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亂哄哄的場面和閃著寒光的兵刃,李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雙手一揮,大聲叫道:「大家都不要吵了!張奎!領著大家都退下!這是我的命令!」
眾村民漸漸的停下了口中無謂的抗議聲,圍在眾強盜周圍,個個都手持木棒,眼睛中燃燒著憤怒的目光,彷彿要把強盜們都化為灰燼。
看到眾村民都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李明轉向強盜頭目,平靜的聲音問道:「剛才聽你的話語,好像和我李明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我李明向來沒有和你們這些人有過接觸,我會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呢?希望能讓我明白其中的真相。」
強盜頭目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指著李明厲聲說道:「不錯!你以前是不認識我們!我們只是一些在半山湖中打家劫舍的水盜,怎麼會讓你這個名滿天下的醫神看在眼裡呢?但我們雖然是強盜,卻也有我們自己做事的準則!我們從來就沒有搶過普通的老百姓!所以我還自認為我們可以稱得上是俠盜。但我也不知道被什麼鬼迷了心竅,聽說你被官兵抓起來要押解到南郭城,居然動了要救你的念頭!結果就是因為你!讓我損失了兩名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李明!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吧!」
李明猛然恍然大悟,自己一直都不明白在分水島的那天晚上是誰要將自己救出去,當時很明顯,肯定是一些自己不認識的人。但確沒有想到那批人居然會是一批強盜!看來盜亦有道這句話很有道理呀!這些強盜整天在打家劫舍之餘還能夠想得到來救自己這一個陌生人,那就表明他們並不是一批毫無人性的亡命之徒,最起碼他們還是有最基本的道德觀念的。但在這洪水連天的地方居然能夠再次碰到他們,而且是在敵對的情況之下碰到他們,就不能不說是上天在作弄人了。
閃過了這番念頭,李明急忙對著強盜頭目深深地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對於那天晚上的事情,李明確實有自己的苦衷。但讓你損失了兩名好弟兄,確實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歸根結底這件事情還是由我而引起的,在此我向你們表示深深的歉意,同時在這裡向兩位逝去兄弟的在天之靈賠罪。」
強盜頭目一陣桀桀的獰笑,嘲弄的目光望著李明,說道:「你以為你這樣就想讓我放過你?做夢!當時如果不是你大聲喊叫,我的兩位兄弟也就不會被王府的高得身受重傷!我真不能明白,為什麼你身在囚車之中還要幫著官兵來對付前來救你的人?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你是天生的賤骨頭?到了那種地步還不敢和官府作對?」說到這裡,他長長的喘了一口氣,聲音猛然低沉了下來,沉痛的說道:「回到島上,眼睜睜的看著我那兩位兄弟重傷不治而死,那種心情你能理解嗎?你能理解嗎!?」他猛然抓住了李明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著,厲聲問道:「我問你!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
李明強忍住雙肩傳來的一陣陣鑽心的疼痛,苦笑著望著眼前歇斯底里的人,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發洩著心中的悲憤。
看到李明嘴角含笑、沉默不語,強盜頭目心頭的火氣更大,雙手在李明的肩上一推,將李明推到兩個強盜面前,那兩個強盜急忙收起兵器,將李明架了起來。
強盜頭目望著李明獰笑道:「李明,我要把你帶回島上,在我兄弟的墓前用你的腦袋來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哈哈哈哈。」
聽完他這番瘋狂的話語,眾村民一陣騷動,紛紛抄起手中的木棒鐵鍋,向眾強盜打了過去。無奈雙方的實力相差太遠了,眼見得村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李明心急如焚,連聲叫道:「大家不要再打了!聽我說一句話!不要打了!」看到自己的喊聲被淹沒在洶湧的人潮中,他急忙又奔到強盜頭目的跟前,大聲叫道:「你要我怎麼樣我都沒有意見!但這些村民都是無辜的,你不是自稱是俠盜嗎!怎麼還忍心看著這麼多老百姓倒在你的面前呢?趕快讓他們住手吧!」
強盜頭目的臉上變了幾變,突然大聲喝道:「都給我住手!誰都不許再打了!」洪鐘般的聲音蓋過嘈雜的吵鬧和打鬥聲,震得眾人耳中嗡嗡直響,大家都齊齊停住了打鬥,愕然向著強盜頭目望去。
