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站在眼前的瘦高青年,李言慶即感到失落,又有些驚喜。
原以為是老爹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卻沒想到,來的不是老爹,而是一個他極為熟悉,幼時的夥伴,竇奉節。
距離上次和穿奉節見面,已有五年之久。
當時竇奉節是奉命前往太原定親。之後就跟隨寞抗前往朔州。李言慶成為黑石關鷹揚郎將的時候,曾想過把竇奉節調到身邊。可由於種種原因,實奉節最終沒有前來,留守於朔州。
朔州的朔風,令簧奉節看上去變得穩重許多。
比從前變得瘦了,個頭也很高,文文靜靜的活像個女孩子般靦腆。只是那略顯黑黝的面容上,流露著一絲網強之氣。看著眼前的青年。讓人無法把他和當年那個懦懦少年,聯繫在一起。
「養真,還認得我嗎?」
跟在寅奉節身後的青年,突然開口。
他身材魁梧,體格壯碩。
古銅色的面龐,濃眉大眼。舉手投足間,莫不有一種豪邁氣概。
李言慶看到他,不由得又笑了。
「膛目薛三郎…「哈,薛三哥,一向可好?」
膛目薛三郎,是薛萬徹的綽號。
聽聞李言慶如此稱呼。薛萬徹也忍不住大笑起來,上前和言慶用力的擁抱了一下,並狠狠地捶了李言慶幾下。
「你這傢伙,當初在武邑不告而別。一晃可是六七載了!」
「嘿,我一直都在鞏縣,分明是你這夯貨不來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幾年我可是閉門幽居。」
薛萬徹大笑,再次和李言慶擁抱了一下。
「你休要胡說八道,我前些年在涿郡,根本抽不出身來。倒是你這傢伙誰不知道你要是想離開。沒人能夠阻攔。不過你這傢伙藏的可真夠深肌,若非這次前來,我還真不知道,你竟然是」
「咳咳!」
就在薛萬徹興奮不已時突然一陣輕輕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李言慶循聲看去,見在薛萬徹和竇奉節身後,還站立一名壯年男子。他身高大約在八尺上下,一派儒雅氣概。不過,眸光閃爍中,似有陰鷙光芒。嘴唇略有些單薄,使的他清秀的外貌,平添幾分不和諧之色。壯年人負手而立,神情顯的很倨傲,眉頭緊蹙一起,凝視李言慶。
「養真。我來介紹,這位是」
「我是李孝恭,奉唐皇之命。有要事告之。」
李孝恭?
李言慶一驚,不由得上下打量此人。
這位可了不得,歷史上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此人位列第二。由此可以看出,這李孝恭是堅定了李二擁吏。不過論功勞、論出身。論品性,唐史中對他的評價。甚至於過了長孫無忌。
論輩分,李孝恭是李言慶的堂兄,比李言慶大七歲,剛到而立之年。
論出身,李言慶的父親李孝基。受其父李障的牽連,一輩子顛簸流離,四處逃亡,莫說功名,恐怕連真名實現都不敢向外透露。而李孝恭的父親李安,則是隋開皇年間的左領軍大將軍。
其祖父李蔚,是李虎的嫡出第七個兒子。
而論及品性,史書上對此人評價是寬容讓人。
不過李言慶對李孝恭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不僅僅是因為他目光中那一抹不易被人覺察的陰鷙,還因為他的性命。按道理說。李孝恭和李孝基差了一輩兒,名字裡卻同有一個「孝,字。
如果不解釋清楚的話,外人還以為這李孝恭,是李孝基的兄弟。
似李閥家族,雖然是馬上求取的出身和功名,卻也並非不懂得倫理。李孝恭的老爹給自己的兒子起了這麼一個名字,似隱隱包含著羞辱之意。李孝基和李安是同輩。可你看。你和我兒子同字,這在古代。絕對是羞辱別人的意思。如果李安和李孝基關係良好,李安斷然不會給兒子去這麼一個,孝,字為名。
由此可以看出,李孝基和李安,或者說和李孝恭之間,並不和睦。
言慶腦子轉的飛快,從這簡簡單單的名字中,卻覺察到了許多內容。
不過表面上,他卻沒有透出任何不快之色,而是微微一拱手,「李郎君登門,有失遠迎,望請恕罪。」
李孝恭的父親李安,如今拜西安王。
從品秩上,比李孝基低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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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同為世子。你老子比不得我老子,哪怕你比我年紀大,我也不需要對你太過於客氣了!
再者說了。李孝基還是宗正卿呢
李孝恭眼中閃過一抹不快之色,但旋即消失。
微微一笑。和李言慶拱手見禮。然後就不再開口。
李言慶把眾人領到後湖竹樓大堂上。分賓主落座。箕奉節頗有感慨的環視這竹樓裡的擺設,輕聲道:「和竹國一樣。」
「你不說我還真沒有覺察到。養真。莫不是你把竹園給搬過來了?」
薛萬徹也好,竇奉節也罷,都曾在洛陽龍門山下的竹園裡生活過。特別是冀奉節,在竹園生活的日子更久。眼見這竹樓裡的擺設,和當年並無二致。只是把當年的席榻,變成桌椅。
言慶笑了笑,「那裡是洛陽竹園?
