我可不能佔你的便宜!我們只比招數!嘿嘿!」他邊說邊出招,青蕭宛如一條靈蛇,遊走不定。仕進長劍跳蕩,左圈右拍,防守得滴水不漏。他想道:「若只比招數,我又豈會懼你?不過……奇怪了!他跟以前似乎有點不大一樣!」
單北豹悠悠的醒了過來,便瞧到兩道身影交織纏鬥在一起。「好厲害的的武功啊!」他定了定神,終於瞧清楚場中情形。張回天跟齊十三也定定的盯著仕進二人的身形,便連閉目調息的郝強都瞪大了眼睛瞧著。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哥當年的話確是不假啊!瞧這小兄弟,年紀輕輕,武功竟練到了如此超凡脫俗的境地,還能跟六絕之一鬥得不分上下!嘿嘿,不服氣不行啊!慚愧哪!」單北豹想著,心裡隱隱有股酸味,但隨即釋然,笑了。
眾人都盯著場中兩人的激鬥,單北豹想著自己的心事,卻微微有點分神。他轉眼瞥了一下角落,卻不禁大吃一驚。一輛馬車一側,一道黑色身影正靜靜的站著,也不知何時到來的。那人全身裹黑,臉上套著個猙獰的面具,腰間更是別著一方小小的木牌。那人感應到單北豹的目光,瞄了過來,眼神甚是淳厚深邃。單北豹被那眼光一掃,忍不住低下頭去,不敢再瞧。
風子齋出招漸漸的狂暴起來,那一直壓抑著的真氣也慢慢的提了起來。他越打越是興奮,渾不覺仕進已是步履維艱,苦苦支撐了。仕進手腕一轉,長劍劃了個圓弧,撥開了對手兵器。他已是竭盡所能,以巧妙的招數一點點化解風子齋那澎湃的真氣,但人力終究有時而盡,風子齋卻似乎還未盡全力一般。
「真是個瘋子!」仕進暗暗咒著。他想出聲,卻無法開口,風子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瘋了,真氣一浪接一浪的拔高,直壓得仕進喘不過氣來。一旁眾人都是一流高手,自是瞧出了仕進已陷入了困境之中。張回天跟齊十三都想:「好小子,這回你可是在劫難逃了!」郝強卻皺起了眉頭,緩緩的站了起來。
還未等郝強有所行動,風子齋青蕭平平掃出,動作似慢實快,氣勢霎時將仕進整個人籠罩於其下。他彷彿想藉著這一招抒發胸中無盡的鬱悶和煩躁一般,全身功力奔湧而出,勢不可擋。
仕進冷哼一聲,真氣也源源不斷的集中於手臂上。他雙手緊執劍柄,全力劈了下去。雖然一直以來都避免跟對手硬拚,但事到臨頭,仕進卻沒有半分猶豫。
「瘋子!瘋子……怎麼每次出事都是因為碰上瘋子呢?」仕進正憤憤想著,耳中卻聽到了一聲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他還未來得及思考,長劍已是劈在了青蕭上,與此同時,一粒石子也重重的撞在了蕭上。
噹的一聲巨響,震得齊十三一屁股坐到地上。張回天、郝強跟單北豹也都皺緊眉頭,樣子甚是難受。仕進被一股巨力反震,登登登的退了數步。風子齋卻也不得不退後一步。他冷靜下來,不禁心驚道:「我剛才是怎麼啦?」
仕進只覺一陣氣血翻湧,半晌才平復下去。他轉眼瞧去,卻不由楞住了。眾人也都目瞪口呆的瞧著場中多出的黑色身影。張回天喃喃道:「難怪將軍叫我撤退了!玄木令主竟然重現江湖了!」
仕進瞄了那人腰間的木牌,身子一震,不由得澀聲道:「你是誰?」他一眼便瞧清了這木牌,正是玄木令。它本來在冰兒手上,現在卻落入了旁人手裡,那含笑跟冰兒的處境便甚是危急了。仕進不禁後悔當初輕易離開二女的孟浪了。
那人也不言語,定定的盯著仕進,眼神甚是複雜。風子齋最先回過神來。他哈哈一笑,對那人道:「我道是誰能擊退我呢?原來是你!」他又對仕進道:「小兄弟,剛才真是不好意思!一時興起,收不住手!」
仕進卻聽而不聞,只沉聲道:「你究竟是誰?」他心急如焚,卻又不能明言,只好先探清敵人的身份再說。那人忽地歎息一聲,便閃身掠到郝強身邊,隨手將人抄了起來,夾在脅下。郝強本想反抗,卻只覺兩眼一黑,便昏了過去。單北豹這時力氣恢復了七八成,見狀大驚,忙探手而出,想將人搶回來。
那人隨手一按一撥,單北豹便不由自主的轉起***來。轉得兩圈,他才硬硬止住身形,但人已是一片眩暈,差點便摔倒在地。風子齋身子一竄,已是攔在那人身前。他沉聲道:「你想幹什麼?」
那人瞥了風子齋一眼,指了指仕進。風子齋一陣納悶。仕進沉聲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他心神慌亂,只能勉強保持著臉上的平靜。那人勾了勾手指,做了個奇怪的動作。眾人都不禁面面相覷,不知他這是何意。
還是單北豹腦子轉得快,道:「你是想他跟你走?」那人微微點了點頭,瞧向單北豹的眼神裡帶了嘉許之意。仕進馬上道:「好!我跟你走!」他看那人一直不說話,卻要自己隨他而去,想必是有些話不能當眾公開。反正他也想將事情問個清楚,跟那人離開卻也無妨。
風子齋軒眉一揚,盯著那人道:「你為何一直不出聲?」他本也懷疑來人的身份,但一想世上除了玄木令主外,恐怕很難再找到有人能將他輕鬆擊退,卻又遲疑了。那人搖了搖頭,便瞧向仕進。
單北豹指著郝強道:「你想那小兄弟跟你走,為何又要挾持此少年?」他跟著馬車數天,就是為了救出郝強,如今又豈能讓人再落入他人之手?
