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轉眼間臨近了,街上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一些性急的北京市民已經在偷偷的燃放起煙花炮竹。
一天上午,金龍居然接到了秦勤的電話,原來秦勤利用假期從英國回國來探親了,電話裡,秦勤說:秦老將軍結束療養,從外地返回北京,想約金龍到家裡吃飯。
這天傍晚,金龍被一輛轎車接到西海子胡同的一個大院子,陪同的軍官將他讓到門裡後自顧走了。院子很大,東西兩進的房子都是古式的建築,高大寬敞、雕樑畫柱,一看就知道是前朝保留下來的大宅門。靠院牆的西側,是一塊菜地,支著幾個竹竿架子,上面還殘留著乾枯的夾豆秧子。秦老將軍正坐在菜地旁邊的一個石凳上,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看見金龍進來,也不起身,大聲招呼道:「小兄弟兒來了,過來坐。」金龍暗笑:「您都80多了,管我叫兄弟,那秦勤豈不是成了我的孫子輩兒了。」他快步走過去,在秦將軍旁邊坐下。秦將軍穿著一件老式的軍棉襖,顯然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看上去精神健旺,滿面紅光的。
「呵呵呵呵!」秦將軍笑著說:「小兄弟兒,你看看,我這老棺材瓤子又活過來了,多謝你的靈丹妙藥呀!」說著伸伸胳膊腿。
金龍在醫院見過秦將軍幾次,只是見了面,彼此認識,頭一次和秦將軍這麼近的聊天,見他說話如此隨和,也就不緊張,接口說道:「是呀!您恢復的真好,看來您的身體底子很好,活100歲沒問題。」
秦將軍笑道:「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呀,當時在醫院的病床上一躺好幾個月,那個罪呀,不是人受的!別看我當時那個樣子,可我心裡頭明白著呢,真盼著大夫趕緊給我停了藥,讓我眼一閉、腿一伸,踏踏實實走了算了,不誠想最後讓你小兄弟給救過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借你吉言,我就痛痛快快的好好活他100多歲。多謝你呀!」
金龍趕忙說道:「這是應該的,您在病中還幫助我們公司解決大難題,擺平了那幫流氓,我還得感謝您呢!」
「那倒不必謝我,是小秦勤這丫頭上竄下跳的張羅,要謝你該好好謝謝她。」秦將軍道。
「是呀!秦勤小姐確實是幫了我很大的忙,對了,秦勤呢?」金龍問道。
「這小丫頭子,也不知著了什麼魔了,從國外回來才3天,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這沒有100遍,也得有七八十遍了。呵呵。這不,知道你要來,正在廚房做飯呢,這丫頭從來不下廚房,這也不是怎麼了!」秦老將軍說完,笑著看金龍。
金龍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這時候秦老夫人從屋裡出來,老遠的說道:「哎,我說老頭子,大冷天兒的,你就讓客人陪你在外面凍著,還不到屋裡來!」說著又招呼金龍道:「小金呀,快進屋,別搭理這老頭子。」
金龍笑著,扶起秦老將軍一起進了客廳。
客廳中間已經支好了一張圓桌,桌子上放著碗筷、酒杯、還有幾盤涼菜,秦勤正在廚房了忙著,沒有出來招呼,秦老夫人招呼金龍入座,寒暄了一會兒就走開了。秦老將軍說道:「讓他們先去忙,咱們先來喝兩盅兒。」說著打開一瓶茅台酒,金龍趕緊接過來給秦將軍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秦將軍笑著說道:「小兄弟,你知道,秦勤這丫頭做菜好吃,但輕易不下廚房,今天這是衝你才親自下廚,我可是沾你的光,才能享這口福。」說著揀起一塊醋拌藕片美孜孜的嚼著。
金龍也夾起一口菜邊吃邊說道:「確實不錯,沒想到秦勤小姐還會做飯,而且味道確實不錯。」
兩人喝了一杯酒,金龍又給秦將軍倒上,秦將軍瞇縫起眼睛,略帶神秘的小聲問道:「小兄弟兒,你看我們家秦勤好不好?」
金龍沒有多想,隨口說道:「那還用說,秦小姐聰明、伶俐、熱情、大方,當然好了!」
秦將軍接著小聲說道:「我看這丫頭八成是看上你了,她心裡那點小九九瞞不了我,我知道你還沒有成家,怎麼樣,我給你們當一回月老如何呀?」
