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走哪去?你走丟了我怎麼跟奶奶交待!我去讓他把東西幫咱們帶上山!」赫連容真有點怒了,她大概猜到未少昀為何要棄車徒步而行,無非是看人家白手起家,自己一事無成惱羞成怒唄!可他也不看看地方再耍少爺脾氣,幸虧現在離孤雁山不算遠了,不然他們兩個光靠1路估計得半夜才能走到山上。
誰料未少昀挨了罵倒像挺舒服似的,臉也不臭了,笑嘻嘻地繼續前進,「我是真有點暈,所以才下車,別拖慢了人家的進程。」
赫連容白他一眼,「你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不就是覺得衛無暇處處比你強、所以你自卑麼!」
未少昀瞥了她半天,「我沒自卑。」
「那說什麼吃喝玩樂、混吃等死?」
「我現在的確是這樣啊!混吃等死、一事無成,我沒說謊啊!」未少昀有點不服氣。
「你之前做祠堂那件事不是做得很好嗎?」不知為什麼,一看到他故做輕鬆的樣子赫連容就有想揍人的衝動。
未少昀的臉色卻猛然沉下,赫連容沒有發覺,仍自道:「你不是還要開酒樓嗎?那麼多事……」
「別說了。」
「你根本……」
「別說了。」未少昀停往前進的腳步,半側著頭盯著赫連容,聲音提高了些,神情不滿而陰鬱。
赫連容冷不防被他嚇到。怔然半晌。才驚覺自己居然在與他說教。為什麼呢?赫連容不明白自己怎會不自覺地卸下防線與他越說越多。未少昀地消極態度也讓她地心情愈加浮躁。甩了甩頭。拋開心中地不解與煩悶。赫連容低頭走過未少昀身邊。走出樹林。將他遠遠甩在身後。
看著她漸漸遠去地背影。未少昀原地沉默了半晌。垂下眼簾蓋住眼中失意。深長地一個呼吸過後。未少昀追上赫連容。「你慢點走。我還暈著呢!」
笑容仍然、神彩如舊。不屑地語氣清亮地聲調。這是未少昀。
「暈你就去吐。好好地馬車不坐。非得走!」未少昀拒絕說起。赫連容也沒理由再三提醒。兩人都不再繼續剛才地話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地繼續前進。
「現在都是山腳了。」未少昀慢悠悠地指著仿似近在咫尺地孤雁山。「多運動運動。有好處。」
未少昀最初還為擺脫了衛無暇而洋洋自得。不過很快。他就沒那麼悠閒了。因為「近在咫尺」地孤雁山。在他們走了快半個小時後還是「近在咫尺」。
瞄著赫連容越來越黑的臉色,未少昀也覺得今天的太陽怎麼這麼大啊?天氣怎麼這麼悶啊?他都快走出汗來了。就在他們埋頭苦走的時候,一旁地大路上偶爾有馬車飛馳而過。看人家馬鞭瀟灑響亮,看自己腳下長路無邊,赫連容幾欲嘔血,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休息!」赫連容說得咬牙切齒,幸虧這位少爺發脾氣發得晚,路程過了大半才下車,按她們現在這速度,估計晚飯前能到山上了。
未少昀站到赫連容身前,用自己的影子替她遮去些陽光。「應該就快到了,你看山就在前面……」
「你個渾球!」赫連容累得罵人都沒力氣。
「一會再有馬車過來我去攔吧。」未少昀抿了抿嘴,沒反駁赫連容的評價。他多少也帶了那麼點理虧的意思,尤其眼看就到中午,不僅烈日當空,能吃的東西還全扔在衛無暇的馬車上了,一口水都沒有。
赫連容哼了一聲,原地蹲下休息,未少昀就站在那裡。暫時充當遮陽傘。突然又見遠方揚起一陣塵土,連忙跑到路邊去,伸手擺了擺,一直擺、一直擺……馬車過去了。
未少昀灰頭土臉地回到赫連容身邊,鬱悶不已。
赫連容沒有力氣安慰他,只哼笑兩聲,以示嘲笑。未少昀又到處巡視了半天,朝著那片一直延伸至山腳下的樹林而去,邊去邊喊:「誒……打柴的……大叔……」赫連容回頭望去。樹林中果有一個背著柴枝的大叔經過。未少昀跟他嘀咕了半天,一臉喜色地朝他揮手告別。然後跑回來,拉起赫連容就往樹林裡走。
「幹嘛?」赫連容掙了兩下,「曬就曬吧,再往前林子和大路就是兩個方向了。」
未少昀卻死不鬆手,「剛才我問那大叔這離宣法寺還有多遠,他說走大路起碼再走一個半時辰。不過林子裡有一條小路直通宣法寺,半個時辰就到。」
「什麼……什麼小路!你能找到嗎?」
「當然!」未少昀自信滿滿,指了一個方向,「一直朝東走,穿過這片林子有一處斷嶺,嶺上有座橋,過了橋就是孤雁山,就到了宣法寺地背後,山上的和尚出山都是走那條路。」
「可是……」赫連容還是有點猶豫,倒不是她不相信未少昀或者那個大叔抑或是下山的和尚,只是她缺乏探險精神,這可不像城裡有馬路有建築,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地分得清楚,這裡放眼望去全都是樹,她進去保準轉向,所以她寧可挨點累,也不想在樹林裡迷路。