仕進瞧著那人的眼神,心中忽地一動。他攔住單北豹道:「單大哥,他是不會回答你的!還是讓我來吧!我一定會把人救回來的!」單北豹苦笑著點了點頭。他也瞧出了那人跟仕進之間有著某種關係。
仕進對那人道:「我跟你走!」那人點了點頭,夾著郝強,大步流星般向前。風子齋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才對仕進道:「小兄弟,好好保重!」若是依他的性子,定是會攔下那人,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但此時他卻滿腹心事,而郝強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無足輕重的少年,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
仕進微笑道:「前輩也請保重!來日有機會,我們再來大鬥一場!」他今日輸在了功力發揮不出來,若非那人的飛石相助,他又豈能安然無恙?所以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快。風子齋悠悠道:「來日?嘿嘿,來日的事情難說得很!唉……」
他慨歎一聲,卻馬上振奮精神道:「我要到少林走一趟,這佛杖我也會親手交給無空大師!相信我們還有機會的,到時候一定要拚個痛快!哈哈哈!」說完這話,風子齋神色飛揚,先前的頹喪之色也已一掃而空。
仕進怔了一下,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是說了一句:「最好小心一點!」他心事重重的朝遠處的那人掠去。風子齋笑容一斂,神色凝重,暗想:「江湖傳聞紛紛,如今佛杖更是鐵證如山,無空大師,你究竟是怎麼啦?我一定要問個明白!」……
話說含笑陪著冰兒,瞪著漆黑的房間,腦子裡是亂成一片。慢慢的,她趴在床頭睡了過去。恍恍惚惚間,含笑只覺自己來到了一個漆黑無比的空間,沒有一絲光。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但寒意還是止不住的襲了過來,這空間就像是冰天雪地的荒漠大陸一般,沒有半分熱氣,只有無邊的寒冷。
驀地,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光芒,光芒背後,是一雙發亮的眼睛。含笑覺得那眼睛甚是熟悉,便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好溫暖啊!」她愜意的歎了一口氣。那眼睛閃了閃,緩緩的露出了隱藏於後面的臉孔。那是一副猙獰的面孔。含笑卻絲毫沒有畏懼,她知道,那只是面具而已,她不在乎,因為它能給予自己渴望已久的溫暖。
那臉孔忽地晃了一下,倏地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含笑嚇了一跳,不禁退開幾步。她眼前慢慢的出現了一個溫和的少年。他正盯著她,神色間甚是奇異,似乎悲傷,似乎高興,似乎嘲諷……她眨了一下眼,那臉又化為面具,正冷冷的瞧著她,彷彿在斥責她的背叛。
忽然,兩副面孔交錯變換,在含笑眼裡閃個不停。它們隱隱有重合的趨勢,卻又似乎背道而馳,但都在緩緩的離她遠去。「不——」含笑嘶喊著驚醒過來,俏臉上已滿是大汗。
「你怎麼啦?」一個聲音忽地響起。含笑又是一驚,才發現說話的人正是冰兒。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不過是做了個噩夢而已!沒什麼!」冰兒幽幽道:「人的一生不也是個噩夢嗎?我到鬼門關上走了一趟,突然間發現,原來上天真的很喜歡玩弄人!」她輕歎一聲,便沉默不語。
含笑定了定神,感慨道:「你想得太多了!」她瞄了瞄天色,低聲道:「外面有很多武林高手,是你大哥的對頭!不過他們沒發現我們,等他們一走,我們就安全了!」冰兒低下頭去,輕聲道:「那……大哥呢?」
含笑遲疑了一下,道:「他出去辦正經事了!他叫我們在此等候!你的傷勢還沒完全痊癒,須得好生調理才是!」想起夢中情形,她心裡甚是苦澀,卻還是提起精神來安慰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