金龍怎麼也沒想到秦老將軍會轉到這上面來,臉不由得紅了,有點語無倫次的說道:「別、別,那個,哦,秦將軍,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就快要結婚了!」
秦勤正好端著一盤糖醋魚過來,將金龍的話聽個正著,她沒有說話,放下菜,盯了一眼秦將軍,又轉身進廚房了。
「哦!」秦將軍並沒有介意,反而欣賞的看著金龍說道:「呵呵呵,沒關係,看來是我調查研究不夠!」說著招呼金龍喝酒。
「光!」廚房裡傳出盤子被打碎的聲響,秦將軍笑了,壓低聲音說道:「唉呦!大小姐的脾氣又犯了,我們家的盤子碗什麼的又該倒霉了。不過沒關係,過兩天准好,這小丫頭子!呵呵。」
秦勤把菜上齊,也沒有和金龍打招呼,就一個人躲出去了。房間裡只有秦將軍和金龍兩個人。兩個人邊吃邊聊,話題漸漸轉到金龍公司的事情上,金龍將公司前期的一些發展和今後的打算同秦將軍說了,連私下裡研究開發紅芝的事情也說了,秦將軍認真的聽著,不時的插話問幾句。
金龍說完,注視著秦老將軍,想聽聽他的建議,秦將軍幾杯酒下肚,臉有些微紅,他點點頭嚴肅的說道:「小伙子,以你現在的年紀,取得這些成績應該說已經不錯了,但我覺得還遠遠不夠,你不能只盯著眼前、只考慮現在,要把眼界再放寬一些,志向再高遠一些!要站在國家振興、民族興亡的高度來看問題、想問題!」
「哦?」金龍坐直身子,認真的聽。
秦將軍將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接著說道:「當前的中國經濟快速發展,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國際地位上升,應該說盛世空前,但盛世之中也有隱憂。看看我們身邊這些國家,小日本仗著美國人的勢,氣焰越來越囂張,改教科書、占釣魚島、干涉台灣、修改憲法、擴展軍備,他們是步步緊逼,矛頭直接對準中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印度依靠蘇聯正在迅速崛起,很快就能夠抗衡中國;連越南、新加坡、馬來西亞這些個小國也在南沙群島和中國過不去;美國人就更不用說了,在東亞駐軍、用台灣問題牽制中國,限制對中國的技術引入,控制馬六甲海峽,這一切是為什麼?是為了遏制中國!他們不願意中國崛起,他們害怕中國強大!」
「再看中國的經濟,表面上看一片繁榮,可骨子裡呢?電腦生產了那麼多,但芯片是人家的;汽車產了那麼多,發動機是人家的;電視產了那麼多,顯像管是人家的。真正核心的東西我們有多少?如果把這些核心的東西拿走,我們還能剩下什麼?還有能源,中東的輸油管道的閥門控制在美國人手裡,說漲價就漲價,說封鎖你就封鎖你,如果有一天中美幹起來,我們怎麼辦?」
秦將軍越說越激動,手中的筷子也揮動著,「國不強,則民必哀!大清朝的康乾盛世如何?還不是在八國聯軍的槍炮下割地賠款、生靈塗炭!中國不僅需要富有,更要強大,所以不能只盯著眼前的房子、汽車、鈔票,我說年輕人!中國就像一隻羊,周圍是一群狼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你,你長的越肥,危險就越大。」
秦將軍激動的說著,金龍聽到秦老將軍這發自肺腑振聾發聵一般的話語,感到頭皮發麻,脊背都冒出涼氣,好像那危機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問道:「秦將軍,那您說我該怎麼辦?」
秦將軍笑了笑說道:「我並不是說你現在做的有什麼錯,只是要提醒你,國家、民族,你心裡要時刻有這個念想,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說完,他感慨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們老了,不能在像以前那樣為國家衝鋒陷陣、效命沙場了,現在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啦!我們幫著把把關、出出主意也就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們這些老輩兒的希望呀!」
