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尋豐見竇夫人!」
言慶一臉平靜,邁步上前恭敬行禮。
可別看他表面上沒什麼波動,但心中,卻是波瀾起伏。唐國公、竇夫人…那豈不就是李淵的老婆,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太穆皇后嗎?在歷史上,對於太穆皇后的描述,並不算太詳細,只才斷斷續續一些篇章。可就是這些篇章,足以讓太穆皇后的形象,勾勒淋漓盡致。
竇夫人是北周皇室,舅父就是北周的皇帝。
當時,北周的皇帝與突厥聯姻,取了一位突厥公主。從理論上將,這算是一樁政治婚姻,所以皇帝對那位突厥公主,並沒有任何感情,甚至不願意在宮中過夜,非常冷淡。時年八歲的竇夫人,卻站出來對舅父說:舅父你既然是為了突厥和中原的和平而娶了突厥公主,就應該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善待皇后。否則的話,你娶了皇后,又不理不問,才什麼用處?
既然你已經做了,那就要盡到責任,不要虎頭蛇尾。
一個八歲的女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的確不簡單。皇帝也因此而善待皇后,改善了和突厥的關係。
竇夫人的父親,是當時的神武公竇威。
而神武公的妻子,就是北周皇帝的妹妹。
揚堅篡周時,竇夫人得知後,極為憤怒,「很不能男兒身,為舅父剷除奸妄。」
只嚇得竇威夫婦,捂著她的嘴,不敢再讓她說話。後來竇夫人嫁給了李淵,盡極了賢妻良母責任。李淵男生女相,隨著年紀增長,有些阿婆面,故而每每會被揚廣當眾羞辱,嘲諷。
李淵表面上嘻嘻哈哈,可回家後,忍不住放聲大哭。
也正是竇夫人在一旁鼓勵,安慰,讓李淵重又振作起來,與揚廣周旋。
不過,好人似乎總是沒有好報。竇夫人走的早,膝下四子一女,到頭來又上演了骨肉相殘的一幕……
這是個可敬的女人,只是走得早了!
如果竇夫人活著,李世民那玄武門之變,還能否成功?不得而知。
竇夫人面帶慈祥笑容,看著言慶,如同看自己的孩子。聽言慶自稱子侄,她也似乎更加高興。
「公子不必多禮。」
老身早就聽說,鵝公子一表人才、乃當今奇童子。李國公也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只恨無緣一見。
今日才知,傳聞果然不假。公子風采,更甚於傳聞。」
言慶本就生得秀氣,以至於李雲秀見他時,說他書卷氣過重,少了些英武氣概。一晃和李雲秀分別,也有三四年之久。鄭言慶的相貌,雖無太大變化,可歷經高句麗一場慘烈搏殺後,身上才多了一絲殺氣。也正是這股征伐之氣,使得言慶看上去,平添了許多陽剛氣概。
聽罷竇夫人誇讚,言慶難得的,紅了臉。
「好了,都別客氣了……姐姐遠道而來,是有事與你商議。」
裴淑英說著話,讓雙方落座。
由於鄭世安身體不好,所以當鄭言慶不在的時候,裴淑英會出來,為他括呼一下。不過似竇夫人這等身份,即便鄭世安身體安好,也無法與之同席。身份名氣的懸殊,著實太大了。
論輩分,裴淑英要稱呼竇夫人姐姐。
竇夫人落座以後,指著身邊兩個少年,「二郎,獅虎兒,還不見過鵝公子。」
英武少年拎於站出,「世民,見過兄長。」
那病怏怏的少年,輕輕咳嗽著起身,也頗才禮貌的上前行禮道:「我叫李玄霸,見過哥哥。」
世民?
當鄭言慶步入中堂,看到英武少年的第一眼時,就隱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可是當他親耳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心中還是掀起了一陣波瀾。他是李世民,這少年,、就是太宗,就是那開創了貞觀之治,大名鼎鼎的李世民嗎?
雖則在此之前,言慶曾在腦海中,反覆盤算過各種和李世民相見的場景。可當他真的與李世民相見時,那心裡的悸動,難以言述。他就是李世民,他就是唐太宗,他就是我今後要依持的靠止,
言慶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但目光灼灼,聲音也略顯顫抖。
「久聞二郎之名,今日一見,實三生有幸。」
不過,那病怏怏的少年……李玄霸!莫非,他就是隋唐第一條好漢,李元霸的原型不成?
