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
我暫時抑住狂奔回竹若身邊的心,接通後道:「仁進?」
沉穩的聲音透出凝重:「馬上過來一趟,有急事。」
半個多小時後在張仁進的辦公室內,我看著他遞來的一封信,良久才放下信紙道:「這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張仁進以慣有的正坐姿態坐在辦公桌後,抬腕看看表:「一個小時零二十分鐘前,不知是誰把這封信送到我桌上。最奇怪的是,我把軒子裡幾乎所有人都問了一遍,誰也不知道有人送過這東西來。」
我沉吟片刻,道:「看來咱們都低估了高仁義。這件事有沒有內奸的可能?」
張仁進點頭道:「這是我現在的設想,因為大白天要一聲不響、完全不驚動任何一個人地溜進這裡,
我想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做到,何況是外人?」
我踱了兩步,忽笑道:「真巧,這正和我剛做了的事配上套。高仁義既然發現你在調查他,那麼你和水逸軒就絕不可以再插手進來。」張仁進不解道:「配套?」我輕描淡寫地道:「我剛和廖真如分手。」張仁進一愕,接著露出明白的神色。
和真如的分手,必會帶來一連串的影響。為免影響張仁進今後的前途,我已準備和水逸軒徹底斷絕關係;而這次高仁義不知如何知道了水逸軒在調查他的事,為免殃及無辜,我更該讓水逸軒不再插手。兩者合一,我已有足夠理由和水逸軒斷絕往來。
張仁進猛地起身,斷然道:「不行!」我傾前按住他肩膀,真誠地道:「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將來若你離開了廖氏,我們仍然有機會繼續做朋友。」
他卻搖頭道:「水逸軒由你一手創建,由我接手發展,所以我也不願它因此受影響。如果你真要和我斷絕朋友關係,我寧可立刻離開水逸軒。對我來說,朋友比事業更有價值!」
心內不由生出感動的情緒。我收回手來,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不如離開水逸軒,到我和風逸的工作室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已經不可能再和廖氏和好,憑你我往日的關係,跳槽可能對你來說還比較好一點,咱們也可以繼續做朋友。」
張仁進恢復正常的穩重面容,坐回椅子內道:「那高仁義這件事怎麼辦?」
我淡淡道:「暫時如他所願,停手罷。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他的信更透出警告意味,為人為己,現在我都不能再多做什麼。一切等我處理完正事後再說罷。」旋振奮精神笑道:「很快我就有喜事,先跟你說一聲,和曉漣做好準備,屆時你們是我第一要邀請的嘉賓!」
他明白地笑了起來:「做出決定也不失為明智之舉,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回到學校時天色已沉了下去,時近八點,即管是在夏日,也已開始迎接夜的懷抱。我直接撥打竹若的手機,卻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心情不由稍沉。她不會已經離開了罷?
旋即再振奮起來。
正如我所說的,現在就算她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她找回來,小小的離開算什麼呢?
天色完全暗下去,竹若所在宿舍沒有半點燈光。
我從暗處翻上公寓二樓,接著依法翻上三樓,尋至竹若所在宿舍對應的三樓位置,才攀了上去。
整間宿舍仍然沒有燈光。
在陽台上敲了敲通往內室的門,內裡沒有回應。
我啟門而入,打開電燈,正考慮是否要多呆幾個小時,看竹若是否出了去,忽地有所警覺,抬頭上望,正與一雙水靈的大眼睛相對。
「竹若?!」我愕道。
竹若躺在床上,側眸下看,輕聲道:「像個賊一樣,沒經過人家同意就進來了。」
我撓撓頭。之前敲門無人回應,卻想不到原來她躲在床上。我環視一周,問道:「她們呢?」
她在床上坐了起來,可以看到是和衣而臥,白了我一眼道:「你找她們還是找我的?」
我再不言語,攀上床去,和她並肩而坐,輕輕道:「我和真如分手了。」
竹若沒有回應,半晌忽地側歪過來,螓首靠到我肩上:「對不起。」
我探手握住她的手,認真道:「該說這三個字的是我,但從現在起,我再不會對不起你。」
這無異於誓言,竹若微微一顫,順勢滑靠到我懷內。
「房子的事我已經處理完了,明天就可以去買些自己喜歡的傢俱和用品,咱們一起住進去。」我親暱地垂唇湊在她耳邊,「記得嗎?你發誓要在我二十五歲前嫁給我,很快那就會成為現實……」
懷內的人兒又是一顫,低低地道:「她們去買東西快回來了,你先回去好嗎?」
我一滯,明顯地感覺到不對。
這不該是竹若的反應,照理她該歡喜才對。
高漲的情緒被打消下去,我輕輕推開她,翻下床去,抬頭道:「我在下面等你,出去走走。」
竹若卻伏身躺回去,垂眸低道:「我有些不舒服,明天再說好嗎?」
我再不言語,關上燈從陽台上原路翻下去。
她有心事,而且把我排斥在外。
這麼一想,心情頓時一抑再抑。無論怎樣,我都不願自己愛的人把心事瞞著我,那表示最基本的信任。
但反過來一想,竹若是聰明的女孩,如果她認為我能解決掉她的心事,不會不告訴我;她不說,即是表明她認為我現在無法幫她解決問題。
我大概可以猜出她的心情。和真如分手的直接原因是她,她難免會把責任放到自己身上,善良讓人痛苦——尤其是竹若,她的聰明和她的善良幾乎等高,一時想不通亦是難免。
只好等她自己想通,或者稍鬆些心情後,我再插手安慰較好。
次日早晨八點,我破天荒第一次為她買了早餐,才打電話找她。
仍是關機。
我改變方式,撥通她寢室的電話,接電話的卻是江芋南,那頭一片驚訝:「她不是出去了嗎?我還以為是你找她……」
我吃了一驚,問明竹若並沒有帶上任何行李,才稍放下點心,至少她沒有要離開這裡。但她會去哪裡又成為一個問題,聰明歸聰明,但除了學校外她並沒有在這裡培養出多少人際關係,現在這種情勢,她該會去的地方幾乎沒有。
想到這處,我心中一動。
如果真有地方她要去,那就只有一個地方。
廖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