聽秦將軍的話,金龍感覺似曾相識,略一思索,想起施老先生也這樣對他說過,看來老一輩人對自己的期望是深遠而厚重的,他激動的說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托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秦將軍思忖著說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但還是有一點放心不下!」
「哦?是什麼?」金龍問。
「時移事易,人都會變。我帶過的部下、教過的學生不知有多少,想當初他們也都是一心一意的想報效國家,振興民族,但時間久了,地位高了,環境變了,這人也就變了,真正能善始善終的並不多,像那個當初給你們找麻煩的范局,還當過我的警衛員呢,當初也很好,但當了官,人就變了,居然為了200萬就和黑社會去勾結!想不變,難吶!」
金龍認同的點點頭,時間、環境會逐漸的把一個人改變,有時連自己都不知道。
秦將軍接著說道:「有沒有能讓人在什麼條件下都不變的辦法呢?有!那就是不忘本,就是要到群眾中去。我戎馬一生,自信沒有做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情,不是身邊沒有誘惑,有!還很多,但我就沒變。我每年都要到農村去走走看看,不是去視察,而是隱瞞真實身份悄悄的去,只有這樣才能看到真實的情況,和老農民一起去耪耪地、一起吃黑面的窩頭,回來後,一想起老農那兩手老繭、想想那糠菜糰子,什麼樣的誘惑就都不怕了,為什麼,良心!做事要對得起良心。所以呀!不能把自己關在屋裡,要出去走走,真正的走到老百姓中間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金龍用力的點了一下頭,說道:「我明白。」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酒盡盤干方散。秦老將軍將金龍送到院門口,又叮囑一番後才握手道別。
金龍從胡同往外走,一路品味著秦老將軍的話,忽然發現秦勤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面前,只見秦勤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幅怪怪的表情,想起秦將軍提親的事情,心道:「別是這小丫頭還不死心吧!」想著,口裡說道:「秦勤小姐,剛才淨顧著和秦將軍聊天了,後來一直沒見你,怎麼樣,留學生活還不錯吧?」
秦勤沖沖的說道:「金龍,我在這兒等你,就是想告訴你一句話,我根本就沒看上你,你和我心目中的那個人差的遠了,我叫你別臭美。」
金龍暗想:「小丫頭被自己拒絕了,一定感到沒面子,這是找面子來了。」不覺好笑,於是順水推舟的低頭說道:「那是那是!我一點也比不上、一點也比不上。」
秦勤解氣一般的說道:「哼!就是比不上,其實你那點事兒我早就知道!」
金龍一愣,問道:「我什麼事呀?」
秦勤古怪的笑著,扭轉著身子調侃著說道:「什麼安靜啦、什麼曉雅啦,又是秘書又是情人啦,哼!」
金龍沒想到秦勤居然知道這些,詫異的問道:「你早就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哼哼!」秦勤得意的口吻說道:「你別忘了,你身邊可有我安排的人!」
「李樹林!原來是這小子!」金龍恍然大悟,不由得尷尬的笑笑問道:「秦,啊你爺爺知道嗎?」
「我爺爺也知道。他那麼問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攀權俯貴的勢利小人,你要是真的答應了,別說讓我嫁給你,當時就得把你轟出去,以後也別想再進我們家門了。」
金龍苦笑了一下,他沒想到秦老將軍還有這麼深的心機。
秦勤又說道:「哎!現在明白了吧!不是我看上你了,是爺爺拿我說事兒考驗考驗你。」
「明白了、明白了。」金龍趕緊點頭稱是。
秦勤接著悠悠的說道:「還有啊!我看你呀當斷得斷,不能老是這麼腳踩兩隻船呀,早晚是麻煩!」說完也不等金龍解釋,扭頭走了。不過金龍從她最後那幽怨的一瞥,還是感覺到:「秦勤說沒看上自己恐怕不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