看到大家都停住了手,強盜頭團團的一揖道:「大家都不要打了!老少爺們們,我王動自出道以來從來沒有搶過普通的老百姓,今天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在這洪水滔天的時候,金銀財寶在多也是一點用處沒有哇!我們島上的糧食被大雨沖得一乾二淨,我再不搶你們我們自己都要被餓死了!但是,看到你們維護為了這個小人李明拚死和我們搏鬥,這讓我也很感動。讓我看著自己的弟兄傷害老百姓實在不是我所願意的,這樣吧,我今天就不要你們的糧食了!但是你們不能再組織我將李明帶走,怎麼樣?你們不要被李明蒙蔽了!這個人表面上滿口的仁義道德,實際上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我帶走他也是要防止你們以後上他的當!大家認為我這個建議怎麼樣?」
張奎怒喝道:「你做夢!我們大家就是拼著命都不要了,也不會讓你把醫神帶走的,大家說對不對!」
「對!」「不能讓他們帶走醫神」「我們和他拼了!」嘈雜的聲音再次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王動眉頭一皺,大喝一聲,將眾人的叫聲壓了下去,然後冷冷的說道:「今天我自認已經做的仁至義盡了,在這個時候,我只能為我們自己兄弟來考慮了。我已經說過,我不再搶你們的糧食,但我要把李明帶走,兄弟們,有誰敢攔阻,格殺勿論!」眾強盜聽完他這話,轟然答應。
看著王動滿臉獰笑的向自己走來,李明的腦海中急速的轉動著,極力的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猛然,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彷彿黑夜中的一道亮光,讓他看到了前方的希望。
只見他微微一笑,望著王動說道:「王頭領,我有一句話,還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少他媽的廢話!」王動不耐煩的喝道:「有話就到我兄弟們的墓前去懺悔吧,我可不想聽你在這裡辯解!」
李明急忙說道:「我不是在辯解!這件事情關係到你們眾兄弟的性命,如果你不聽我把話說完,一切後果由你自己負責!」李明的口氣漸漸的硬了起來。
「哦?」王動譏刺的目光望著李明,冷笑著說道:「你有這麼厲害?到現在還能威脅到我們兄弟的性命?哈哈哈哈,好!你說!我倒要看一看你還有什麼花招!」
李明心頭懸著的一塊大石悄然落地,他暗叫萬幸,臉上故作平靜,用誠懇地口吻說道:「相信我,我並沒有耍什麼花招。實際上,你們大家,包括我們,都已經染上了瘟疫。」
眾強盜聽完都大驚失色,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好。王動臉上也是神色大變,嘴角抽動了幾下,突然大聲狂笑幾聲,面色一沉,望著李明冷冷的說道:「李明,如果你認為就憑你這點小伎倆就能將我嚇倒了,那我王動也就不用在這半山湖中混了。少在這裡騙人了,洪災過後的瘟疫我聽說過,也曾親眼見到過患瘟疫而暴斃者的慘象,你們這群人之中有哪個像患瘟疫的樣子?上岸之前我就觀察過了,哈哈哈哈,李明,你以為我就那麼笨嗎?」
李明微微一笑,轉身對張奎喊道:「張奎,去把那幾個病人抬過來,讓他們瞧一瞧!」
張奎大聲答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人鑽進了樹林,不一會兒就抬著那幾個患上霍亂的病人放到了眾強盜的面前。
看著眼前那幾個人面黃肌瘦、皮包骨頭、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樣子,眾強盜都大驚失色,齊刷刷的從那幾個病人身邊跑開,跑到木筏前就想往上跳,但看到王動站在那裡沒有動彈,都齊齊的收住了腳步,驚恐的目光望著他們的頭領。
王動的臉色霎那間變得異常難看,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動著,望著李明喝道:「好你個李明!虧大家都叫你一聲醫神!沒想到你這麼歹毒!明明你們這裡有瘟疫也不是先說一聲。」
李明頓時感到哭笑不得,望著王動苦笑著說道:「你還在怪我?你們一上岸就四處搶東西,什麼時候聽過我說一句話?現在你看到了?我從來不說假話!相信你對這種瘟疫也有耳聞,凡是靠近病人的人都會被傳染上的!不瞞你說,其實我們大家都已經染上了這種瘟疫,只不過現在都被我用藥物控制住了,暫時不會發作的,但瘟疫還是存在的。這種瘟疫非常兇猛,染上之後一天之內就會發作,發作之後生不如死!你們既然進入了這個地方,那麼你們肯定也都被傳染上了,估計再過幾個時辰,你們便都會上吐下瀉,一天之內就會讓你們變成人干!我這不是在嚇唬你們,想想吧,一天到晚不停的往外嘔吐、拉稀,就是你武功再高都沒有用的!」
聽完他這話,不由得讓眾強盜感到手腳發軟,有幾個強盜甚至都站立不住了,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全身如篩糠般的顫抖著。
王動陰沉著蒼白的面容,一把揪住李明,大聲喝道:「你有辦法,是不是?你剛才說過的!你可以用藥物將瘟疫控制住!快說!是什麼藥?趕快給我們拿出來!」
李明強忍住臉上的笑容,仰天乾笑兩聲,說道:「我為什麼要救你們?你不是要把我抓到你兄弟的墓前去祭奠嗎?反正我也活不成了。我死了之後,這裡的村民沒有我的藥,也會很快活不成的,既然這樣了,我又為什麼要救你們呢?借用一句你剛才說的話:你以為我就那麼笨嗎?」
王動的嘴角急速的抽動著,望著李明啞聲說道:「好!你夠狠!這次算我栽了。我保證不會為難你,也不會為難其他的人,拿到藥和藥方我們馬上就走人,以後我也保證不會再找你算賬,這樣還不行嗎?」
