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茹似不假思索地便道:「確是如此——說到這個問題,我正好有事要先跟大家說一聲。小植和我們遠天關係特殊,因此我聲明在先,茵如工作室的成員等若遠天的自己的工作人員,對於這次培訓人數佔先的事,就不要再有議論了。」
此言一出,我立刻知道定有人曾到她那處去就此事提出不滿過。
接著不由眉頭微皺。
她這麼說明似幫我,暗則實是挑撥,就算旁人因為她的職位而明裡屈服,私底下卻必定會積聚更多不滿。
樓凝飛和其它三個負責人相似一笑,正要說話,我抬腕止住他,朗聲道:「景總抬愛,真讓人受寵若驚哩!不過趁著大家都在,我還是要提出一點點不同意見,希望景總不要生氣。」
景茹似若早料到我會接嘴般輕輕一笑,展現出女性溫柔美麗的一面時才說:「怎麼會呢?有什麼意見說好了,這也是今天見面的目的。」
四十來人中除了一些自顧在外圍閒聊的外,近一半都將目光聚在我處。我從容道:「大家都知道,茵如工作室能佔得一半名額是有景總的提拔因素,這一點我承認。但我也知道,各位中肯定有人對這事有所不滿——這理所當然,自古以來不公平的競爭因為不合理性都會受人鄙視。」
數道驚異的目光投至,顯然未料到我會把這下該私底下解決的問題直接拉到檯面上來。
「可是無論圈內圈外,有四個字是生意場上最重要的法則之一。」我環視半圈,鏗鏘有力地吐出來,「抓住機會!」
有人發出冷笑的輕嗤聲,我抬手指過去:「這位兄弟想來對我這種似乎有點『拜機主義』思想的看法不恥,我敢肯定那是因為你自己沒有創過業。參加這裡培訓的其它四家工作室全是茵如的前輩,各位負責人最知道其中的艱辛,什麼事都要全力以赴,可是還不定能不能做到客戶滿意。創業的時候任何一筆小生意可能都會讓整個工作室斷送前途,因為實力在自己手裡,錢卻在人家包裡!」
另一個海晶靈工作室的負責人袁敏傑微笑插話:「大家確實都是這樣,但茵如卻似乎不是。」吸引過別人眼光時才再道,「聽說茵如工作室從創業開始就一直前途平坦,因為有中國西南最大的信息公司廖氏人力做後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只聽這話就知道他本人屬於智謀型人物,事先必是早細細調查過我的背景,才有此言。
其它負責人中有兩人包括樓凝飛在內均露出訝異之色,似是第一次聽說此事。
米豐俊的冷哼聲又傳過來。我稍一組織思維,便從容道:「這是真的——可能有人會以為我該因此自慚形穢,但恰好相反,那正是我所驕傲的事之一。很奇怪嗎?被別人後台撐腰,等於說自己沒有實力,是個男人似乎都該羞愧。」
不待人再插話,便露出追憶的神色,道:「茵如創立之初,本來也需要經歷各位經歷過的最艱辛的階段。但我用廖氏人力的下屬機構水逸軒為自己拉來了最初的客戶,並在此基礎上成倍遞增,其中更不乏大客戶——包括遠天在內。最初的稍後再說,只說後來的成績呈直線攀升,這證明什麼?!這已經可以證明茵如並不是沒有實力的工作室。各位可以設想一下,就算是賣人情,哪一個大公司會把一些沒有可靠性和可用性的軟件用在自己的關鍵部門裡呢?以遠天來說,如果茵如不可靠和沒實力,會把整個西南分區的財務軟件模塊交給我們嗎?!各位可能和景總交往不深,所以不太瞭解她,但我可以保證,她絕對是極其理智、公事分明的人,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這些話我甚至未在茵如內部說過,因此包括我身後的同戰線者都有不少附和起來。對面的和聲幾乎全無,但只看他們表情便知並非對我所說的無動於衷。
景茹抿嘴淺笑,欣賞表演般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卻不插話。
我稍停數十多秒,才正容接道:「有人說我借用別的機構的實力才能站穩腳跟,那確是正確的。廖氏人力下屬的水逸軒,我幾乎借用過它全部的資源。沒有它的幫助,茵如今天可能還是圈裡毫無名氣的小東西。但我要說的是,誰知道水逸軒是什麼?或者該說,它對於我來說是什麼?」
樓凝飛微微皺眉。米豐俊語帶不屑地道:「早知道你會這麼說!」
兩人的表情無一遺漏地收入我眼中,心中已有計較。
這兩個人必是早知道水逸軒的事,且甚至有可能兩人中有人來前已料到我若對不公平一事作回復會有什麼樣的答話,故米豐俊才有這種不屑的表現。
不過他怎都不像有這種智慧和推測力的人,神算者極有可能是樓凝飛。
若如此,那後者表露出來的和善便只是偽作罷了。
