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馬車的窗簾最後看了兩眼夕陽下的翼獅城,然後長窗簾拉上。現在翼獅城邦和三公國的談判已經結束了,翼獅城邦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想要的利益,而三公國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體面,哥頓侯國除了一頂公爵的冠冕之外就是受益於翼獅城邦與三公國簽訂的協議。其結果會在由老丈人代管的托斯領地上很快地體現出來,那裡是連接著火鷹公國和猛獅公國的十字路口。
在三公國從翼獅城邦北方的領土上撤軍之後,石堡的信箋就跟著來了,對於這樣的結果猛牛老丈人除了表示隱隱的擔憂之外也沒有再說什麼,倒是亞夏公國那邊女大公羅蘭委託石堡轉交給我的信箋表現得忿憤異常。不過還是已經晚了,阿歷克斯從翼獅城邦走的時候我還在幫老文森跟三公國幹架,所以在羅蘭得到消息再寫下信箋的時候這邊已經都在準備泥坑決戰了。羅蘭的信箋再一次跟我說明削弱三公國的壞處,她覺得如果要為東征尋找一個盟友的話,從翼獅城邦獲得幫助顯然要比從三公國獲得幫助要難得多,因為與三公國合作的代價不高,而翼獅城邦的索要就比他們要實際得多。不久的將來我就會為自己現在的決定付出高昂的代價。
說實話,我承認亞夏女大公羅蘭對翼獅城邦和三公國看得比較透徹,但是一個女人,特別是曾經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女人用這樣的語氣來提醒我還是會讓我很不爽的。不就是代價,想做成一件事情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行,什麼東西不要付出代價。至於能不能讓我付出高昂的代價,那就得看對手和自己的實力了。
離開翼獅城的時候仙黛沒有來送我,她之前已經被我送回到東港她母親身邊去了。至於銀桂夫人,她已經跟我說過不想送我了。這樣也好,起碼不用面對離別時候的傷感。她有她接下來的生活,而我也必須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軌跡上去。
除了哥頓騎士團地一部分成員充當護衛之外,哥頓軍團和剩餘的哥頓騎士全部都是乘船回哥頓的。我以及藍鳶等一干隨從人員,還有一部分擔當護衛的哥頓騎士則從陸地回石堡去。
「先生……」坐在我對面的昆廷在我放下窗簾之後開口了。因為腿的緣故。他和我以及藍鳶同在一個馬車,其它的不管是騎士還是扈從,一路上就只能騎馬了。
另外還有幾輛馬車是一些哥頓騎士的「女眷」,就是萊奧納多管家送地那些商人家小姐。哥頓騎士中有一些並未正式納娶,或者……有一些不怕被妻子知道的。那些馬車上坐的就是她們的女眷,因為他們不能和哥頓派遣軍一起坐船回哥頓,所以我和藍鳶商量了一下索性多弄一些馬車幫他們把這些妻妾送到哥頓去。藍鳶……不說他了,那傢伙膽子也不小。後邊有一輛馬車上就有他地「小妾」。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這事情我管不了,他的家務事。那廝居然找沙霍萊恩幫忙,找自己的小舅子。老婆的弟弟。他還真是信賴沙霍萊恩,不過……即使沙霍萊恩不出賣他的話,被母狼艾麗莎知道了,這一個姐夫一個小舅子得一起好看。
「嗯?怎麼了?昆廷。」回過頭來沖昆廷問道。
「先生看起來似乎是很捨不得離開城邦呢。呵呵……」
「呵呵……或許是吧。」對於這個當世西大陸的「首都」想不留戀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城市,也是給我留下很多回憶的地方,還有這個地方地情調。當然,還有對這個國家富有和社會生產結構的羨慕。最重要的還是那裡有兩個自己不能忘記的女人。
「難道你不再看一眼嗎?這裡是你的故鄉。」說著幫昆廷再次撩開了窗簾。
「不了……謝謝您,先生。」說著昆廷搖了搖頭。「我還是不看了,那些已經遠去的背影就讓它留在某個角落吧。城邦……已經沒有值得我可以懷念的人了。」
「呵呵……」放下窗簾摸了摸昆廷地頭。「當一個國家沒有自己說熟悉和留戀的人時,對祖國的認知也就開始變得模糊了是嗎?」
