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日星期六晴
終於看到他了!但他仍然沒有看見我,因為我當時和他隔著比賽台,還坐在後排,他卻站在觀眾入場口處。
他的精神很好,頭髮剪成了寸頭,隨便穿了件T恤和短褲,踱著一雙涼鞋,好像是在逛街而不是專門來看比賽的。我特別看了他的眼睛,仍是那麼明亮,尤其是在睜大的時候,好像裡面藏著兩隻小燈泡,好玩極了。
看見他是在早上到隊裡陪大哥和小武哥哥去參加開賽式後、參觀第一場比賽的時候,他沒看我們這邊。現在小武哥哥還不能正常走路,本來還在想他能不能參加比賽,結果晚上回家後大哥打電話告訴我說植渝軒會代替小武哥哥參加縣賽所有場次。我嚇了一跳,難道他不參加考試了嗎?小武哥哥的初賽是在七號上午十點四十開始啊,而這一天要考語文,時間是九點到十一點。記得上午他並沒有來隊裡,後來也是在比賽正式開始後才看到他跟觀眾一起湧進來的,怎麼一下就跟哥他們商量好了呢?真後悔上午聽哥的話走得那麼早,應該留在那兒等等的,他一定是後來跟隊裡聯繫上了,說不定我還可以借這個機會跟他認識——不對,應該是讓他認識我。唉,哥怎麼不再問我要不要替我介紹呢?只要他一說我知道自己肯定會答應,但我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說:「哥,我想跟植渝軒認識,幫我介紹一下嘛。」哎呀——絕對不行,羞死人了!
最擔心的是那傢伙和小武哥哥個子差那麼多,還不說兩個人的相貌差了那麼遠呢,萬一被人認出來是替賽的,那就糟了。大哥說這次比賽是由縣體委承辦的,管事的都是自己人,大家都好說話,這幾場就由植渝軒來替,等市區的比賽開始時小武哥哥的腿也痊癒了,到時再換回去,沒有問題的,反正這也不算作弊,因為大家都知道小武哥哥的實力拿縣第二根本沒問題。我想也對,可是……可是還是擔心,他幫了人,自己的考試怎麼辦?心情又好亂,算了,睡覺罷,免得東想西想的。
明天一定要去看看。
6月7日星期日陰
上午考試很順利,一進考室把什麼都忘到了腦後去,只記得要考好。直到做完試卷又檢查時才想起十點五十了,如果沒有意外植渝軒已經開始替小武哥哥比賽。從一中到縣體育館跑步大概也要五六分鐘的時間,加上換裝修整,一共至少要多花十分鐘,也就是說他必須在十點半就離開考室。一個半鐘頭的時間,他會考好嗎?考完試我就想跑到體育館去,差點連准考證要交回老師處都忘記,幸好娟娟提醒了我。
到的時候小武哥哥的比賽已經結束,大家還沒離開,仍在看其他人比賽。我知道他們是在觀察其餘參賽者,以便以後遇上時不至於心中無底。大哥說比賽贏了,植渝軒已趕回賓館去會合其他同學。我問他知道不知道那傢伙考得好不好,他說「還行吧」。柳姐叫我不用擔心植渝軒,說他自己有分寸,弄得我怪難為情的,好像我多在意那傢伙。沒跟她駁,反正清者自清,我哪裡關心過他啦?堵氣回家了。
下午的數學沒考好。我回家悶在被子裡哭,不敢讓爸媽知道,怕他們擔心。後來又安慰自己,其實我已經算好的了,至少沒在學校就哭,不像其他那麼多人,很多一出考場就哭了起來。看來是這次的考卷有問題,大家都一樣,應該不用太擔心罷。
被考試弄得心情很不好,又不知道那傢伙的考試怎麼樣,沒心思寫日記了。今天就到這兒。
6月8日星期一晴
上午英語剛考完就聽說偷卷的事情。似乎是南充那邊在臨考前發現今年的高考卷洩了出去,所以臨時將考卷換成備用卷,難怪今年的題這麼難。幸好聽說整個四川都是這樣,我稍微放了點心。
聽完偷卷又聽到自殺的事。據說有新聞說成都某個學校有人因為昨天下午數學考試出乎意料地難,結果跳樓自殺了。為什麼要自殺呢?那人真傻,大家都是一樣的題啊,自己難自然別人也難——他(她?)一定是認為只有自己考得不好,唉,變來變去的,也難怪別人會猜疑。不知道植渝軒是怎麼想這事兒的?他一定很想得開,那麼樂觀的人——世上大概沒有他想不開的事吧?
