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靜庭發顫的嘴唇中吐出數字:「他不是和歐陽竹若……」
「是啊,他也是我的男朋友。」脆中有柔的嬌美語聲從我和真如後方傳下,我還未轉頭去看,一雙柔荑已摟住我右手,竹若虛靠在我右臂處,露出酒渦,「上次就告訴過你的,你忘了?」
我和真如均是愕然看她,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
轉眼間圍觀的人數驟增一倍,遠近都還有人圍來。
謝靜庭吃驚地看著我們三個。真如自不必說,竹若的動作更清楚地表明了「名花已有此主」的意思,以他應世的精明幹練亦一時吃不消。
看著周圍的人,我不由頭大。
從未想過會在大眾面前公佈我們的三角之戀,那本是我向來極力避免之事。但這刻突然之間毫無防備地就發生了,會引起什麼樣的影響,實是難以預料。
大批剛下課的學生從教學樓中湧出來,一圈圈地圍住現場。
我發覺圍觀者中出現老師樣的人物,心下叫糟,表面上仍保持著鎮定,心內卻不斷盤算著最好的逃離方法。之前來為真如解圍是一時衝動,現在則要為那舉動承擔責任。
謝靜庭終於轉身離開,臉上的表情怪異遠多於吃驚和憤怒。竹若悄悄湊近我耳邊:「今天沒法上課了,回家吧?」我看去時只見她頰上的紅暈絲毫也不比連頭都不敢抬的真如少,不由暗笑原來膽子大如竹若你也怕人多。不過那確是至少目下最好的應付方法,忙拖著兩女召來出租車,逃之夭夭去也。
車上,竹若突地「咯」地笑起來,笑得撲在我懷裡起不了身。我皺眉道:「笑瘋了都。剛才你什麼時候出現的?」真如在旁低聲道:「我和她約在下面見的。」竹若躺在我懷內減緩笑勢,笑吟吟地道:「在真如說『我已經嫁給他』的時候出現的,恰好沒錯過最精彩的表白哩!」我不禁臉上一燒,一時語塞。
真如擔心地道:「今天的事不會影響到你吧?」竹若掙起身來道:「對啊,會不會說你有礙公眾形像,不符合現代大學生的道德標準,罰你一個大過什麼的?」我呆道:「哪有這麼嚴重,充其量也不過是拉了別人一下,然後同時和兩個美麗絕倫的女孩子交朋友——反正我在學校裡呆的時間也不長,他們未必認識我。」
真如沉默下來,竹若笑容斂卻,不安道:「對不起,我不該一時衝動跑出來的……」我輕摟住她削肩,柔聲道:「沒事的,這點點還只是『有可能』發生的事都應付不了的話,我還怎麼配稱男人?」
事實上兩女的擔心不無道理,次日我再去找陸祥瑞時,在他辦公室內他第一句話便是:「知不知道你現在知名度有多高?」
我怔道:「呃?」
「在其它地方我不清楚,至少在本校內,你現在的知名度大概就算比不上我,也差不了多少。」老陸笑呵呵地離開辦公桌走近來重拍我肩,伸出大拇指,「真是年少有為!都快比得上我當年了!哈!」
我明白過來,微窘道:「陸伯伯說笑了,我對真如、竹若都是真心的。」
陸祥瑞笑得彌勒佛般:「明白明白,當年我也對幾個女友都這麼說,呵呵……」我以為這事就這麼了了,正要道明來意,他話鋒一轉:「當年我可是戰績輝煌,同時和四個女孩兒戀愛,結果後來被學校發覺,直接就給了個開除學籍的處分,呵呵……」
我心內一緊,不知他想說什麼,看著他仍笑容可掬的臉,眨眨眼:「陸伯伯不愧是花場戰神,果然不是我這樣的小輩能比的。」
陸祥瑞雙手一齊按在我肩上,點點頭:「現在嘛你只有兩個女人,那麼當然也要從輕發落。原來你不是記過一次大過嗎?這次就改成留校察看吧,呵……」
我呆道:「呃?」
陸祥瑞鬆手一攤:「沒辦法,誰叫你小子昨天那麼搶眼,讓六七個領導和一兩個家長欣賞到你『可怕』的作風問題呢?我只好服從團支部和黨支部的討論結果——不要說我沒給你小子留情,本來是開除學藉的,被我爭——取降了一階才有現在的結果。」
直到離開時我才明白昨天的事影響有多麼壞。圍觀的人中有兩人是學校的高層領導,且均是保守層人物,自對我這種「問題學生」看不過去,非把這事拿到領導群中去討論。最關鍵的時當天恰好有省教育廳的領導下來檢視校風校紀問題碰上,逼得老陸無奈,只好開全體大會討論解決。