李明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幾句恫嚇倒真將他們嚇住了,看來在這個不發達的時代,瘟疫帶給人們太多痛苦、太多恐懼了,不過也就是以自己醫神的身份說這話才有效果,要是換作一個人這麼說,他們很可能連聽都不會聽了。但如果自己那麼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豈不讓他心聲懷疑?想到這點,李明冷冷的說道:「你說得倒好聽,誰能相信你說的話?萬一你拿到藥和藥方之後又不守諾言,拿我們豈不是又要任你們宰割了?」
王動漲紅了臉,大聲說道:「我王動從來就是一言九鼎的。」
「你少在這裡自賣自誇了!」李明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說道:「你剛才還說過,從來不搶老百姓的東西,你真地做到了嗎?這裡這些人難道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你沒有搶他們的糧食嗎?對於你這種自食諾言的人,讓我如何相信你呢?」
王動的臉上霎時變成了紫色,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們就相信他這一回吧。」高韋適時地插了進來,充起了紅臉:「我看這為王動兄弟是一個性情中人,他這次來搶我們的糧食完全是迫於無奈,並不是有意而為之,是不是呀?王動?」
「對對對對!」王動就像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拉過高韋說道:「這位先生說得沒錯!這次實在是迫於無奈,如果我不帶人搶糧食,我這些弟兄們都要被餓死了!醫神先生,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食言!請先生救救我們大家吧!」說到這裡,他咬了咬牙,說道:「如果先生實在是信不過我,那麼我可以先將我的武功廢掉!放在先生手中當人質!這樣先生總該放心了吧?」說完,舉起手掌就要往自己的氣海穴拍下。
李明大驚,急忙抓住他的手。王動看著李明,不敢用力將手掌抽出,只能任由李明抓住他的手。眾強盜這才反應過來,齊齊的跪在王動的周圍,苦苦哀求著王動,阻止著他作出自廢武功的行為。
望著眼前的強盜頭目,李明心頭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感動,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剛才還是凶神惡煞的人,現在居然為了他自己的弟兄,甘願將他辛辛苦苦修煉的武功廢掉!這是何等的義氣!又是何等的胸懷!自己又怎麼忍心繼續為難他呢?
想到這裡,他急忙說道:「好!我就相信你!你也不用自廢武功了,我只希望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以後不要再騷擾老百姓!」
王動一下愣住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望著李明一句話一說不出來了。
高韋急忙打起了圓場,將王動的手從李明手掌中抽出,說道:「好了,醫神先生已經相信你了,現在也該是你實現自己諾言的時候了。這樣吧,你先讓你那些兄弟上筏子,你就在這裡聽先生給你講藥方,一切都完事之後你們要馬上離開這裡,因為剛才我們有不少人被你們打傷了,醫神先生要抓緊時間救治他們。」
王動回過神來,急忙說道:「好!我聽這位先生的。」說完轉過頭去對跪在地上的那些人說道:「你們聽到沒有?趕快上筏子!對了,老五把筏子上的大米扛下來一袋,就算是我們給各位老少爺們賠罪了。」
眾強盜齊聲答應著,急急忙忙的上了筏子。李明微微一笑,對高韋耳語了幾句,高韋會意的笑了笑,轉身走進了林子。
看著眼前焦急等待自己答話的王動,李明說道:「其實這種瘟疫雖然霸道,但還是非常好防治的。你回去之後每天要少一大鍋水,水裡面適量加入一些鹼,將大家的衣服都燙洗一遍,同時大家也要每天用熱水洗澡。有一點千萬要記住: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喝生水!一定要將水燒開了喝!等一會兒高先生給你們把藥拿過來,你們回去每天堅持泡熱水喝,連喝一個月就會沒事了。」說到這裡,高韋匆匆忙忙的從樹林中走了出來,背上背著一個大背簍,走到王動面前指著背簍說道:「這就是醫神先生給你們的藥,回去之後按照先生說得去做,保證你們沒有事的。」
王動大喜,急忙接過背簍,對李明千恩萬謝,轉身就要上木筏。李明急忙叫道:「王頭領請慢,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王動急忙轉過身來,望著李明說道:「先生請講,王動在這裡洗耳恭聽。」
李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非常抱歉,看你也是一個性情中人,我就把我的苦衷對你說了吧。那天晚上我並不想讓你把我救出去,真的,但我並不是你所說的那種賤骨頭,呵呵,我要是想走早就走了,絕對不會讓他們抓住我的。但是,我在碧泉島上還有那麼多朋友、那麼多手下,我這一走可就要連累他們了。你也是個講義氣的人,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們,感激你們能去救我,真的。」
望著李明那真誠的目光,王動臉上陰晴不定,最終,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沖李明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跳上了木筏,指揮著眾強盜離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