我身後有茵如工作室的成員脫口道:「你說什麼!」卻是終於忍不下對方的囂張氣焰爆發。
景茹秀眉微蹙:「不要這樣,今天來可不是給你們吵架或者打架的!」
我微一揚手攔住身後者,淡淡道:「水逸軒是我在廖氏時創下的,相信在場的諸位中有不少人知道這事。那是一個成功的部門,這一點無論諸位從哪裡求證都可以證實。我只是想說,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是我的作品——我自己借用自己的舊作品來推動新作品,難道這便證明我和我的同伴沒有實力嗎?!」
米豐俊仰天打個哈哈,扭過臉去,一句也沒再說。樓凝飛點點頭:「這才是自己證明自己實力的表現。」袁敏傑卻仍是微微一笑,從容道:「植先生能讓水逸軒建立並發展起來,這足以證明在管理一行確是有雄厚實力。不過我有個疑問不吐不快,請問你創立水逸軒,是靠自己呢,還是靠別人?聽說廖氏人力的老闆愛女是你女友,是真的嗎?」
他這一句才真正擊中要害,關鍵不在提出我和廖家的關係,而在於話內有話。「在管理一行」數字隱指就算我能澄清和廖家關係,也只能證明在與軟件業不同的管理業一行有實力,實際上仍是在貶低茵如的實力。
何況只聽他語氣,便知他不信我能證明我的發展沒有受廖家的扶助。
真如以我女友的身份在茵如頗有人氣,頓時有數人忍不住要再爆發出來,被我以眼神制止。我待場內漸息噪聲後才坦然道:「這是真的。說實話,我當初會建立水逸軒也是因為廖總的建議,自己根本沒想過要在管理這一行發展,因為我的志向是做一個優秀的技術人員。中國的計算機普及是近年來的事,而在連電腦是什麼都有大半老百姓不知道的時候,也是近十年前,我已經開始接觸最初的386PC機。這並非炫耀,而只是給大家一個例證,證明我本人對計算機的興趣絕不在在場諸位之下。至於能力問題,我自己個人有數個獨立產品現在在川內一些中小公司使用,如果有興趣,我可以拿來讓大家指教——不過我本人的計算機相關水平仍在低級徘徊,茵如工作室有今天的發展,棟樑絕不是我!」
我一眼掃過對面的人,橫臂指向身後的同伴:「而是他們!這裡每一個茵如工作室的成員都有自己獨到的領域,都有自己得意的作品,放到業界以內,我敢說他們都是中等以上的水準!」說到後來,聲音漸帶激動,音量開始遞增,「如果誰想說我植渝軒這方面的水平低,那沒關係,因為那是事實,我絕對算不上是高手——但如果誰要說我的這些技術員沒水準,那絕對不行!」
在場者均靜下來,包括原本在外圍閒聊的人。
身後的茵如成員中有人輕聲叫道:「老大!」
我徹底放下虛偽的和善,冷冷道:「如果有誰認為自己可以瞧不起茵如的,給我站出來!我讓你從這裡面任挑一人,就在這裡做一個公平的比試!」
沒有一個人吭聲,連米豐俊都閉著嘴不再說話。樓凝飛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也不言語;一直和我對著來的袁敏傑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周圍的人,欲言又止了半晌,終還是一言不發。其它兩個工作室的負責人則神色凝重地悄悄制止其成員,仍秉承隔岸觀火原則。
我心中暗叫好險。
適才確是兵出險著的一舉,因為如果對方真的有人出來挑戰,輸的很有可能是我這邊,因為我帶來的十九個人除了原本茵如工作室的成員個個算是精英外,其它人都是剛找來的,經驗和技術成熟度都要遜這些已經磨煉了不短時日的老手們一大籌,何況還有章曉漣這個完全的外行。
但很多時候解決問題需要的是個人魄力,單純地防守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而現在這樣一來,我則可以避過對和廖家關係的辯駁——因為那確是說不清的。事情的重點仍轉移到「實力」上,難度便減少許多。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有心人亦很難再將話題移回我「靠貴人發展」上。
氣氛稍有凝固。
景茹適時插話進來:「好了,茵如工作室的實力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這也是我們公司授予他們半數名額的原因,因為我們相信他們。當然,其餘各位也是實力出眾,在這一點上,大家都不必再爭執了。時間也差不多,開始今天的正題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