下午考完試我第一個去給大哥報訊,阿大竟然說我別有用心。我哪有什麼其他用心?給大哥報到還有需要有其他用心麼?跟阿大堵氣回家。不過……沒見到那傢伙。想來剛考完試,他們學校一定是立刻就回去了,所以他沒來隊裡。後天就要填報志願,不知道他會報哪裡?可惜沒地方問問,大哥是肯定不知道的,他都粗心得連自己吃飯沒有都記不得,何況是別人的事?柳姐……算了,不問她這個。小武哥哥……也不問他;阿大和武師傅肯定不會關心這個。連他們幾個跟他走得最近的人都問不出來,那其他人也一定問不到。
媽問我考得怎麼樣。不敢跟她說今年試卷難,她們那個年紀的人都是死心眼兒,只好說考得還可以,應該沒問題。對了,植渝軒應該也沒考好罷?他會怎麼跟家裡說?方征來又悄悄送我一支口紅,說是祝賀我今年考試完滿結束。我氣得又把口紅摔了——悄悄地,背著他和爸媽。
明天下午是小武哥哥的第二場賽,一定要去看。初賽會在明天上午結束,到時這三天淘汰後獲勝的十二名參賽者會進入複賽,然後是半決,然後是決賽。哎呀,糟了!今天中午是大哥的第一場比賽,都忘了去看。唉,算了,下次再看好了。說起來還是植渝軒替小武哥哥掙到的複賽權,現在小武哥哥傷勢還沒痊癒,那明天的比賽應該還是那傢伙來罷?最好該他把所有比賽打完——我不是咒小武哥哥傷不好哦,只是他應該多休息一下,不然到市裡的時候萬一又復反……隊裡今年就哥和小武哥哥報名,希望明年有更多的人去報,以後咱們散打隊可就厲害了。
6月9日星期二雷雨
今天太高興了,因為我查到了他填報的學校。
本來是查不到的,中午突然有人打電話來問我要報什麼學校,竟然是馮敏軍,就是曾經和我一個學校,後來因為打架轉學的那個同學。以前他跟我說過想做我男朋友,我沒理他。我想起他轉的學校正是縣五中,就隨便問了問他知不知道植渝軒這個人,沒料到他說什麼植渝軒是他大哥。然後才知道原來他們學校上午就組織學生把志願填完,比我們學校早了一天,現在只等二十六號聽分數。不過都沒關係,我想既然他跟那傢伙關係這麼好,應該會知道植渝軒填的志願是什麼,就「逼」他跟我說。馮敏軍也糊里糊塗的,跟哥差不多,只說得出本科志願裡的幾所第一所學校,還詭辯說什麼因為他老大最有把握的就是這一所,所以沒看其它的。我哪有時間管他這些,還自己查了半天學校代碼,原來裡面也有我喜歡的專業。
下午果然又看到了他。他居然擺出了散打的架勢,一拳一腳的打了半天。開始我還以為他也學過,後來問武師傅才知道他是裝的,主要因為對手跟他的實力差太多,否則也裝不下去。我早看出來他沒盡全力,以前跟大哥練時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突然覺得他打架的姿勢特別好看,一靜一動的,比他的長相好看多了,嘻。
大哥的脾氣越來越壞,今天差點兒又對我發脾氣。還有其他人也差不多,拿稀奇古怪的眼神看我,弄得我都不敢跟他們站在一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難道我不是方妍嗎?不是哥的妹妹嗎?看我幹嘛呀!
本來今天有機會跟他認識的,不知怎麼的我悄悄躲了開去。好像不是不想跟他見面,可是……我也說不清了。就好像站在霧裡面,什麼都看不清,想避出去,卻發覺沒一處地方沒霧,避不開躲不掉,只知道不對勁,卻不知道究竟哪裡不對勁。回家趴床上鬱悶了半天,看見昨晚摔在地上的口紅,忍不住照照鏡子。我的嘴唇真的那麼白嗎?死方征來,幹嘛老送人家口紅?
窗子外邊又打雷了,震得人難受。唉,我到底在想什麼?
