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第二個人衝出來。
我毫不猶豫地跨過他,直走入屋內,一一推開各間屋子的門,終於在其中一間臥室中看到洛明曦。她正躺在床上,臉色和神情都顯示出並沒有被惡劣對待過。
不知是否錯覺,儘管她並沒有表情,但我仍感到她對我的到來有著期待。
我走進去問道:「他欺負你了嗎?」
洛明曦點點頭,說:「他逼我跟他離開醫院。」
沒有過多的問話和感情表達,這已是她的特色,這一刻則連我也被感染。我說道:「多待一會兒。」關上門走出去時,高仁文已捂著小腹拖著身體坐到沙發上,狠狠地看著我。
「告訴我,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令兄的主意?」我坐到他對面,隔桌發問。
他答非所問地道:「明曦是我的!」
剎那間我明白過來。他並沒有把我的話轉告高仁義,而是自作主張。這麼一來事情便簡單許多,但同時也陷入尷尬境地——總不能暴打他一頓、打到他無力阻止為止,才帶洛明曦走吧?反而若真的是高仁義的主意,無論用暴力和舌鋒都可以盡情。對著這只為癡情的紈褲子弟,我很難下這樣的手段。
我冷冷道:「剛才一腳只是為了教訓你不顧她健康的行為。現在我告訴你,除非洛明曦自己心甘情願地答應,否則你要是再碰她一個指頭,我就打斷你的腿。」
高仁文驀地脫口罵道:「你以為你是什麼……」
我猛然伸手,「啪」地扇了他一耳光,打得他愣在當場,左頰上巴掌印血紅。
「這句正是我要說的,不要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以前我還以為你雖然無能,卻還是個人,現在我才明白,你連人都算不上!有你這樣,對自己心愛的人都不憐惜的人嗎?!」我毫不客氣地斥去,「現在大家不再是朋友,也不需要留著情面。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說的,可以試一試,明曦就在房裡,你不妨去碰碰她。你很厲害嗎?相不相信我隨便從朋友裡挑個人出來,都能把你揍得下半輩子再起不了身?」
一直氣焰囂張的高仁文終於頹然縮到沙發內,軟弱地道:「你說得對,我連人都不如……」
他這樣我反而心軟下來,表情隨之變化,歎了口氣才道:「專一是好事,但因此而試圖影響愛人的人生,甚至禁錮她的生活,好事也會變成壞事。」
從某個角度來說,讓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手正是洛明曦,但身為一個男人,要懂得從自己身上找到錯誤所在,這亦是我對男人要比異性嚴格得多的原因。
「這樣吧,看在交往這麼久的份兒上,你冷靜下來後我教幾招怎樣才能獲得明曦的芳心。到進你來找我吧!」我站起身,「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告訴令兄我的那幾句話。無論今後你和明曦怎樣,她都不會再和高仁義扯上半點關係。這是我要做到的,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止我!」
原本身體素質就不好的洛明曦,加上大傷未癒,虛弱得連路亦走不穩。我小心翼翼地攙著她出門,剛走出大樓門,無奈止步。
迎面冷風吹來,帶進少許雨絲。洛明曦不禁打個顫,向後微退,我忙側過身把她擋在後面。
只這片刻功夫,竟已下起雨來。
我躊躇不決,終決定不冒讓她淋雨的險。正要扶她回樓上,她忽輕扯住我:「我不回去。」我看著外面不大不小的雨:「但……」「沒關係。」她輕聲道。
我想了想,終答應:「好吧。稍等會兒。」把她扶到大門內避風處,我才打了個電話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相對無言地等了十多分鐘,車聲才從外面傳來。我奔到大門口,打手勢示意開車者移到近處,才扶著洛明曦迅速鑽入車內,溫暖立刻包裹住我們。
我向駕駛位上正目瞪口呆地看著洛明曦的劉安業笑道:「開車吧業哥,病人還需要休息哩。」
劉安業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誇了一句:「這位小姐好漂亮!」
