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滇幫時三柄與我多次搭檔,所以認識。」單恆遠低聲釋道,「但我不知道這次有唐門的摻在其中!」
持刀者被旁人扶起來,燈光下絡緦滿面,一派橫相,這時始忍痛道:「想不到你義字門會插手這事!」
單恆遠瞇眼冷語:「不要告訴我堂堂唐門六公子來這兒只為幫個外來商人,還是這女人跟你有一腿?」唐三柄抖開扶者,立定反諷道:「只怕彼此彼此,義字門怕也不只是來幫手這麼簡單罷!」之前連擋我兩擊那高個兒男人站到他身邊,幫口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誰也沒說誰的資格。」單恆遠瞄了他一眼,道:「這位又是什麼人?」唐三柄冷冷道:「我四哥。」就那麼沒了。
單恆遠不禁定目多看幾眼,始道:「唐明哲六個兒子,聽說老四懷身長年求學在外,原來回來了。」那高個男子面目寬闊,頗有幾分威勢,聞言一笑:「求學也只是混罷了,在外混怎如回來混這麼方便?」
我來回將兩人打量,不禁莞爾。唐三柄怎看也比唐懷身大上十來歲,想不到卻是小弟。
絡緦漢顯然知我笑什麼,又或已歷過多次這種情景,色變怒道:「笑你媽!」
我臉色立沉。
唐懷身伸手攔住唐三柄,說道:「我弟弟不懂說話,這位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我目內寒光閃過,並不說話。
這時義字門另三人也跟了出來,河子向單恆遠低聲道:「那三個傢伙綁好了。」
情勢頓成涇渭分明,兩邊劍拔弩張,氣氛熾烈起來。
單恆遠突道:「這事義字門攬下了,兩位如果沒什麼事,就請離開罷。畢竟貴門老跟我強哥關係還算不錯,我不想傷了和氣。」唐懷身從容道:「天下講義氣的絕不只義字門一家,我們既收了賀小姐的錢,也該負責到底。除非你把她交還,否則一切都免談。」
我心下明白過來。唐門是受了賀雯萱的僱傭來此,藏在門外偵看情形,一見僱主遇襲,立刻掩襲過來。難怪高氏沒有蓉城會的掩護仍敢來此鬧事,卻是另找了幫手。
單恆遠輕捏下巴,思索道:「唐門究竟派了多少人來呢?」
我看他一眼,察覺到其中的殺意。
對面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唐懷身忽然詭笑道:「大家不過都是混罷了,何必這麼狠呢?」我剛覺不對,大片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迅速移近,不到二十秒,超過三十人從各角落閃了出來。
單恆遠也不禁色變:「原來你剛才在拖延時間!」唐三柄得意大笑:「遲了!」
我當機立斷,喝道:「退進屋去!」四人無不知機,急忙後退。
最近的十來人撲至,我隨手抓起門旁一把掃帚,虛掃一擊,趁對方動作轉慢的空隙最後一個閃入門內,猛力關門。後面河子迅速替了我的位置,將內裡的防盜門鎖上。
撞門聲猛烈響起。
我沉聲道:「得設法離開!」單恆遠打個手勢,等三人分散到各屋內後才皺眉道:「這次失算了,沒想到對方有唐門的人在。看來我的情報仍有漏洞,須得彌補。」我環目四顧,目光觸到被在客廳內、塞了嘴的何、許、賀三人,心中一動道:「拿他們做人質怎麼樣?」單恆遠搖頭道:「唐門的目標絕不只是做環路高科的幫手,我看唐懷身會不顧他們性命,以殺我為第一目標,事後還可以嫁禍我們身上。拿他們做人質等於害他們,何必牽涉無辜呢?」
正說到這處,窗戶玻璃碎裂聲和河子的大叫聲同時傳來。我大步跨入他去探看的屋子,只見他正拿著把椅子左支右絀地奮力將唐門的人抵在窗戶外面,忙隨手抱住室內書桌,腰臂合力施出,同時叫道:「閃開!」
河子應聲退開。
我狂吼一聲,重量超過百斤的桌子連帶裡面的書本一起扔出窗去,窗外頓時一片驚呼。我顧不得查看戰果,閃電退後大喝道:「上樓去!」單恆遠的聲音在外道:「我去搗點兒亂,你們守住樓梯口,該可以撐他幾分鐘!」我知他足智多謀,忙帶頭向樓上衝去。
玻璃破碎聲接連響起,顯然唐門的人已殺了進來。
廳心三人仍坐在沙發上。我心中一動,回身招呼河子幫我將三人連拖帶拉弄上樓去。
若真如單恆遠所說,那麼這三人便不能留在這處,以免唐門嫁禍栽贓。
剛走上樓梯口,兩人從後搶上來,早有所準備的義字門另兩人一人一腳,毫不費力地將對方踹下樓去。我隨便找了間屋子將許玫芳三人扔進去,出來時只見河子三人一人一根粗約半臂的鐵棍,正辟哩啪啦地將衝上來者逐個敲下去。
所幸這房子上二樓的入口只這麼一個,否則上來也只是受死。加上樓梯口寬僅兩人許,迫得對方無法發揮人多的優勢。
我衝到陽台上,四望時發覺有道豎梯可以直爬上屋頂。迅速看了環境後才返回屋內奪下河子的鐵棍,叫道:「上屋頂去!我來擋他們!」
