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當然不是鬼,是花癡和尚偷偷跟著他們到了這裡,看他們打撈潭泥,一直給他們加油鼓勁來著。
未少昀破口大罵,赫連容跌坐在地直喘粗氣,肩上挨了一瓦罐的花癡和尚對自己的傷勢毫無知覺,倒是很惋惜那拽回來一半的簸箕,因為未少昀突然鬆手,上面的泥又燒著了。
「有鬼火的泥不能再用?」花癡抱著受傷的胳膊求知若渴。
赫連容抹了把冷汗,正要開口,未少昀已拉她起來,「無謂的人別理,省得有人說我們唬人!
「我就是不信所以才來看看你們到底搞什麼。」花癡和尚那張黝黑的臉蛋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協調,「沒想到你們要找的居然是鬼火。」他這麼說的時候,神情中倒似有幾分信了。
赫連容便盡可能簡單地跟他解釋了為什麼一定要沒有火的泥,因為火來源於泥裡的磷,如果燒光了還怎麼提煉?
花癡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懂了,未少昀極為不滿,他頭上兩個包現在還疼呢,雖說剛才那一下也算報了仇,但他辛苦撈上來的半罐潭泥都報銷了。
「要做火柴必需有大師幫忙。」赫連容小聲對未少昀道:「只憑我們兩個不太可能。」
一聽說這和尚有利用價值,未少昀的態度才算好了點,不過瓦罐破了,今天的行動也到此為止了。
花癡和尚卻不理未少昀的抱怨,先是研究了一下二人臉上的口罩,然後又蹲在瓦罐旁看著從裡面漸漸升起的青藍火焰。
看他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不敢靠得太近,赫連容道:「磷火是冷火,燒不到東西的。」
花癡將信將疑地。赫連容乾脆走過去。拿了條帕子懸於磷火之上。果然燒之不燃。花癡地眼睛瞪得老大。小心地將手伸上去。更驚奇了些。正待繼續試驗地時候。那團磷火漸漸變小。而後熄滅了。
「我們回去吧。」赫連容示意未少昀將泥潭裡地簸箕拖上岸來放好。「記往了位置。明天白天再來取泥就行了。」
花癡和尚卻盤腿坐下。「二位施主先回。我誦段往生經再回去。」
而後無論赫連容再怎麼解釋鬼火跟靈魂沒什麼關係。花癡還是一如既往地給鬼火超渡。直到次日清晨赫連容帶了新地瓦罐去裝泥。他還坐在那裡。
這讓赫連容對花癡和尚又有了新地看法。看來他不只是一個脾氣不好地和尚。還是一個很有愛心地和尚。只是不能接受別人唬他罷了。
接下來地事情很複雜。因為要做火柴不僅光有磷就可以。而且要從一堆爛泥裡提煉出磷來。也不在赫連容地能力範圍。
還好有花癡和尚。
花癡的實驗試裡有相當完備地蒸餾提取設施,還有一些赫連容不能理解的實驗用具,雖然不像燒杯試管看起來那麼專業化,但在這個年代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提取的事交給了花癡和尚,赫連容只向他說明磷提出來應該是白色或黃色的蠟狀物,叮囑他注意防毒,然後就帶著未少昀劈木柴去了。
一根木柴,劈。再劈,再劈,再劈……
未少昀看著斧下僅有手臂粗細的木條住了手,萬分滿意自己的傑作,「好了!」
赫連容坐在陰涼處邊喝茶水邊擺手,「你用那個做出來的不是火柴,是火矩。」
以前只說過上面是火柴頭下面是火柴桿,沒仔細說這「桿」到底有多大,等赫連容指揮著未少昀用小刀把木柴削成正常的火柴梗大小時。未少昀拿著火柴梗無語了半天。
拿給花癡看,花癡也無語,赫連容留意到他準備了一個大盆裝白磷,果然是一人錯人人錯,花癡的火柴設想是從未少昀這聽說地,這倆人對火柴的認知都很有問題。
赫連容便又再次解說了一下她所知道的程序,白磷——紅磷-硫磺——助燃劑——粘合劑,當然這過程有很大地想當然成份,因為以前看小說的時候人那主角做個火柴說話的功夫都用不上就找齊了材料。然後再用說話的功夫火柴就製成了。
