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斯坦與沙霍萊恩出去後,我長歎了一聲靠牆閉上了雙眼。可就在這個時候,沙霍萊恩又衝了進來慌慌張張地對我喊道;「殿下」
「怎麼了?」有點不耐煩地睜開了酸疼的眼睛。
「我們撈到大魚了。」沙霍萊恩看上去顯得極其亢奮。
「什麼大魚?」
「穆圖帝國王子,不……穆圖帝國王子的軍旗。他們從第四道城牆的城門洞裡出來了。要休戰……」
「要休戰?」這倒是讓我有點意外,匆匆起身,跑到了城牆上。
沙霍萊恩說得沒錯,第四道城牆的城門洞那的確豎著穆圖王子哈吉的軍旗。而在軍旗的旁邊,一個穆圖帝國的軍官正拿著一面白旗。
「停火,全部停火……」這一次,不止是那個原本負責喊話的哥頓軍官,就連奧斯坦和沙霍萊恩都大喊著朝兩邊山腰上的哥頓士兵揮手。雖然信仰不同,但是千百年來,人類戰爭所共守的規則是不容許被冒犯的。即便是在敵軍投降之後處決戰俘也不能攻擊執白旗的敵軍,這和騎士精神無關。
在前世戰爭題材的電影中經常會出現這樣的鏡頭,當陷於重圍走投無路的一方覺得再繼續抵抗已沒有希望時,就打出白旗投降。而在前世的一些早期網絡文學作品中也出現過執白旗偽裝投降然後趁敵不備發起攻擊的情節。
人們通常把白旗認作投降的標誌。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白旗並非表示投降,而只是表示暫時休戰並且談判的標誌。
早在遠古時期,交戰的雙方往往以白色為象徵向對方表示談判的誠意。於是逐漸形成一個慣例:用白色旗幟表示要求休戰談判。幾千年來不管人類戰爭的規則怎麼變,唯獨這個規則一直被延續下來,到前世信息時代的戰爭依然未變。
前世地戰爭法規定。持白旗地軍隊使享有不可侵犯地權利。但他們必須有證明以證實確實是奉命來談判地。否則。可能會被作為俘虜扣留。因為保護執白旗一方談判使者地依據。不在於他所持地白旗。而在於他所負地使命。如果軍使在談判時藉機刺探軍情。那就會喪失戰爭法則對他地保護。因而會被扣押。乃至處置。
戰場上濫用休戰白旗搞假休戰欺騙另一方地行為。是踐踏人類戰爭法則地惡劣行徑。人類戰爭法則乃至前世地戰爭法認為。濫用休戰白旗而掩護地軍事行動。是嚴重地背信棄義行為。可以用平常不能使用地一些報復手段對這種行為給予懲罰。犯有這種罪行地指揮官。一旦落到對方手中。戰爭規則允許對其進行嚴厲地處置。對於這樣地行為。沒有人會覺得那能夠體現出多少智謀。
走到喊話地那個哥頓軍官身邊。拍了拍他地肩膀問道:「他們想幹嘛?」
「是這樣地。殿下。穆圖帝國地王子哈吉想要見您一面。」
「哈吉?」沒想到那個穆圖帝國地王子居然也被我們困在了關隘裡面。難怪那些穆圖軍會跟瘋了一樣往第五道關隘城牆上衝。原來連指揮部都直接擺到我們面前了。
「對方帥旗。白旗。號手。都齊全。殿下。」哥頓軍官又補充了一句。
「明白了……」點了點頭,大聲喊道:「阿土,沙法,奧斯坦,香鐸,你們跟我來。」說完,找了一個號手朝第五道城牆的城門走去。
在衛隊士兵的簇擁下,我們來到了第五道城牆的城門洞裡。而穆圖軍的帥旗也在一群士兵的護衛下來到了城門前。直到他們走近,讓出一條通道,我們才看見,原來帥旗下還有一個人躺在由長矛柄以及布條做成地擔架上。那個人……是敵軍的統帥,也就是穆圖帝國的哈吉王子,從他臉上的笑容我能夠看得出來。
儘管蓋在他躺在擔架上,身上的衣物都沾滿了血跡,一臉的睏倦與疲憊。這個穆圖帝國的王子在被下屬抬到鐵柵欄城門邊的時候依然保持著笑容,用通用語對我說道:「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呵呵……我曾在石堡皇帝地陵前發誓不讓一個穆圖人進來,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嗯……」哈吉王子閉上雙眼輕輕地點了點頭:「你實現了自己的諾言……」虛弱的談吐以及沙啞的嗓音中充滿了無奈。
「有什麼事嗎?」
「是的,哥頓軍的統帥……」哈吉王子試圖從擔架上爬起來,但是虛弱的身體已經無法讓他完成這樣簡單地動作,最終還是無力地倒在了擔架上,喘著粗氣。緩過氣來之後,哈吉王子望著天空笑了笑,笑容之中說不盡地淒涼。
「我想要看看你是什麼樣子的應該也算是有事吧。呵呵……在我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身邊地士兵已經所剩無幾。而在我閉上眼睛之前……我看到的是自己麾下地勇士們即將拿下這個關隘。彷彿只要我再次睜開雙眼,就能夠看見星月旗插上那城頭。好長的一個夢吶……」說著哈吉王子抿了抿乾癟的嘴唇。轉過來看著我:「太長了!」