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火光從唐門人眾身後閃現。有人驚叫:「有人放火!」我瞧見河子三人已爬上陽台豎梯,才猛地撲了下去,立時撞翻數人,乒乒乓乓地一起滾落一樓。
單恆遠從廚房處閃出來,全力狂奔,同時叫道:「植哥快躲!」火光在他身後閃動。
眾人見第一目標現身,無不追來。我不假思索地反身彈跳回樓梯上,一把抓住奔近的單恆遠手臂,扯得他騰空而上,落到我身後。單恆遠顧不得被火燒著的衣服,拖著我向上直衝。
剛跑出兩步,身後突然一聲悶悶的震響,接著似停頓了一下。
然後震耳欲聾的轟響聲追命般直傳入耳內去。
雖未回頭,但耀眼火光似春花綻放般追入我眼角餘光中。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天地恍然一震。
樓上樓下玻璃幾在同時碎裂,空氣也抖動起來。我不由捂耳撲倒,單恆遠則同一刻完成了相同的動作。
樓下驚叫聲被震響掩蓋下去。
我只覺房子似要塌倒一般顫個不停,自己身體都有種快被震裂的感覺,不禁將全力伏低。
就似那趟被槍神拿著槍追殺般,身體自我防禦的本能完全被催發出來,連皮膚都比平常更堅硬。
劇痛分別從耳朵和皮膚上傳入神經。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抵不住的時候,一切突然回復平靜,連樓下人眾的聲音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我吐出憋在心頭的一口氣,抬起頭來,頓時被眼前情景嚇了一跳。
二樓整層都似被暴風洗劫過般亂成一團,桌椅窗戶均碎得滿地,連牆壁地板都破損了大片,最厲害的一個缺口出現在廚房正上方的地板處,約有米許直徑的缺口處透出下面的火焰,予人進入地獄的錯覺。
身後的樓梯整段塌掉,將樓上樓下分隔開來。我目光下延時才發覺三四人伏在樓下,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生是死。熊熊火焰不時將火舌噴上樓來,迫得我不得不退後。
這究竟是怎回事?
身後傳來單恆遠的聲音,又沙又啞,似喉嚨受了傷:「想不到兩罐天然氣的威力這……咳……這麼強!哈……哈……咳!」我轉去看,才發覺他五官俱滲出血來,顯是被剛才那爆炸震傷。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搖頭道:「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後果這麼嚴重。快……快走,警察很快就……就……」說到這處,他側身便倒下去。
我顧不得渾身仍在炙痛,伸手將他抱起,從陽台處迅速爬上去。
卻沒時間去看扔在屋內許玫芳三人究竟是否還健在了。
***
河子立在我身後,沉聲道:「我已經通知強哥了!遠哥沒事罷?」因為走得早,他們三人反而幾乎沒受傷。
我邊為自己左臂纏上繃帶,淡淡道:「我不知道。」
確是不知道。
爆炸離我們兩人實是太近,若非有整層二樓地板為我們抵擋,只怕我們早掛在那地方。事實上直至這刻我耳朵仍在鳴響,皮膚上幾處炙傷,自是爆炸的後遺症。而體質遠差於我的單恆遠自然更是不堪,皮膚上都滲出血來,但我不敢送他到醫院去,只暫移到辦事處來躲藏,否則定會被公安查到,而以他的身份是絕不宜暴露在外的。
我對醫療所知限於骨科,還是業餘水平,只能將他錯位的肩、腿骨接回原位,此外只好等偉人來了再說。
「強哥說會盡快趕來,同時知會了蓉城會的人,請他們幫忙。」河子呆了片刻後續道,「希望遠哥沒事。」
我並不接話,心內暗歎。
這次能從唐門手中逃出來,可以所全賴他冒著生命危險的一擊。可是生死只在一線之間,他為之付出的代價很可能就是生命。
他為自己的兄弟犧牲,義氣固然可嘉,但我卻始終提不起欣賞的興趣。這決定了我與他、與偉人等人的不同,亦是當初我決定拒絕偉人邀請加入義字門的原因之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算較自私,因為我絕不肯輕易拿生命去做某些事情——這世上除了家庭外,很難有東西可真正激發出我的興趣。
矛盾的情緒再次生出。
門鈴聲響起,接著有女聲在外:「有人嗎?」我大覺這聲音熟悉,開門看時面前佳人愕道:「你竟然弄成這個樣子!」
赫然是曾交往過多時的蓉城會美女魏芸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