歷史上,李玄霸死得很早,大概十四歲時就死了。
言慶不曉得那李元霸的形象,是怎麼得來。但想必,也非是空穴來風。只不過,鄭言慶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李玄霸,和那位錘震十八路反王,打得各方豪傑狼狽而逃的隋唐第一高手,聯繫在一起。此李玄霸,真是那傳說中的李元霸嗎?他真如小說評書裡,那般厲害嗎?
「玄霸,似身體才疾?」
言慶的醫術並不高明,但畢竟和孫思邈呆了快兩年的時間。
這望聞問切的本事,不說爐火純青,倒也才幾分火候。李玄霸的臉色,白裡透青,目光略顯無神。特別是當他咳嗽起來的時候,言慶可以聽出,咳音駁雜,似是肺上有疾,與觀音婢,長孫無垢當時的病症,頗有些相似。
竇夫人臉色一喜,「言慶,你看出來了?」
「哦,我曾隨聖童孫思邈孫先生學過一些,不過並不高明夫人,您此次前來,莫非是……」
鄭言慶何等聰明,見李玄霸這等情況,如何看不出端倪。
竇夫人拉著李玄霸怕手,讓他坐在自己身旁,輕輕的摟著他。李玄霸好像一隻溫順的小貓,依偎在竇夫人的懷中。那雙細長的眼睛,卻盯著言慶,似是好奇,又好像是在一旁觀察。
不僅僅是李玄霸,李世民也在觀察。
他聽父親提起過言慶,也曾陣姐姐,談到過言慶。
父親說:半緣君文采飛揚,思緒縝密,見識非同凡響,乃當世大賢。
姐姐說:鵝公子的確是有才華,只是有些女氣,略顯陰柔,不夠大丈夫氣概。
李世民從此,就記住了鄭言慶。
他開始搜集言慶的一切信息,並嘗試臨摹言慶所創的詠鵝體(顏體)。李世民雖出身高門大閥,卻是個長於學習的人。他喜歡琢磨人,也善於學習他人的長處。一開始,他還對言慶並不服氣,覺得言慶只會舞文弄墨,當不得大賢兩字。甚至一度,他認為言慶,虛有其名。
然則,當鄭言慶一部《三國》問世,令李世民刮目相看。
言慶所不出來的《三國》,李世民可說是反覆閱讀。越看,他就越對言慶,感覺高深莫測。
直至言慶征伐平壤,鄭醒構陷言慶投故時,李世民的第一個反應,卻是:鄭言慶若投敵,高句麗將如虎添翼…後來當他聽說鄭言慶是被誣陷時,頓時感覺輕鬆,還笑著和李雲秀說:高句麗人,要倒霉了!而事實上,高句麗人,似乎的確倒霉了……
今日一見,鵝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只是他為何有些激動?似乎對我,頗有些親近之意?
李世民雖說是李淵之子,但畢竟是次子,論前程,他斷然比不過長兄建成。鄭言慶出身鄭閥,即便是旁支,也未必比他低;論名氣,鄭言慶已隱隱才宗師之名,在文壇享才盛譽,又在高句麗立下赫赫戰功,也非李世民可以比擬。可是他為什麼,會見到我,如此激動呢?
