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照片都可以從畫面晃動的幅度和拍攝的角度看出是偷拍,而且拍的人顯然是個人高手,每一張照片都有實質性的內容。
第一張是二男一女,年約二十的妙齡女子被兩個男人扭著正向一間屋子走去,前者的掙扎和後者的粗暴都可以從照片中感覺出來。
第二張變為只有一男一女,女子正是第一張那位,正被男人狠狠一拳揍在小腹,她原本清麗的面容亦因此而扭曲,痛苦萬狀。這一張拍攝鏡頭拉得較近,但女子面部仍顯有些模糊,能看出是用長鏡頭遠距離拍的……
第三張仍是那女子,但已然被剝得赤裸,雙手被反綁在纖腰後,整個人被扔得仰躺在地上,豐胸瘦腹處均有被鞭打過的痕跡。一個男人正一踹在她大腿側,痛得她蜷曲起來。
第四張鏡頭拉出屋子外,從窗口可以看到屋內的隱約情景,把整間屋子的外景拍攝出來。
這四張照片全是從遠處偷拍,內容並不清晰,但已足以讓任何有良心的人熱血沸騰。
在這人權的世界,竟仍有這樣的事情!
看完第一頁四張照片,我抬頭看看張仁進,後者打個「繼續看」的手勢。
第二頁開始是地理位置圖,由小漸大,共約二十張照片,將發生惡劣行為的這處場所所在位置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甚至包括路線和標示牌,可以看出拍攝者為此頗用了一番心思。
那是一處位於偏僻鄉村的院落式所在,整個地方約有十來畝大小,由於靠著丘陵,地形複雜而人煙稀少,可以想到被困在其中的人,尤其是年輕而無知的女子,要想逃出來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院落外圍還有高達四米的圍牆和簡易的防逃措施,以及不時出現的巡邏者,樣子吊兒郎當的人居多,想來是高仁義從當地的流氓中找來幫手的。
「這地方的詳細資料在下面資料袋的第二份檔案中,呆會兒你可以細看一下。」張仁進解說道。
我一語不發地逐頁翻著,到了第八頁,四張年輕男人的臉的特寫出現。張仁進繼續解釋:「這些人是我派去的朋友通過種種手法收買的內部人員,後面的資料有不少是他們提供的。為了避免單個人能搜集到的資料過於片面,我朋友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分別把這四個人收買下來。」
我頗感奇怪:「按料高仁義對這些人該有防範措施,哪能這麼輕易在被收買?」他微微一笑:「主要是方法使用的問題。這地方非常偏僻,當地人都只知道那是一個紙箱廠,並不瞭解情況。我朋友因此把在那裡巡羅的所有人全拍了特寫,到當地鎮上去打聽其資料,找到其中四個特別容易收買的,用種種心理攻勢,才拿下了他們,並且保證如果將來這裡的事洩露出去,他會幫他們洗脫罪名,這才得到這四個人的全力協助。」
我點點頭。張仁進的穩重要超過我,既是他找的朋友,便一定有足夠能力做好這事,背景上我完全不用擔心。
下一頁開始是四個容貌身段完全不遜色於在屋內跟著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婦人學習各種經驗,其中有幾張甚至還包括「性」的教育,從照片上婦人對著投影儀上的男性性器官解釋的姿態,可以猜出她教授的內容是什麼。
此後是約摸八十張各種各樣的資料,出現了至少六個不同的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最小的一個年齡絕未超過十五歲,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左右,內容則是她們日常的生活和在隱藏工廠內的活動。
儘管明知自己該對這種事表示道義的譴責,但我仍看得心跳劇增。高仁義所安排的這些學習和訓練,大多是用各種技巧來討好男人,只有對其中一個特別突出、貌美度差仿洛明曦的女孩有偵查方面的訓練。可以想到這些女孩將來出去要做的事便是為他討好各界「夥伴」,尋求生意上的發展和方便。
「這些是仍在訓練的,還有至少超過十位已經『出師』的女孩照片,由於時間問題,只拍了她們的普通照片——其中就包括了你那位洛明曦。她們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全是孤女,或者是再拒不到雙親的失蹤少女和拐賣少女,就算這地方被公安破掉,她們也屬於沒有黑人。」張仁進再次解說,「如果有需要,可以進一步調查。」
我看完整個相冊,想到一個問題。
高仁義本身絕對智慧超凡,但只看這些照片便知用在了歪處。用歪門邪道並非沒有好處,但若只靠這種方式來達到目的,他絕對不可能是深謀遠慮、高瞻遠矚的景思明的對手,前次環路高科竟被逼得不得不和遠天合作,便是明證。
沉吟片刻,我道:「但這上面完全沒有直接和高仁義牽涉相關。」
張仁進點頭道:「我也想過這問題。高仁義在這方面做得特別好,他本人從來不到那裡去。我朋友問起那地方的老闆是誰,那四個人異口同聲地提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卻完全不認為高仁義是誰,可知在這方面高仁義很謹慎,所以要拍到直接有用的資料很難。不過現在你要做的事,我認為不需要這種程度的資料也可以完成。」
我思索片刻,道:「你說得很對,這件事這些資料夠了,如果真有直接資料可能反而會適得其反。這樣罷,這些資料你留一份復件作備份,剩下的給我拿去處理。」張仁進將盒子推了過來:「早做好備份了,而且還是兩份,我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剩下的還需要我幫手嗎?」我露出笑容:「你已經幫了我非常大的忙了。」
帶著盒子回到工作室,莫風逸仍在,附帶的還多了他的悅兒,後者對我的盒子露出好奇神色,我忙將之先行放好,才道:「我要請三四天假,因為房子的事差不多了,就不來工作室了。」莫風逸露出理解的神色,道:「最好一併把你的感情問題解決掉,處理不好的話,它會影響你正常的生活的。」
我想起今天已經給竹若打過六次電話,但她一次都沒接,心不由懸了起來。
她不會想不開罷?
但這又不似她的風格,樂觀和開朗的性格,應該不會被這種事打擊下去的。
天黑前真如打來電話,問我是否去她家,其小心翼翼的口吻和緩慢的語速完全回復到她變化前的境界。聽著她期待的語氣,我答應下來。
我對竹若的感情,絕對要比對真如更強烈,但若說這世上有誰的要求是我最不能拒絕的,除了父母外,就是真如。那是種揉和了彼此過去種種經歷後的複雜感情,有著特殊性,完全不像我和竹若間的感情那麼單純。
如常的晚飯後真如和我在陽台小憩,她很小心地問:「竹若……還不肯理你嗎?」
我笑了笑,道:「小傻瓜,這個你不用擔心。」
她神情稍顯抑鬱:「可是……這件事總是我不對……」我探手過去輕按住她掌背,截斷道:「不准這樣說。承擔責任是好事,但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擔到自己肩上。你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如果真要說不對,唯一不對的人就是你小姨。放心吧,竹若會想通的;如果她真的想不通的話,那就說明我們之間沒有緣份。」
真如明顯地一震,失聲道:「軒……你……」
我歎了口氣,輕輕道:「我是真的很不想把這件事納入咱們感情歸屬的考慮因素,但事實上我的良心和道義感都一直在提醒我,對你做了這樣的事,我需要負責。如果不是因為你喜歡我,你小姨又怎麼會做下這種事呢?」
真如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一時說不出話來。我看出她欲語還休的內容,啞然一笑,握緊她手:「看來『傻瓜』這個綽號得成為你的終身代號,有人會像你一樣時刻想著幫情敵考慮和說話嗎?」真如愣了愣,臉頰紅起來,微垂下頭,半晌終吐出一句:「明天我去找竹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