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若生氣了嗎?突然把你拉走……」次日清晨起來,早餐完後真如輕問。
我輕輕刮了下她的小瑤鼻:「沒有,別瞎想,她不會生你氣的。」
真如忽然燦爛一笑,輕吐香舌調皮地道:「我才不怕她生氣呢!氣炸她最好不過,就沒人跟我搶了。」我從未見她有過這樣的頑皮神態,一時呆了。真如害羞起來,紅著頰道:「你看什麼呀?」
我若有所思地道:「你越來越美了。」她驚喜道:「是嗎?」
確是如此。
自從她和竹若約定以來,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於傷心痛苦時,甚至比過去跟我在一起時更好。似乎和竹若的「爭奪」,讓她「戰意高漲」,越來越積極進取。那種精神狀態讓她整體氣質漸入佳境,進面反現在外表上,美麗度有大幅的提升。
過去的真如,只是溫婉柔順,但心境脆弱,似不經一碰的玻璃花;此時的她,舊有品質未失,反而心性越來越堅強,即或因著家境和身處環境的影響,仍是一朵玻璃花,也是鋼花玻璃造的。
這可從她答應廖父暫時離開我、且並不似以前般沒我在旁便情緒低落看出來。她是在改變中。
心中忽然若有所失。
儘管潛意識已經認定竹若才是我的另一半,但一直以來被真如依靠成為習慣,亦是種享受,因為那代表我個人在她心中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被人倚靠會予似我這般有輕微大男子主義思想的人幸福,現在一切隱有衰落之勢,失落難免會有。
我「啪」地在額頭上敲了一記,真如嚇了一跳,忙拉著我手:「怎麼了?你怎麼了?」我慌忙展現個「沒事」的笑容,心中暗罵自己自私。
我該為她的這些改變高興。
不過若人不是有這些微妙的心情,生活亦不會展現出它的多姿多彩。
***
「大概三天吧。」竹若拖尾的「吧」字永遠輕脆得像滾落的玉珠,「飛機的話……」
我奇道:「記得某人說過有恐高症的,竟然也會想到飛機這種交通工具……」
「還不是因為你要暈車嘛。」她厥著嘴唇說,「三天的車程,我怕你會暈死掉。不然坐火車多好,還可以多在一起時間長點。」
我點頭道:「決定了,坐火車。」
從西安回來後的第四天,竹若的歸期到了,我則履行諾言,送她回家——且須送到家門口去。
頭一天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一一向鄰里親戚告別——自然是我的,但現在卻似已成她的了——雖然只呆了十多天,她已經完全融入到我的生活氛圍中,無論是爸媽還是親戚鄰居,均無一例外地被她「拿下」。臨行前媽還多次叮囑我照顧好她,將來再帶她來玩云云。
我不由想到如果下次帶了真如來,她和其它人會有什麼反應。
車票是我找張仁進代購,這方面自是毫無問題。取車票時他甚至派了水逸軒的雜務員幫著我們把行李帶到車站,雖然已經過了夏運的高峰期,但擁擠的人流和炎熱的天氣仍讓我們吃了不少苦。
正在人堆裡艱難前行的當兒,我忽有所覺,反手抓住一隻手,那手的另一端仍在我褲袋內。我著力一捏,那人唉唉唉地叫了出來,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前面的竹若和雜務員一起轉頭,前者問:「怎麼了?」
我微笑搖頭,只見抓中之人個頭還不及我鼻樑,衣著陳舊而面色瘦黃,竟是個十三四歲大的小孩,只是急於將手從我「魔爪」中掙出來。我心中一軟,放開手來,轉身道:「走吧。」
在候車大廳時我謝了雜務員,他連說沒事沒事,直到送到檢票口才離開。竹若拎著我的小包輕輕鬆鬆地走在我旁邊,酒渦現身:「他很尊敬你呢,比對他老闆還有禮貌。」我拖著她的大行李箱,隨口道:「那很正常。」她惑道:「為什麼?」我不禁笑出來,想著前事:「因為我是他老闆的前任老闆。」
上車後進入軟臥間,竹若看著內裡的四個床位,「啊」地一聲輕呼出來:「糟了,我忘了有四個床位,還有別人要住進來……」我微微一笑:「也好啊,人多熱鬧一點。」竹若捶了我一記:「笨蛋!」
我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山人早有妙計,好讓人不破壞掉歐陽小姐的好心情。」竹若眼睛一亮,急問:「什麼妙計?」我收笑歎了口氣,道:「也不算太妙,讓我多費了一倍的人民幣……唉,想想都覺得心痛,錢啊!」待她嘟起嘴唇,才笑道:「我讓張仁進幫我買了四張軟臥聯票,恰好占完一個房間,沒人會來了。」竹若喜道:「算你聰明,沒有愧對本姑娘的眼光。」
安頓好一切,我整個躺到床上,沉思片刻,歎道:「失算了。」竹若正拿著盆子想去打水擦汗,聞言奇道:「什麼?」我苦笑道:「這床太窄,恐怕躺不下兩個人……」「想得美你!」竹若又羞又喜地白了我一眼,逕自出去。
我靜下心來,對著車頂發愣。
這該算調情了罷?這些天沒有了其它約束,我也不禁放鬆了些。但做著這些時我沒有了犯罪的感覺,正如獨自對著真如,輕擁她在懷,或說些帶少許葷度的笑話,也同樣沒有對不起誰的感覺。
我啞然一笑。
這是否男人的本性呢?又或我比較特別,其實本性花心,只是現在才展現出來?
竹若打水進來放下,看看我,忽然臉頰浮起紅雲,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懶懶地發問:「天塌下來了?」
她跺腳道:「才不是。我……我要換衣服……」說到末三字時,聲音已洩氣般低了下去。
我眨眨眼,道:「是啊,剛才擠出了一身臭汗,除開換衣服,還得擦擦身體——小姐自便,這個在下就不好幫忙了。」
竹若連額頭都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地道:「可是……你在這兒,人家怎麼換嘛?!」我斜眼瞥她,一臉正經地道:「無妨,小弟閉上眼好了。」
「不行!」竹若急得叫起來。
我「哦」了一聲:「不能閉眼嗎?那我就睜著好了。」
竹若跳了過來,拖我胳膊:「你出去一會兒。」我翻翻白眼,沒有起身的意思:「累了,不想動。」「你出去一會兒嘛——」今次這個「嘛」字拖了又拖,充滿央未意味,竹若軟糖般扭著我手臂,「你在這裡,人家換不了……」
「好!」我霍然坐起來,扶著她雙肩認真道,「記得那天有人說,如果某晚植某人侵犯的話,不知道該不該拒絕,是嗎?」她輕輕掙扎了一下:「你——怎麼想到這個……」
「竹若,」我放慢語調,眼亦不眨地看入她眸子內,「我想要你,行嗎?」
兩人一起靜下來。
竹若檀口微張,呆呆地看著我:「什——麼?」
看著她眼神中的驚慌失措,我再忍不住,失聲笑出來。竹若明白過來,不依地捏著粉拳捶我胸膛,迫我慌忙道歉,出房閃避。站在走廊上看著窗外,我心中浮起陣陣溫馨幸福的感覺。
就是這種感覺,讓我情不自禁。愛情的妙諦,不就在這其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