「我……不知道。感覺那裡……從這裡看還是很熟悉。」昆廷還是透過我沒拉好的窗簾縫隙看了一眼。
「祖國對我和我故鄉的人來說就是祖先世代所生活地地方。你呢?昆廷。」這孩子現在有點傷感,我盡量用談話來淡化他現在那種哀愁。
「我……應該也是吧。」昆廷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麼你呢?藍鳶。」
「呃?我……關我什麼事?」閉目正在假寐中的藍鳶被我問了一句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看了我兩眼之後才悻悻地說道:「應……應該也是吧……呃……不對……應該是自己效忠的君主所在的地方。」
「藍鳶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您所效忠的君主事後無嗣迎來一位擁有一樣血緣的國外君主,但那位外來君主只懂得維護他國外故鄉貴族地利益而不顧及國內貴族的利益呢?到時候應該怎麼辦?」昆廷對藍鳶的這個問題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說的也就是猛牛老丈人在我和歐萊雅結婚之前最擔心的事情。這也是西大陸自古拉納帝國崩潰以來一直形成不了大一統國家的原因之一。
「這個……」藍鳶為難地看了看我。估計這廝是把昆廷話裡「外來君王」當成是我了。當然,藍鳶也有他自己應對的方式,摸著頭髮笑了笑。「這個我倒是從來沒想過,還沒發生麼,想他幹嘛。到時候君主叫我砍誰我砍誰就是了。」
「呵呵……藍鳶大人的忠誠是昆廷學習的榜樣。」說著昆廷恭敬地朝藍鳶點了一下頭,然後不好意思地從我笑了笑。這小子也滑頭啊。還是因為有些事情突然變得成熟了,這孩子悟性本來就非常高。不過能看見他這樣我還是為他高興的,起碼這小子現在並不孤單。其實這何嘗不是我自己分散對仙黛和銀桂夫人的思念。
「先生,是不是王室能夠保證對國家的控制力,保證不絕嗣。不被其它國家滅亡,保證人民的富足就能夠萬世一系地統治下去呢?」昆廷一邊掏著自己帶著的包,一邊向我問道。
「應該是吧……這只是一種理想狀態……」說著又拉開了馬車的窗簾,顯然,我還是很不習慣坐馬車,不看看外邊的話在馬車裡搖搖晃晃的久了我會頭暈。「事實上沒有哪個王室能夠做到,就連聖子的門徒都會出賣聖子,更何況是一般人,大多數人都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而活著的。而且你所說的『保證』裡本身就有許多衝突的地方,王室既要保證貴族的利益,又要保證平民的富足。或許一開始這些不會顯露出來,但是當那個王室統治數百年之後這些衝突就有可能變成導致王朝覆滅的根本原因。這就需要一部不論君王還是貴族、平民都適用的法律來約束,以及保證這部法律可以徹底施行的監督機構……」
「就像是城邦的法律和大議會嗎?如果這樣的話,那麼損害的不是君王和貴族?」
「不完全是,城邦的法律和大議會只不過是雛形而已,不能保證一個國家和王室的長久,當然……城邦沒有王室,而且……城邦的法律太多疏漏,有效性因為大議會是由貴族說把持,所以執行的嚴格度就大打折扣。另外你說的損害了君王和貴族的利益,這是肯定的,但是從長遠來看,又何嘗不是掌權者讓出一部分的特權來保證王室以及貴族的家族能夠長久獲得尊榮的一種手段?」說完之後將視線從窗外拉了回來,昆廷正迅速地用紙和筆將我的話記錄下來。
這時候藍鳶坐到了我身邊,憂心忡忡地低聲對我說道:「你說這些幹嘛?」
雖然藍鳶說得小聲,但是昆廷明顯是聽到了,抬起頭來好奇地看著藍鳶。
豎起大拇指朝身邊的藍鳶指了兩下。「你看,昆廷,藍鳶大人能夠聽出其中的一些問題來。」藍鳶也是被昆廷和我逼得沒辦法,原先這廝在裝睡被我叫醒,現在我又拿這話來刺激他,估計這廝自己也心理鬥爭了很久吧。他現在這樣的反應我覺得就很不錯,或者說我自己心裡也期望他能夠這麼做。這廝要是裝聽不懂或者裝沒聽到的話,即使我自己不願意,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在潛意識裡留下一絲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