洛明曦半閉著眼眸,似誰都沒看見般半倚在我右臂處。
當天晚上,我便直接將她移到聞弈書的診所,向後者托付了一番,這才離開。
次日一大早趕到診所,聞叔叔在病房門前截著我,道:「她受了點寒,又曾失血太多,現在必須好好休息,你注意著點兒。」我明白地點點頭,正要進去,他卻又拉住我問:「她是什麼人?」我忙解釋一番,他才恍然,突地露出個曖昧的笑容,在我肩上重重一拍,笑道:「還以為你真的桃花罩頂,一個兩個還不算,又弄了個女朋友哩!」
我苦笑道:「兩個已經讓我吃夠苦頭,難道我還不識趣嗎?」
洛明曦仍在眠中。
我靜立床邊看她,只覺實是上天能造出來的最美之物。無論是輕闔的眼皮,還是小巧的鼻子,又或粉嫩的面膚和烏黑的秀髮,修長的玉頸,一點一處均賞心悅目已極。
這樣的一個人兒,絕不該受苦楚。
從幼時起,我便對美麗的事物有著天生的喜愛心。那無關感情,只是視覺和心理上的一種感覺。入大學後第一個予我「美」的震撼感的,正是真如。那時她還和雲海晨在一起,當時的我並沒有半點愛慕或渴求,只是欣賞,如此而已。
見慣了她的美麗的後,後來即便再遇到毫不遜色於她的竹若,我亦能泰然相對。只有眼前的洛明曦,讓我重溫了當時那種震撼感。
但一如前次,我並沒有半點異常的感覺,只是欣賞,如此而已。
不過正如莫風逸所說,我的坦蕩不會讓別人的眼睛純潔——這就是我請他幫忙的原因。他絕對不會監守自盜地變心喜歡洛明曦,而且他的女友絕不會吃乾醋,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從這些方面來講,他比我更適合照顧洛明曦。
待她稍好一些,再介紹他們認識吧。
半晌後,我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這刻決心是如此堅定。劍舞的離家出走還是由她的意願決定的,我只是輔助性地幫了幫忙;而洛明曦的事卻是我主動出手。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高仁義徹底放棄她,而不是陽奉陰違的背地搞手腳。
我要給她一個真正安定的生活環境,再讓她在這之內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作好了心理準備,和高仁義這樣的老手較量須下十分小心。
但事情卻未如我所想般發展。
下午正工作時,高仁文打來電話,說是乃兄指示,洛明曦可以毫無條件地讓我照顧,但他和她的收養關係卻不能解除,官面地說了些什麼相處這麼多年,彼此都有了親情之類的話。我大感意外,因這麼便宜的事實不像是精於計算的高仁義會做的。
除非他另有算計。
我一時想不出來,索性亦來個官面化相對,道了謝之後又打太極地說了半篇不著邊際的話,絕口不提其它。之後著手為洛明曦安排住處相關事宜,不過這亦只是暫時之計,水逸軒還沒有查出更多資料前,我保持低調亦是明智之舉。等到足夠的籌碼到手,我會讓高仁義徹底與她斷絕關係,不留任何後遺症。
一個星期後我親自去給遠天川區公司遞交完成的項目。完整的項目已在兩天前通過網絡傳遞,今天則是處理對方檢驗成功後的餘下手續。辦完交接後,我正要離開,卻在辦公室門口聽到一把嬌媚入骨的女聲:「小軒——」
我渾身頓起一片雞皮疙瘩,汗毛都為之倒豎起來。通常和我相處的人,同齡者常因我行事老練和穩重稱之為「老植」;或者如偉人手下都統一以「植哥」相稱;換了異性朋友,如柳落,便以「軒哥」相稱;如果是長輩或關係較淡的人,便是直呼我名字;最親暱的不過是真如的單字——「軒」,或者竹若私底下私自給我取的愛稱、取擬聲詞而作的「當當」,但兩者都不是嬌媚的類型,聲音或溫柔,或清脆,悅耳舒服。
但卻從未有人會叫我「小軒」——且還叫得這麼媚。
轉頭去看時,濃妝艷抹打扮入時的年輕女性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英俊男子。
我歎了口氣,迎上去道:「薈姐,好久不見啊。」
來者正是當年「慧眼視英雄」、將我拉入當年的名浦電子的景薈,亦即景茹的親姐姐,景思明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