赫連容說得挺簡單。可苦了花癡和尚。僅沿著一個設想走下去,光是從潭泥中提取白磷就花了大功夫。這期間赫連容就在屋裡乘涼睡覺,反正她化學無能,根本幫不上忙。未少昀倒是難得地勤快起來,早出晚歸地往花癡那跑,心甘情願地給他當助手。
等花癡的蒸餾鍋裡終於流出白色的液體而後結成蠟狀時,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未少昀戴著精製的超厚口罩奔跑得如一匹脫韁野馬,找到赫連容匯報成果。
赫連容也振奮了,這花癡還真不是蓋的。不過她知道白磷是有巨毒地,一方面讓花癡和未少昀注意防毒,冷水保存白磷,一方面催促花癡盡快進行下一步驟,轉化紅磷。
這期間赫連容這也沒閒著,搜腸刮肚地想著腦中一切與火柴有關的資訊,當然想的最多的是她以前看過的穿越小說,做火柴的不少,人家都是怎麼做的呢……依稀記得跟加熱有關。
直接加熱白磷……到達燃點就燒沒了;
隔水加熱白磷……一樣;
隔空加熱白磷……不止白磷燒沒了,順便把鍋也燒炸了;
到底怎麼做呢?赫連容恨不能撬開自己的腦子找找,小說裡肯定提過紅磷是怎麼轉化的,她一定在哪裡看到過,而且她也依稀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提煉白磷用了三天,轉化紅磷卻是五天也沒結果,老夫人那邊都提過回程地事了,讓未少昀一句話給否了,兩人也不敢告訴老夫人自己到底在幹嘛,如果讓她知道孫子整天跟巨毒為伍,估計第一個要把赫連容給劈了。
往後的一段時間裡,未少昀與赫連容還有花癡和尚,三人不斷往返於斷嶺和宣法寺間。斷嶺下的潭泥都快被他們挖走一層了,紅磷依然是沒有影子。
「蓮蓉,你的符再給我吧。」未少昀頂著兩隻黑眼圈,臉色青白,頗像失足墮落的吸毒青年,眼下精神之亢奮。讓赫連容有一種想看看他胳膊上有沒有針眼的衝動。「我去挖泥。」
「你注意……」
「注意防毒。」未少昀甩了甩手中的加厚口罩,「放心,危險的事我會讓和尚去做的。」
赫連容無語,有未少昀這樣地搭檔花癡和尚還真倒霉。
她從領口中扯出一條紅線,摘下地時候卻和髮絲纏在一起,未少昀過來幫忙,用手指輕輕梳理了一下赫連容頸後的髮絲,「蓮蓉……」
好香。
赫連容縮了下脖子,解下黃符遞過去。「怎麼了?」「沒……」未少昀地目光飄了飄,接過黃符看了看,「你說這符裡寫的什麼?」
「一串天書。還有我的名字。」赫連容笑道:「拜拜我吧,其實是我在保佑你。」
「那你就保佑我們快點弄出紅磷。」未少昀抬手輕打了一下赫連容地頭頂,「菩薩也敢冒充!」
打完他就後悔了,怕赫連容回他一招掌碎天靈蓋什麼的,馬上跑去和花癡和尚挖泥了,臉上還帶著一些赧然。
看著他的背影,赫連容眉稍輕動,是看錯了嗎?他……在不好意思吧?
當天的挖泥工作十分順利,用花癡的話說。未少昀今天吃了大力丸了,鏟泥運泥如有神助,最後往回背泥都沒用花癡幫忙,兩大罈子。
不過試驗進行得仍舊不太順利。
「一定要紅磷?白磷不行嗎?」未少昀簡直是越挫越勇,大概那符真的很靈,他已完全擺脫了鬼火帶給他的恐懼,時常自己去取泥,連人都不用陪了。
「白磷有毒,紅磷才安全。」赫連容替他繫好防護服的帶子。「不然你們總得穿得嚴嚴實實的,喘氣都費勁……誒?」赫連容腦中似乎飄過些什麼,極快地一閃,來不及抓住。
是什麼呢?喘氣……氣……費勁……沒氣……對了,是真空!是真空加熱!
赫連容驚喜地叫了一聲,忙也穿了防護服進了實驗室,把自己想到地與花癡說了。
對啊,她怎麼一直沒想到,白磷要加熱到一定程度才會變成紅磷。可往往才開始加熱。白磷就自燃了,如果不想讓它燃燒。就不要空氣啊!
聽赫連容說了個大概,花癡興奮得直搓手,連連追問:「要怎麼真空?」
赫連容只能乾巴巴地眨眼,是啊,怎麼真空呢?要怎麼把白磷放到一個容器裡然後抽光空氣?這個時代會有真空泵嗎?癡人說夢啊!