6月10日星期三雨
平生第一次做了對不起媽和哥哥們的事:我瞞著他們填了別的學校。
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一拿到志願表就想起馮敏軍說他最有把握的學校,恍恍惚惚地填了上去,又在重點批填了北大和清華——明明考不上,為什麼我要那麼填?老師看了我半天,我撒謊說這次考試有把握考高分,周圍的同學都很驚訝。等到交了表心裡才後悔起來,可是老師說這表沒多餘的,想來再問他要一張也不可能了。只好就這麼著,又後悔又有點兒……高興。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覺有點兒難受,又說不出來哪裡難受,憋得人心慌。聽說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齡就會這樣,什麼「青春期……」——哎呀,那個字太難聽了,我不說。不過我在青春期嗎?總覺得早過了,又像是還沒到,臉上都沒長痘痘。
也沒做過什麼,可是突然覺得好累,連上午看大哥比賽都打不起精神。是因為做了對不起媽和哥哥的事嗎?算了,休息。
***
燈光忽滅。
我從日記世界中驚醒過來,才想起已經到了十一點半,公寓斷電熄的時間到了。躺到床上,身心俱有不能平靜的錯覺。誰曾想過冥冥中竟有這麼一個人在我所不覺之處投來注視的目光?還到了連高考志願都隨我填報的程度。這是情抑或孽?一個柳落已經讓我有力所不及的感覺,今次再添一個方妍……我這個位置或者該換成君子,這種情形已經是我這種人難以應付的了。
更讓人無法狠下心來的是她已為我付出太多,不只是志願問題,還有感情和情緒——從她的日記中完全可以看出從前的方妍是個開心善良的女孩,現在卻變得敏感而易傷。
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次日險些錯過上課。偉人卻仍未回來,令人有少許擔心。
午後爬回床上重拿日記,猶豫半晌才下得定決心繼續看下去。
***
6月11日星期四晴
無緣無故想起小時候的事。記得一次哥帶我去南河玩,他在河裡抓螃蟹,我在岸邊看。後來他做烤螃蟹給我吃,我卻不小心被蟹爪夾了一下,看見夾痕處紫紅的凹陷頓時大哭了起來。那時哭得好響亮,也不管旁邊有多少人看,不管自己站在什麼地方,一直哭到不想再哭為止。
現在卻不可以了。我想撲在媽懷裡哭,我想撲在大哥懷裡哭,還想撲在自己親生父親懷裡哭,可是——我不敢。人長大了總有些事情是需要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我想藏一些,才發現自己的笨拙,連藏東西都不會。
他們都知道了……我卻好像還不知道,但心裡又似從生下來就有了這份感覺。
早上老師給媽媽打了電話,說了我填報志願的事。整整一天,我默默接受了媽媽、大哥、二哥和爸爸的責備,想哭也哭不出來。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最近大哥不願意我常到散打隊去,原來他早就看出了端倪,更明白植渝軒不可能會喜歡我——應該說是認為連柳姐都沒機會,我更不可能有。柳姐下午幫了我,她帶我離開了家,離開了大家的責罵。她跟我說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那傢伙會覺得她沒有他需要去抓住的感情,跟我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那種人,跟我說這輩子做了女人就注定會受這種傷……還有很多很多,可是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難道喜歡一個人就一定不會有好結果嗎?
或者是我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我不想放棄,雖然沒有膽量去找他,但還會再去看他的比賽;大哥不帶我去看,那我自己去好了。
不是奢望得到什麼哦,只是想看。
天啊!我真的是像柳姐一樣喜歡上他了嗎?!!!
6月25日星期三晴
高考成績下來了,要想上北大清華還差一截,那麼剩下的就一定是那傢伙要去的學校了。
煩媽整天說道,從家裡搬了出來,完全地呆在了散打隊。最近大哥好像想通了什麼,不再責備我,反而加倍地疼愛,不時跟我聊植渝軒的事。其實我也明白大哥是為我好才會反對我喜歡植,他知道現在「喜歡」已經發生再怎麼阻止都沒用。已經聽到「封如茵」這個名字好幾次了,以前沒怎麼注意,現在卻有種在乎的感覺——可能當初柳姐也跟我現在一樣的感覺罷?
還看到了她的照片,是哥幫我從植處託言借來的。看的第一眼就讓人有灰心的感覺,難怪他連柳姐都捨得拒絕,原來……原來封如茵是這個樣子的。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什麼希望,但現在真的確定了,仍然有心在下沉的感覺。
把他的愛情準則像柳姐一樣寫了下來,我把它貼在床頭。
「如果有一份值得我付出和收穫的愛情出現,我所要做的不是等待,也不是被動地接受,而是伸出我的手去,盡一切力量將它抓住,不管有什麼阻礙我們,我都不會猶豫,堅持到底。」
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格言,奇怪以前為什麼沒覺察到呢?我也不想放棄的。
今天作了一個計算:距離第一次見到他已經是第八十二天了。決定以後每天都記下來。
7月26日星期五雨
今天是見到他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等了一個月,終於拿到了通知書。心裡又高興,又愧疚,又後悔——果然和他到了一個學校,那樣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也可以找機會與他認識。媽的臉色很不好,可是我不在乎——不對,好像心裡還有另一種感覺,但我說不出來。我不擔心,她很疼我,雖然口頭上說不准我去讀,但最後一定會答應;而且還有征來和爸爸在勸她。有時候覺得現在的爸爸真的很好,從來不責罵我,只是關心和愛護,比親爸爸還疼愛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他的。
通知書上說要八月底才是報名的時間,幾乎有點兒等不及。放假了那傢伙反而來城裡的次數減少許多,聽哥說他家裡為了給他湊學費賣了鎮上的房子,舉家搬回鄉下,現在要做的事很多,當然沒時間來。不知道他適不適應鄉下的環境,雖然他是農民,可是一直都在鎮上生活,現在突然回到鄉下,應該會有點兒問題罷?想去看看,但沒勇氣——他不認識我。
哥又提起要給他介紹我的事,被我拒絕了。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我是如此想跟他相識,卻又怕跟他相識,腦子裡滿是矛盾。該怎麼辦呢?
