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神殿回來的時候,不知為何,我的心一直無法平靜下來。腦子裡全都是廝殺與戰馬的嘶鳴,彷彿就是我自己的經歷過的那些情景,又好似是曾經發生在這個城市的。就像歷史上的所有名城一樣。作為古拉納帝國時代的首都以及一座千年名城,這座城市也曾多次歷經戰火。
回到居所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煩躁,即使是深夜準備入睡還是能夠聽見遠處不斷的犬吠聲,這讓我一直無法安睡。遂又從臥房裡走了悄悄地穿戴好衣物,走了出來,和守夜的隨從們待在一塊。
除了這座建築裡的哥頓騎士們與在外邊附近巡邏的哥頓衛兵之外,在這棟房子二樓的客廳裡還有我的隨從們,今天晚上負責守夜的是雷斯船長與大騎士香鐸夫婦。他們要比白天守衛的阿土和木要安靜許多,雷斯船長長年航行於海上,自然有他自己打發時間的辦法。而大騎士香鐸夫婦……這對夫婦互相靠在一塊都能發上一整天的呆,這種情形對於我們來說已經屢見不鮮了,有時候我甚至在想,要是所有的人類壽命延長几倍甚至百倍的話,那麼會不會滿街都會看見大騎士香鐸夫婦這樣的動不動就靠隨隨便便坐上一整天的情侶,時間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並不是那麼重要,這也讓他們的行為在我們這些常人眼中看來顯得格外地怪異。
這個問題,昆廷好像很有興趣,關於時間對於人的意義。也正是和他在聊天中提及,我才會去注意到這一點。昆廷正在嘗試著改變時間對他的影響,當然,這不是什麼魔法以及時間是什麼的探討,對於人類來說時間的定義很簡單,就僅僅是一種度量方式而已。所有對時間而衍生出來的感覺都是出於這種度量,而昆廷所思索的則是他自己對時間的認知,他希望可以通過一種方式來改變這種認知,朝著香鐸夫婦相反地方向,以讓自己有限的生命「看」起來顯得更多一些,對他自己來說。
我承認自己思維的有限性,即使我擁有那麼多前世更為進步的知識,但是這並不代表我能夠比西大陸這個時代的天才們思索得更多一些。不過現在睡不著,用思索來打發時間倒是不錯。
時間。雖然前世已經有了許許多多的成果但是並不代表不能在這個問題上進行更多的思索,畢竟思索也是一種鍛煉。
關於時間的度量,前世的史學界大多數地看法是來自於蘇美爾人,他們生活在底格里斯河與幼發拉底河中下游,也就是兩河流域。蘇美爾僧侶們出於商業和宗教的目的將他們的數學計數方式用於計量時間。也就是一分鐘等於六十秒,一小時等於六十分鐘。一天等於二十四小時,因為當時蘇美爾人所採用的計數方式是六十進位制,這種六十進位制地計數方式同樣也應用在了將圓周定為三百六十度上。蘇美爾人創造了最早的星相天文學,也是他們最早提出了這種時間計量地框架。
根據前世放射性碳十四的斷代測試,蘇美爾人的文明開端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千年,結束於公元前十八世紀。其後才被閃族人,也就是閃米特人建立的巴比倫文明所取代。公元前十八世紀漢莫拉比在巴比倫即位,結束了最後一個蘇美爾王朝,開始了四大文明之一的巴比倫文明。
但是蘇美爾人所提出的時間框架並沒有隨著蘇美爾人文明的滅亡而消逝,這種時間計數方式的框架被巴比倫文明所延續並且一直被不斷地改進應用到了我所生活的前世。當然。這只是一種計數方式。並非是更為確切的認知,那個時候地人們即使擁有時間地計量框架但是在認知上一直都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
直到前世十三世紀的中世紀英格蘭修道院出現第一座以砝碼帶動的機械鐘,同時期意大利北部地區開始教堂開始建立鐘樓以提醒人們禱告的時間,當時所謂的時鐘僅僅只是「時鐘」而已,就像現在西大陸的所有鐘樓一樣,是只帶刻度不帶分度地。人們也之能夠比較確切地認知體會到一個「刻」地概念,換句話說。那個時代的大多數人即使不計算健康與壽命因素。僅僅以對時間地認知來看,他們認知中的實際生命也比前世我所生活時代的人們來得短暫。