這是我來這裡定居後,仿照竹園重新營建。龍門山下的竹林,如今都沒了,竹園也成了廢墟。」
「那實在是可惜了!」
竇奉節不無感慨的道了一句,幽幽一聲長歎。
「奉節啊,你怎麼學的跟娘
薛萬徹聞聽,頓時撫掌大笑。「養真這話說的沒錯,奉節這傢伙的性子太弱,在長安大家都喚他竇娘子呢。」
竇奉節臉頓時通紅,惡狠狠的看了薛萬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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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膛目三郎,你給我閉嘴!」
說罷,他笑道:「養真,你不知道,這廝蠢笨的緊。當初成親後。丹陽公主還說他太過粗魯。」
「三哥成親了?」
薛萬徹咧嘴點頭,「前年我父投奔太原,陛下賜婚與我和十五娘子。
本來我想派人告之你,可擔心不方便,最後也沒有通知。若早知道你的身份,說什麼也要你奉幾詩詞不可。」
「十五娘子?」
「就是如今丹陽公主。」
李言慶倒是依稀記得,薛萬徹好像是娶了一個公主。
只是對於那位公主的來頭,他實在是印象不深。事實上,言慶對於唐時的公主,基本上沒太多好感。包括囊奉節的那位李永嘉,如今被封為房陵公主,據說也是個驕橫跋扈的主兒。
這是李孝基來鞏縣時,和言慶拉家常說的事情。
在那時候,李孝基就已經開始有意無意的把李閥中的情況告訴李言慶。為言慶日後做打算。
李淵如今共十五個女兒。
長女長沙公主,嫁給了馮少師,夫妻倒也和睦;次女襄陽公主嫁給了竇誕。也就是寰撫的兒子;三女平陽昭公主,自不用贅言;四女高密公主嫁給了長孫順德的兒子,長孫孝政。不過聽說,這夫妻二人並不甚和睦,整日裡吵鬧個沒完沒了;五女掛陽公主、六女長沙公主」
總之,李淵這十五個女兒中,丹陽的年紀最可是成親卻遭遇其他姐姐。
李言慶不好對此作出評述。所以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李孝恭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表意見,好像這大堂裡,沒有這個人。
不過,言慶知道,李孝恭在偷偷的觀察自己,就如同他也在一直偷偷的觀察李孝恭一樣。
寒暄過後。言慶問道:「你們兩位駙馬不好好呆在長安,跑榮陽作甚?」
李孝恭這時候咳嗽了一聲,沉聲道:「我們此次前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臨來之前,陛下讓我們帶一句話給你。」
「哦?」
「陛下說,養真,你準備好了嗎?」
只這一句話,讓李言慶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這句話裡隱藏的意義很深,若不仔細品味,還真不一定明白李淵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李言慶卻知道,李淵是在問他。是否準備好。歸宗認祖了?
既然李淵問出這一句話來,那就說明,李淵已下定決心,對河洛用兵,並準備收復洛陽了!
薛收的話,猶在耳邊。
李唐好用奇兵…
當所有人都認為,李唐今年已無力再戰的時候,李淵卻突然決意。兵出函谷。李言慶不知道,這是否真的是李淵的主意,如果是,那史書中對李淵的評價,未免也太差了一些吧。
一擺手,沈光悄然退出大堂。
李言慶沉聲道:「陛下準備何時出兵?」
李孝恭不由得也是一驚,駭然看著李言慶,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他,竟然知道皇上準備出兵洛陽?
坐在最下的武士暖;臉色有些潮紅,呼吸也顯得急促幾分。終於要開始了!他抬起頭,凝視李孝恭,等待他的回答。
「本來,父皇是不準備在今年出兵的。」
竇奉節開口道:「不過秦王勸諫。說所有人都以為關中今年不會再有戰事,包括王世充也這麼認為。
當所有人都認為不會開戰的時候,其實是最好的開戰時機。王世充現在毫無防備,若此時出兵關中。可一舉攻克…「父皇考慮了很久,最終認同了秦王的主意,決意出兵。」
李言慶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
可當這一天真的要到來時,他反而沒有那麼激動,顯得很平靜。
神色輕鬆的端起茶桌上的茶脫,抿了一口之後,問道:「那陛下又準備要我,做些什麼呢?」
「陛下要你牽制住王世充的兵力,同時無比要租竇建德兵馬。於黃河以北。
洛陽之戰結束之前,箕建德不可跨過河水半步。必要時,可放棄汲郡與河內,全力守衛豪陽。」
牽制住王世充的兵馬,還要阻擋住箕建德救援!
這豈不是要我腹背受敵嗎?
李言慶眉頭一蹙,陷入沉思之中。
「必要時,可調集河東兵馬相助。不過河東戰事剛剛結束,如今尚未恢復,恐怕也無法給予太多幫助。陛下還說,一俟河洛開戰,養真你務必堅守至十一月,秦王會調集關中兵馬,兵臨洛陽。在此期間。我與奉節都行你調遣」陛下還說。何時開戰,全都由你一人做主。」
李言慶摸著下巴,沉吟不語。
「怎麼,李郎君不留在蒙陽?」
他突然開口詢問。
不等李孝恭回答,竇奉節開口解釋道:「李大哥如今拜荊襄道行軍總管,明日一早就前往魯郡。」
荊襄道行軍總管嗎?
李言慶抬起頭,向李孝恭看去。
而李孝恭,也正凝視著李言慶兩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相觸,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