「很奇怪為什麼我專門過來見見你,並且跟你說這番莫名其妙的話嗎?」說著。哈吉王子用穆圖語向麾下的士兵下了個命令,接著那些穆圖士兵放下了哈吉王子退到了遠處。
見狀,我也揮退了自己身邊的隨從和軍官。
「呵呵……」當鐵柵欄城門邊只剩下我和哈吉王子後,他笑了笑,此刻他的微笑更像是在吐氣,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因為我已經找不到別人可以說這番話了,在我這二十多年的生命之中,從沒有想對誰提及過這些。偌大的穆圖帝國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的人,無論是我眾多的兄弟。我麾下的將領或者是我最寵愛的小鳥(妃子)。
雖然失敗已成定局,但……我必須告訴你,我寫給你地信全是出自我的真心誠意。可惜……我們只能隔著這道我麾下的勇士無法打開的鐵柵欄說話。哈哈……
從我一出生開始,我就在萬眾矚目之中成長。在我那群沉溺於美酒與美人的兄弟之中我顯得太優秀了,上天注定我將要統治星空下的整個大地。現在回想起……恍如一夢……
我很羨慕哥頓,但我的父皇看不到,大臣們也看不到。自從攻佔新拉納以來,穆圖帝國慢慢地變了。貝勒貝們對穆圖帝國那些敵人毫無警惕之心,認為他們麾下的軍隊足以讓他們一次就掃蕩幾個小國。所以他們只想不斷地擴充軍隊以在穆圖的宮廷之中佔據更重要地位置。文官們覺得物產豐富的帝國根本不需要為任何物資擔憂。很快,他們就會明白了……在我死後。」
彷彿並不在意我是否在聽,穆圖王子哈吉自顧自地述說著:「帝國輸的不是這個關隘的戰役,而是從神聖拉納帝國統一的那一天就輸了,就像我的祖先們明白如何效仿東拉納帝國並且對東拉納帝國發動戰爭時一樣。那時候的東拉納帝國是多麼強大,強大到彷彿根本不可能戰勝一般。
知道我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
「不知道!」看著這個壯志未酬的穆圖王子,我搖了搖頭。
「沒有讓我地父皇逼迫香堇王國將他們的公主許配給我,沒有在你落難經過穆圖帝國的時候將你招到我的身邊,沒有在神聖拉納帝國內戰的時候進攻西大陸……」哈吉王子閉起雙眼細數著。說完之後睜開雙眼朝我笑了笑。「是不是很像胡言亂語?不過的真的這麼想過。」
「呵呵……」香堇王國的公主,那不是現在的亞夏女大公羅蘭麼。看來這個哈吉王子對於西大陸也是專門下過一番心思。
羅蘭作為一個女人,她地才智的確是西大陸君主之中少有的。特別是對於「度」這個概念的把握。為什麼穆圖帝國不是先滅亡刺玫公國進攻亞夏大公國,而是先滅亡白薔薇再進攻哥頓?恐怕羅蘭對此再清楚不過了。她用她的智慧慢慢地改變著國家之間的微妙關係,以彌補亞夏公**事上的不足。不似神聖拉納帝國,完全是在靠高效的政府與強橫地軍隊生存。能夠將手上的那點籌碼發揮到這種程度……若那個女人掌握著像穆圖帝國那麼強大的國家,那麼將會是其他國家的災難。掌控宮廷是羅蘭最為擅長的事情,她已經在香堇王國以及亞夏公國兩個國家的宮廷證明過這一點。
「現在,在我述說了這麼多之後。為什麼不說說你呢?難道你從來都是這麼寡言嗎?你看,呃……我已經時日無多……轉個身都能讓我……劇痛難耐……」
「呵呵……「低頭笑了笑,然後回答道:「我只有一個秘密。」
「能說說嗎?」
「嗯……」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地蹲了下來,低聲對哈吉王子說道:「我……我並非來自於這個世界,我從來就沒有經過穆圖帝國。」說完,在哈吉王子一臉的難以置信中,站了起來。閉起雙眼又點了一下頭。
許久的沉默……
「哼…哼哼…哈哈哈哈……」接著,穆圖王子哈吉看著天空大笑了起來。「這就是我臨死之前上天給我的最好禮物了嗎?原來一開始這一切就已經是注定好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命運……」笑到最後,哈吉王子地笑聲幾近嘶啞,再加上城門外那堆疊的屍體。淒涼與悲慼難以言表……
笑聲漸漸停止,城門前哈吉王子慢慢地伸出右手,抓住了城門地鐵柵欄,接著慢慢地垂了下去。藍鳶堡關隘戰役。就在這個雄心萬丈的穆圖王子閉上雙眼地那一刻……落幕了。就像穆圖王子哈吉死去的時候那樣。他只要再走幾步,就能夠看見關隘後的一片哥頓平原。幾步之遙。但他已經永遠無法走完那幾步。
穆圖軍的士兵將哈吉王子的屍體抬了回去,收起白旗。
「第一列。準備開火」關隘裡再次響起了哥頓軍官的號令聲。
最後看了那些穆圖士兵一眼,轉身離開了城門洞……是命運嗎?當清脆的槍聲想起,我對自己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