不過未少昀顯然是具備探險精神的,認準了方向,扯著赫連容進了林子。
走了十分鐘的時候,赫連容提出要回頭,被未少昀否決。
二十分鐘的時候,赫連容扭頭往回走,被未少昀一把抓住。
三十分鐘的時候,赫連容故意慢下腳步,打算著要不要說自己肚子疼,拖延一下二人走進樹林深處的時間,就聽未少昀歡呼一聲,「看見了沒?要出林子了!」
事實證明,未少昀的方向感還是不錯的,因為越走樹木越稀疏,雜草越茂盛,這是常常接受日照的證明。樹林深處地雜草則要生得低矮一些。
兩人衝出樹林,果見眼前沒了去路,是一處三四米高的斷嶺,嶺下有河,河水極緩,幾乎看不出流動。而斷嶺與對面石山相隔不過十來米。那該是孤雁山無疑,也能隱隱地聽到鐘聲,應該離宣法寺不遠。
聽到鐘聲,赫連容也不禁跟著未少昀傻笑兩聲,然後兩個帶著傻笑的人就在斷嶺處左瞅右看,「橋在哪呢?」
未少昀也找呢,「我還以為過來就能看見呢,也沒細問,不過沿著河道總能找著。」
好吧。赫連容也承認他說的話有點道理,兩人用拋石子地方法決定了前進方向,便沿著嶺邊一路前進。越走。地勢越低;越走,河流越緩,最後已聽不到流水的聲音了,河水乾涸在一片泥潭之前,泥潭之上,懸著一座繩木相接的吊橋。
未少昀立時跑過去,「哈!終於找到了!」赫連容不由得與他相視而笑,鬆了口氣,心中也小有成就感。不過踩在風一吹都會搖晃的吊橋上。聽著繩索繃緊的聲音,看著腳下木板與木板間相隔地縫隙,赫連容還是有點害怕。未少昀朝前走了兩步,感覺到吊橋地搖晃,自然地回頭伸出手來。
赫連容正緊抓著繩子接成的橋欄努力穩住身體,乍一見伸過來的手愣了一下,未少昀性急地道:「快點,你去前面走,前面有人的話橋搖得更厲害。」
赫連容沒有猶豫太久。伸出手去與他十指相接,繼而將身體重心移至手上,急走兩步走到未少昀身前,又抓住橋繩,示意未少昀可以鬆手。
未少昀卻遲疑了一下,才鬆開與赫連容緊握的雙手。這是他們第一次有意識地握手,未少昀也第一次發現,赫連容的手掌竟是如此小巧、柔軟,可以被他完全握在手心裡。
一共只有十來米的距離。除了這吊橋總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太好聽外。二人前進得還算順利,只是間或著缺失地橋板讓二人倍加小心。未少昀忍不住抱怨:「這裡地和尚可真懶,自己要走的橋也不修補一下。」
赫連容也有同感,不過再想想,興許這宣法寺地和尚個個武功高強,每天拿這破橋練輕功呢。走過了一半距離,眼看勝利在望,未少昀地腳步卻停了一下。赫連容知道自己身後的橋板又有缺失,以為他停在那裡,沒有回頭地提醒道:「別往下看,只看著橋板就行了。」
「我沒往下看。」未少昀還是沒動彈,「蓮蓉,你看對面是不是有塊牌子?」
赫連容這才抬頭,果見對面通向吊橋的山路上插著一塊木牌,木牌是背對著他們安置的,看不到上面寫了什麼。
赫連容抓著橋繩的手緊了緊,不覺地回頭,卻發現未少昀也在回頭看著,半晌才聽他道:「蓮蓉,我們好像……」
不用他說,赫連容也看見了。他們上橋的路邊原來也插著一塊牌子,大概因為時間太久,木桿上的木牌掉了下來,滑到嶺邊的緩坡上被雜草托住,上面寫著兩行紅色的字:此橋年久失修,禁止通過,上游另有新橋,敬請注意安全宣法寺。
怪不得這橋這麼破呢!!
「未、未少昀……」赫連容突然就心虛起來了。
前面地路明明進行得很順便,可一旦得知這是一座危橋,赫連容就覺得身上發抖嗓子冒煙,耳邊的「咯吱」聲似乎突然間放大了數倍,山風好像也吹得更猛了,吊橋搖搖晃晃地,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飄向哪裡全是未知之數。
「未少昀……」得不到回答,赫連容的聲音提高了些。
「別叫了,快走吧!」未少昀這麼說著,人卻向後退了兩步,以防重量過於集中而拉斷吊橋。
赫連容也不敢回頭了,加緊了腳下步伐,然後便聽「咯吱咯吱……啪!」的一聲,手上緊握的橋索頓時失了拉力,同時腳下一空,心上一懸。一聲驚呼梗在嗓子裡還來不及發出,「噗!」自胸以下,已被溫暖的泥澤包圍。
「噗!」
又是一聲。
赫連容扭頭看去,未少昀手裡抓著半截殘木,呆呆怔怔地陷在她身後兩米來遠的地方。再看那吊橋,早已不堪重負地斷成兩截,一些朽爛的橋板天女散花似地砸落下來。
「啊」赫連容這嗓子總算是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