這心裡面,頓時有幾分驕傲,不過更多的,還是親切。
言慶並不知道,他無意中釋放出來的善意,竟然被李世民準確的捕捉到,並且記在了心裡。
此時,他的注意力,被竇夫人所吸引。
竇夫人說:「不瞞公子,玄霸的身子骨,的確不好。
說來也奇怪,他生下來就有些弱,可偏偏天生神力。我與李園公一開始都沒有在意,想著他力氣這麼大,身體怎會差呢?玄霸年紀越大,力氣就越大,可這身子骨,就顯得越差……
去年入冬後,他的病情就越嚴重起來。
我找到了巢元方先生,結果巢先生卻說,玄霸是天生氣疾。若網出生的時候就醫治,說不得會有用,可現在……巢先生只能穩住他的病情,卻無法根治。不過他給我出了個主意,說早年左驍衛大將軍長孫晟的女兒,長孫無垢也得過這個病,後來還險些因此,丟掉性命。
但聽說,她現在病情才所好轉,全賴你當年護送她,去岷蜀尋孫思邈孫先生診治。
我立刻趕赴洛陽,卻不想高夫人帶著無忌,在去年入秋時就去了岷蜀。岷蜀諾大,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她們……後來,還是我兄長出主意,說既然當年公子能帶著長孫丫頭入蜀求醫,想必知道孫先生的下落,而且一定與孫先生交好。我這才帶著玄霸,冒昧前來。」
鄭言慶聞聽,恍然大悟。
他起身,走到李玄霸的身旁,探手號脈。
可是當他手網一碰觸李玄霸的手腕,卻見李玄霸猛然一翻手,青筋虯結的大手,化為虎爪,狠狠抓向鄭言慶的手掌。那度,快若閃電一般。鄭言慶連忙縮手,翻掌一撩,試圖化解李玄霸的虎爪。可是李玄霸變爪為掌,蓬的和言慶硬碰了一下。
乖乖,這傢伙的手,簡直和鐵塊一樣。
一股巨力用力,震得言慶手譬麻,手掌指骨,若同斷裂一般。
「玄霸,不得無禮。」
竇夫人驚叫一聲,李玄霸這才停下手。
「公子,你……」
「玄霸好大的力氣,果然不愧獅虎兒之稱。」
言慶臉上露出無事之狀,手背在身後,卻連連抖動。
李世民眼睛一亮,他如何不知道,自家兄弟的力氣何等驚人。早年間,李淵見李玄霸神力驚人,故而請來名師指點。那一身武藝之高明,莫說同齡人,就是成年人,也不是他對手。
他也知道,李玄霸為何出手。
蓋因少年氣盛……
整日裡,聽到的全都是言慶的名字,李玄霸怎能服氣?
不過,鄭言慶能硬接李玄霸一擊,看起來這身手也不算差。想想也是,若非這等本事,焉能安然無恙,從數十萬高句麗人殺將出來?這個人能文能武,果如父親所說,是當世之大賢。「咳咳咳。」
李玄霸出招之後,一陣咳嗽,而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無邪笑容,「你能接我一招,是個才本事的人。」
說完,他伸出手來,讓鄭言慶為他號脈。
言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輕輕搖頭,伸手為李玄霸診斷。
竇夫人露出一臉緊張之色,頗為期待的看著言慶。李玄霸的脈象,和當初長孫無垢的脈象相似,不過遠沒有長孫無垢那麼嚴重。
「夫人,獅虎兒可曾煉氣?」
竇夫人一怔,有些不太明白言慶所言。
李世民一旁開口道:「獅虎兒幼年曾拜武功山紫陽真人為師。那紫陽真人傳授過他一套功法,數年來一直勤練不綴。但不知,這算不算是公子所言的,煉氣,?別的,好像沒有了。」
「怪不得!」
鄭言慶說:「獅虎兒若非這套功法,只怕早就病情加重。他肺氣不足,練得又是那種網猛至陽的功夫……想來獅虎兒所用的兵器,也是重兵器吧。」
李玄霸聞聽,露出好奇之色。
「你怎麼知道?」
李世民說:「獅虎兒天生力大無窮,普通兵器根本就不趁手。
後來紫陽真人教他練錘,父親還專門給他打造了一對大錘,重三百餘個當屬於重兵器吧。
操!
鄭言慶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聲:這若不算是重兵器,那還才什麼,算是重兵器?
這李玄霸的年紀,看起來也不過十一二歲,竟然能使得起三百餘斤的大錘?果然是個怪物……
「玄霸今年多大?」
「哦,比我小一歲,業已十三。」
竇夫人對這些事情,是真不太清楚,索性就讓李世民代為解釋。而李玄霸則靜靜依偎在竇夫人懷中,看上去很是文靜,像個乖寶寶。這乖寶寶,日後怕是會殺人如麻,天下無故吧。
不過,我若能救了他,日後豈不是又多了一個靠山。
言慶想到這裡,心裡己拿定了主意。
「夫人,玄霸的病情很重,不過比之當初觀音婢的病情,卻是好許多。關鍵就在於他練的那套功法,當屬道家的養生引導之術。我從蜀中離開時,孫先生曾給過我一些丹方和丹藥。
其中就才針對氣疾的丹藥。
如若夫人信得過我,可以暫時住下,待獅虎兒服過丹藥後,我在以丹方調理之,當可痊癒。」
竇夫人聞聽,喜出望外。
「公子此話當真?」
「如若沒有好轉,我就立刻帶他前往蜀中,不知夫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