看來小說果然是小說。
任何事物的發明與生產都是與當時的社會進步和生產力相掛勾,當整個社會生產力沒有達到相應地水平,就算有設想,想到達成也是非常困難的。就好比火柴,以赫連容的設想、未家的資金、花癡的技術,就算成功轉化了紅磷也不可能大規模生產。很簡單,就算再有資本,他們也無法創造出一台火柴分切機。那一根小小的火柴梗,全用手工不僅速度慢,也會大大提高成本,那麼火柴廉價的優勢就不存在,當火柴變成了一種奢侈品,赫連容真不知道要造它幹嘛。
「我用嘴吸!」花癡對科研無疑是極具奉獻精神的,將白磷放進一個密封的罐子裡又連出一根管子,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赫連容翻了個大大地白眼,「我保證你吸到一半就吐血身亡。」
開什麼玩笑,穿越小說裡雖然簡化了做火柴的過程,但對白磷的危害性卻是一提再提,看來作者們也怕胡寫誤人性命。
「吐血我也願意!」花癡的倔勁一來,誰也攔不住。
赫連容連忙阻止花癡的自殺式行為,把那罐子扔得遠遠的,又叫未少昀過來幫忙,這和尚發狂了。
未少昀卻蹲在爐下的風箱旁發怔,「蓮蓉,你說……如果把這推風的反過來裝。是不是就能抽風了?」
赫連容是真抽風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讓一個古代人先她一步說出來。
花癡也不張羅用嘴吸了,馬上抱了風箱下山去找人改裝。
白磷真空加熱至二百五十度,轉變成紅磷。紅磷是無毒地,赫連容與未少昀地火柴之路總算有了一個進展性的突破。
隨後的事情要簡單得多,助燃劑和催化劑這些東西花癡的試驗室裡就多得很了。雖然赫連容不能準確地說出它們化學上的名字,但東西好用就行,名字管它呢!
將紅磷與火藥摻合物用樹膠拌了,沾在早就備好的火柴梗上,一口氣做了近百枝,待得完全乾燥後,就差最後地試驗了。
三個人蹲在地上,人手一枝火柴,先後向地上劃去。
其實赫連容在沾完火柴藥之後才發現自己錯了。她用的火柴不是這樣地。現代地安全火柴是將紅磷和火藥分開存放,放在盒裡的是火柴梗和火藥頭,盒外面刷地才是紅磷。點火的時候用火藥頭磨擦紅磷面,進而起火。這是為免火柴存放時相互碰撞發生意外而設計的,她這個全都摻合在一起的還算不上是真正地安全火柴。不過都走到這一步了,誰還管它!
「哧……」
極動聽的一聲,赫連容手中的火柴隨之燃起,橘黃中微帶青藍地火焰跳動著,不到兩秒鐘就熄滅了。
顯然這火柴還得需要改進,但這短短的一瞬間,足以讓花癡驚歎不己。他迫不及待地劃著了自己手裡的火柴。雖又是轉瞬即逝,已讓花癡又笑又跳地將所有火柴拿到近前,一根接一根地,百劃不厭。
「太漂亮了,比任何一個煙花都要漂亮……」
聽著花癡和尚的感歎,赫連容便又想起曾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火柴的火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火焰。
她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依據,也不知道說這句話的人是在何種情況而說,但現在。那一簇小小的光火地確勝過任何東西。
赫連容跟花癡劃著火柴,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眼睛發亮雙頰微紅,心中漲著滿滿的幸福,抬頭看看未少昀,卻見他拿著一根火柴一動不動,似在發怔。
「你怎麼不劃,我們成功了!」赫連容興奮地擦著手中的火柴抬到他眼前,「看。多漂亮!」
未少昀微瞇了下眼睛。透過那跳躍的火光尋找明亮的源頭,稍有一陣迷茫。不由自主地點下頭去,「的確……很漂亮……」
低聲的呢喃吸引了赫連容的注意,抬起眼來,正對上未少昀晶亮地雙眸,火柴之光已熄,二人的視線卻一直沒有分開。
赫連容目光微閃,似想逃避,卻又在未少昀垂下眼簾前改了主意。
有人說男女之間只有三種關係,情人、仇人、陌生人,所謂的友情只是一種曖昧的存在。赫連容不知道她和未少昀間有沒有走出仇人的範疇,以前她說她過不去,現在……她不能肯定。
心軟也好、意志不堅定也好、好了傷疤忘了疼也好,她不知道自己屬於哪種,但心中的迷茫是清晰的,她不希望兩人再變回之前那種不可彌合的模樣。
穩往了目光,赫連容微彎唇角,綻出一抹極輕的笑意,「喂!劃啊!明明你張羅得最歡,到了最後關頭又發起呆來了。」
「哦……哦!」錯開眼去,未少昀掩飾著神情中地緊張劃著了手中火柴。
未少昀不知自己為何會移不開眼去,只知道赫連容地笑意讓他的心如雲朵般升上高空,雀躍不已。
「哧」地一聲,未少昀在此時才真正將注意力集中到火柴上,凝神靜氣地看了半天,再劃一根,又看。
赫連容等著他欣喜大叫、手舞足蹈,誰知接連劃了十幾根火柴,未少昀不見欣喜,原本臉上帶著的愉悅卻漸漸消去,無限失望籠上他清俊的面龐。
「火柴……失敗了啊……」
第一卷尋找老公之旅終
明天圓媽手術,圓子這幾天會待在醫院,更新方面圓子努力不斷更,會去附近的麥當勞蹭個網,但凡事有個萬一,所以萬一某一天大家沒等到圓子的更新時還請見諒,感謝大家的支持薦票票和粉紅票票不要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