而前世十七世紀中葉出現的第一個擺鐘讓人們更加確切地體會到了分與秒的概念。人類對時間的認知以及由時間而衍生的人類行為開始變得更加準確。人類的「時間」也更多了一些。到了我所生活的前世,人類發現銫133原子釋放出的電磁波每秒鐘恆定震動約為九十二億周,至此人類理論上已經可以將時間的最小計量精確到九十二億分之一秒,當然,這已經不是人類依靠自己本身的能力可以認知到的範圍,但是在某些領域,人類已經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去計量所謂的時間概念。
將視線重新移回到香鐸夫婦身上,這對感知與常人無異,甚至高於我數倍的夫婦在時間的認知領域可能還停留在「天」這個概念裡。他們的「時」與「刻」只是根據我或者別人對他們的需要去變化罷了——只有在我對他們下達命令的時候他們才會將時間概念朝我看齊。或許在他們的認知中「天」就相當於我對「時」或者「刻」的認知,這兩個夫妻挨在一塊幸福地發呆上一整天對他們來說也僅僅只是花了「一刻」或者是「一小時」罷了。他們有著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同樣也很享受這種幸福。因為在他們的周圍,我的隨從團成員沒事的時候絕對不會去打擾他們,慢慢地,這對夫妻也就習慣了即使周圍有我的許多隨從,他們也照樣挨在一塊發呆。可是在其它人看來,他們這種行為是如此地……無聊,不論是阿土還是昆廷,他們都向我表示過要是自己也有香鐸夫婦那麼充足的時間絕對不會像他們那樣浪費的。不過……我不信,他們要是有那麼多時間的話,生活在這個時代一樣發呆,就像現在坐在客廳壁爐邊沙發上的那兩位一樣,如果將情侶比喻成比翼鳥或者鴛鴦什麼的話,那麼那邊就是兩隻幸福的傻鳥。
再看與我一桌之隔的雷斯船長,這個穆圖大鬍子此刻正在油燈下托著腮幫子靠在桌邊對著桌面上的地圖思索,時不時地拿起鵝毛筆在他自己臨摹的地圖上添了兩筆,直到那些線條不斷地交叉、重疊,直至他自己已經認不出剛剛畫上去的是那一條,這才重新抽出一張羊皮紙臨摹起來。
「老爺,您說這裡的海岸線是不是有點不一樣?我怎麼感覺這幅地圖的比例有錯誤。」不知道思索什麼問題,苦苦不得其解的雷斯船長拿著兩張地圖走過來放在桌面上對我問道。
「哪裡?」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看看他究竟是在研究什麼也好。
「這裡……」雷斯船長指著白書地圖副本上英德地區輪廓對我說道:「我畫來畫去總是感覺這張地圖海岸線輪廓好像小了一些。是不是古代人畫錯了?還是我們使用的地圖有錯誤?或者是我剛才畫太久已經產生錯覺了?」
「嗯……」看著兩張地圖的對比輕輕地點了點頭,的確是小了一些。「不是你的錯覺,不過……為什麼只能是古代人出錯或者是我們所使用的地圖出錯?或許這兩者都沒錯呢?」
「呵呵,都沒錯……」雷斯船長咧開嘴,露出他的黑牙。「那就是我這出錯了,我的眼睛應該休息一會。」
「雷斯,我想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嗯?老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錯覺,而不管是古代人還是繪製我們所使用地圖的人,都沒有出錯,他們繪製的都是他們所知道的樣子。嗯……或許……」用指尖輕輕地點了點桌面,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雷斯船長。「或許你應該從正教或者薩拉教的宗教典籍中尋找答案。可能這幅地圖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久遠,甚至超出文字所記載的年代。這需要從神話中去尋找答案,有時候神話傳說能夠給予我們一些關於發現的啟示。」
「大洪水?」
「嗯……」輕輕地點了點頭:「大洪水。」
關於大洪水的傳說在前世的世界各地都有出現過,蘇美爾、希臘、印度、中國、瑪雅,這些悠久的文明都有大洪水的傳說。前世聖經與古蘭經中的許多故事衍生於猶太教典籍,而猶太教的神話故事很有很可能就是來自於蘇美爾人的神話傳說。當然,只是可能而已,畢竟隨著各個民族居住地的分散與變遷,神話故事也會衍生出更多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