更倒霉的是我的檔案上還留有上次「破壞與國際企業合作」的案底——雖然明明那事是陸祥瑞的——此時被翻出來,眾人才發覺原來我是個真正的「問題學生」。兩事歸一,結果最終定型在「留校察看」四字上。
在水逸軒,我對張仁進歎了口氣,道:「知道現在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嗎?」
他微微一笑:「肯定不是自己受罰的事。」
我吁出口氣:「我最怕的是真如和竹若會因這事自責。」
張仁進不置可否地轉移話題:「受罰的事該影響不到你做正事罷。」我有氣無力地半躺半靠在椅子上:「老陸答應給我在系裡老師處下功夫,這樣我就不用打休學申請了。」他打趣道:「你還相信他的權威嗎?莫忘了他抗不住壓力給你處份哩。」
我橫去一眼:「那是因為牽涉到上面的人。只和我一個人的私事有關,這點事他還是辦得到的。」振作精神起身道:「記著通知曉漣明天八點前到工作室來,九點要去遠天報個到,以表示我們沒有把遠天的培訓不當個東西。」
不出我所料,下午還未回家,竹若和真如已先後打來電話問及受罰之事。我不得不承認學校有時辦事效率還是不錯,剛下的決定立刻就出了公告,貼遍學校所有十多個公告欄。在中國這種環境下,男女問題一直是重點抓育對象,現在則是明證。
晚上兩女攜手同歸,態度格外地溫柔體貼,自是因為心懷歉疚,把我受罰的責任摞到自己肩上。我稍作勸慰無果,索性放下這事來,盡情享受兩女周到的侍候。
次晨帶著人去遠天,終於第一次與其它工作室的人見面。幾乎每個工作室的負責人均是明顯有著相當閱歷的年輕人,無不臉帶微笑態度謙虛,見到我時沒有一個露出不滿茵如工作室獨佔一半名額之事。不過其它人就沒那麼友善了,二十人裡至少有一半看我們這邊二十人時眼光冷淡而帶傲氣,還有幾個頗有幾分要挑釁的意思。
這是正常的。遠天的這次收錄和培訓並非普通的培訓那麼簡單,更有點優勝劣汰的挑錄意味。換言之,能來這裡的均是實力出眾者,無不經過遠天的多重挑選。
唯有我的茵如工作室是例外。
如此一來,自是難以服眾。不過我來此的目的既然是擴展自己工作室的基業,自然早料到有這種情況發生,表面上當然全無異色,心內卻暗自細省對方,作著視覺衡量。不問可知,如果是派赴日本,到時自然會有負責人負責整個赴日組的領導和管理工作,雖然不乏公司會派遣公司原本的管理人才這一可能性,但由於其沒有和我們長期一起工作和生活,無論是精神上還是專業上都有一定的隔閡,所以至少也會從我們四十人中再選出一位或多位協助者。
在沒有更好的選擇前,那是我必須掙到手的位置。
正式進行開班式之前,眾人圍在景茹周圍閒聊,她首先向我一一介紹那四位工作室的負責人,包括其個人和旗下工作室曾有過的最佳業績。我聽記在心,暗忖這次遠天確是下了功夫,所找的工作室無一遜色於茵如,若真作綜合統計的話,茵如可能還得排到末尾去。
景茹不知是否有意,最後一位介紹我,還特意表現出較親暱的態度。我看她兩眼,沒有說話。目下她這樣做等於在說「茵如工作室就是關係來的」,挑引對方的火氣。
果然她一介紹完,立刻就有人接道:「景總介紹的這位,該就是最近傳得厲害那個新興工作室罷?聽說他們一直在接貴公司的活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打眼看去,說話的是蟈籠工作室的一個年輕人,一頭挑染黃色的半長髮,遮住半邊眼睛,無論衣著打扮都予人「此人追求時尚」的感覺。
蟈籠工作室的年齡比茵如要大上一歲半,且其成員大多非川渝本土的人,在圈內名氣處於上升狀態,屬於連我也要看好的工作室之一。它的負責人樓凝飛個人和我差不多,不過身形就瘦多了,也是一副飽經滄桑的成熟外貌,不過年齡就大我多矣。這人不大愛說話,予我的第一觀感就是實幹類型。
說話者是他好友米豐俊,個性就不好恭維了。
此時米豐俊這麼一說,無異於質疑茵如工作室的實力,亦是正面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