忍不住問了柳姐,她說我是怕跟植認識後被他真正地、當面地拒絕。是這樣嗎?我又有點兒不明白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模樣很怪異,好像心裡正被什麼東西割著一樣——猜的,因為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難道真的上天早注定了女人總是受傷的人?
9月1日星期一晴
今天又見到他了!不,應該是今天他第二次見到了我!在醫療室裡面,我還幫他說了話,直到現在心裡都是那麼甜,好像吃了蜂蜜一樣。不,吃了蜂蜜也沒這麼甜——而且我還裝作不認識他,大家都沒有懷疑。有點點得意。
他來找一個叫「方柳」的人,開始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是找「方妍」,聽清了後才鬆口氣,又有點沮喪。他真的認識那麼多女孩子嗎?蕊兒對他說了我的名字,不過沒指出來誰就是「方妍」,他一定還不認識我。不這他認錯了人,把芳姐認成了那個什麼「方柳」,當時把芳姐氣得都快發火——這可是很難得的,平時芳姐很少發火的,他真有本事。以前聽柳姐和大哥都說過,他總愛把身邊的女孩子氣得半死,可是別人受氣後反而仍想跟他好,那個叫「封如茵」的也不例外。真想和他相識,看看他能不能把我氣得半死——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感覺?
今天把以前的日記本找了出來,開始重新擇出和他相關的部份謄寫在這本新筆記本上,叫什麼好呢?唔,就叫「我的秘密」好了,等以後寫完整本再題上名。他會不會看到?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不會給任何人看到,除了我自己。
可是……你會不會看到?
9月7日星期日晴
又被他看到了!我心裡說不出地激動,幸好當時沒出醜,還笑了一笑。現在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快樂,因為他也對我笑了笑!他不討厭我!
決定永遠記住這一天,在日曆上又圈上一朵小花。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在火鍋店裡面,他們來了,他看見了我。還好我反應得快,沒被芳姐她們發覺,心裡怦怦亂跳,連自己吃了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會喜歡我嗎?他不會喜歡我嗎?我……我不知道。可是又像是知道,唉!我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了。如果趁這個機會跟他認識……我不敢多想,怕真的一時衝動就去做了;但是我就這麼一輩子在暗處看他嗎?
不小心被芳姐看到了日記。她很不高興,好像還在生那天植得罪她的氣,問我為什麼會喜歡這個人,我說不知道。她更不高興了,可是這是真的啊,我自己也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卻總得不到確實的答案。是為他有本領嗎?不是的,要不然我怎麼不去喜歡武師傅呢?他可是比大哥還厲害的。是為他從來誠實可靠嗎?不是的,小武哥哥也是多麼誠實可愛的人,但我不會喜歡上他。到底是為什麼呢?或者是因為他說的話?唔,可能就是他的一言一行吸引了我。
但是芳姐不明白,讓我想起以前問柳姐同樣的問題時的自己。那時的我也一樣不明白,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她的答案會是「不知道」。芳姐是個好人,從來都是很文靜的,卻為我生了氣。她說她看不下去了,要幫我。我求她別告訴別人,她考慮了很久,說不告訴,但是要幫我。她的態度是這麼認真,就像是在工作一樣,卻又跟我認識的芳姐不一樣。她愛幫助人,但從來不插手別人的私事,現在卻……難道是我太可憐了嗎?連跟自己喜歡的人相識的膽量都沒有,更不要說和他戀愛。
今天是第一百五十四天,好像老天聽到了我的心願。
突然心裡很害怕,因為一個秘密……如果有一天他喜歡上我,就一定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否則……算了。
***
日記截止至九月七號。
我合上日記本,莫名其妙地有點心酸。原來誤會了林芳,她並非熱心過度,只是為方妍的用情所感動——連我如此心如磐石的人都會心酸,她何以堪?只是想到從六月五日以後每一天方妍都在日記上寫上如此之多的心情,足足堅持了三個多月,而且每一份心情都是一模一樣,是人就難以自持。
我仍是人,但就算自持不了也要逼自己持下去。正如她所說,我的愛情準則裡需要的是「值得自己去付出和收穫」的感情,她的不是,而我不能濫情——人的一生若連自己的感情都不能好好對待,那還有什麼可以值得做的?
可是以己推人,方妍對感情的態度絕不會遜色於我。我雖不欲傷彼,彼卻因我而傷。不管她是為什麼開始喜歡上我,現在付出的感情都與客觀的東西無關——情至深處,本就只有一條歸路。
該怎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