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縣的歷史,可以沾溯久遠。
早在三十萬年以前,這裡就出現了人類的足跡,並留下後世的『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龍山文化』的遺跡。西周時期,武王分封諸侯,有鞏伯在此建立了鞏伯國。戰國時,秦莊襄王設立鞏縣,也正是代表著,鞏縣也由此開始了它漫長而又極富傳奇的歷史。
鞏縣南面,是中岳嵩山;北面有黃河天塹。
東面,臨虎牢,西面依持黑石關。故而自古以來,便有了,山河四塞『鞏固不撥』的名聲。
鞏縣也因此而得名。
因其扼守古都洛陽,所以又有東都鎖鑰的說法,是一個兵家必爭之地。
大業六年,鄭世安率眾返回鞏縣。
他從鄭氏七房與鄭善願手中,謀取了三千頃良田,加之安遠堂原本配給他的五百多頃土地,從而一舉成為鞏縣最大的地主。其土地從霍山延綿而至伊洛河,名下更有數千戶佃農為他效勞。
鄭言慶前世,倒是多次訪問過鞏縣。
但重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來到此地。一切都顯得很陌生,如今的鞏縣,和他記憶中的鞏義,無法重合。
勒住玉蹄兒,鄭言慶舉目眺望。
已進入深秋時節,原野中充斥著一種蕭條肅殺之意。
遠處的伊洛河滾滾流淌,霍山漫山遍野的紅楓,也顯得格外壯觀。
「大哥,怎麼不走了?」
雄大海催馬上前,好奇的問了一句。
鄭言慶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手中馬鞭向遠處一指,沉聲道:「喏,爺爺他們……來迎接我們了。」
從遠處的村落田莊裡,來了一群人。
為的白無須,正是鄭世安。在他身後,還有王正和雄大錘隨行。沈光、黨家三兄弟則跟在他們後面,再往後,還有小念等一大群人。鄭言慶遠遠的就跳下了戰馬,細腰和四眼,興奮的衝了過去。
它們認出了小念…當它們還是小狗崽的時候,就是小念一手餵養。
言慶是它們的主人,但小念毫無疑問,如同它們的親人一般。
「細腰,四眼!」
毛小念也快活的大聲叫喊起來,跑上去和獒犬摟抱一起。至於鄭世安等人,則沒有去關注獒犬,而是快步來到了鄭言慶的跟前。
「孫兒拜見爺爺!」
鄭言慶緊走十幾步,上前單膝跪地。
而雄大海則撲通跪在了雄大錘的面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鄭世安和雄大錘,都樂得合不攏嘴。把各自的孩兒攙扶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怎麼看也覺得看不夠。
「言慶,你可算是回來了!」
鄭世安輕聲道:「你若是再不回來,只怕要耽擱了我一番心意。
言慶一怔,「心意?」
「走走走,到家裡再說話吧。」
鄭世安拉著鄭言慶,往回走。言慶這才和沈光等人見過,而沈光早在他下馬的時候,已接過了韁繩。
玉蹄兒對沈光倒是很服帖,很溫順。
言慶和沈光擁抱了一下,「沈大哥,這兩年辛苦你了。」
「呵呵,那裡談得上辛苦。老太爺對我優渥的很呢…你看這兩年,我都長胖了許多。」
鄭世安在鞏縣的住所,位於霍山腳下。
這霍山,在後世可是非常有名。因為在數百年之後,宋朝的開國皇帝趙匡胤在此選定了定陵所在,更名為青龍山。而後北宋無數皇帝皇后的陵墓,都是以青龍山為中心,選定地址。
這裡,也就是後世的宋陵所在。
言慶沒有想到鄭世安居然把住處選在了霍山腳下。
這裡距離鞏縣縣城,有大約三十里的距離。但不能否認,這可是一塊風水寶地。鄭世安依據地勢修建宅院,並將田莊設立於此,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形成了一個多達二百餘戶村落。
鄭世安自領族老,鞏縣縣令也不敢怠慢,並委任他為這霍村黨長。
如今的鄭世安,越顯得氣派了……這人所處的位置和身份不一樣,氣度也會自然而然的產生變化。
和鄭言慶回到家中,鄭世安並沒有急於和言慶談事情。小念早已準備好了洗澡水,讓言慶,先洗去這一路的風塵。
泡了一個熱水澡,言慶換上一襲白裳。
小念為他細心的紮好了頭,讓鄭言慶有種恍若回到數年前的感覺。
「老太爺在堂上準備了酒菜,等著少爺過去呢。」
小念的臉蛋兒紅撲撲。兩載光陰,她出落的越水靈。如果說,兩年前她還只是初露風韻的青桃,而今已成為成熟的蜜桃。身材凹凸有致,體態修長,嬌靨如花,更具有吸引力……言慶換好衣裳,精神抖擻的來到中堂。
雄大海已經坐在酒席宴上,鄭世安雄大錘還有王正居中而坐,下手還有一排管事打扮的人。
這些都是平日裡為鄭世安操持事務的田莊管事。
有的是本地人,有的是滎陽鄭府的人……鄭世安剛抵達田莊的時候,頗有一批刁鑽古怪的傢伙。不過鄭世安當了一輩子的管家,這些管事兒的手段,在他眼中,簡直如小兒科一般。
初臨鞏縣一月,鄭世安表現的很安靜。
就在管事們肆無忌憚行事的時候,他突然出手,抓住了三個典型人物。一個被沈光當場斬殺,兩個被送往鞏縣縣衙,被判流涉邊塞,終身不得回還。雷霆手段,一下子震懾了管事們。蘭後鄭世安軟硬兼施,安撫的安撫,驅趕的驅趕……短短三個月裡,就控制整個田莊。
管事們,也都知道,鄭老爺有一個孫子,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禁在士林中頗有影響,更官拜雲騎尉,日後前程遠大。不過,他們也大都是聽說過,除了幾個從榮陽來的管事,曾遠遠見過鄭言慶之外,其他人都未謀其面。如今一見,果然一表人才。
鄭世安把在座的管事,紛紛介紹給了鄭言慶。
言慶不冷不熱的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對這些人,不能表現的太容易親近,否則會有人蹬鼻子上臉。越是顯得高高在上,有時候越是能讓這些傢伙感覺畏懼。人有畏懼,方有所敬。
他的態度,在管事們眼中看來,理所應當。
「世績前些日子過來,還向我打聽過你的消息呢。」
「哦?」
「他最近挺忙……今年以來,河南之地頗有些混亂。周圍時常有盜匪出沒,襲擾鄉鄰。世績如今在房縣令手下頗為得意。執掌管城鄉勇,數次擊潰了犯境的盜匪,名聲可快要過你了。」
鄭言慶並沒有感覺不快,相反,他很高興。
這樣的徐世績,才是他印象中的徐世績。能征慣戰,而非只知道在學舍中死讀書,讀死書的書獃子。
從鄭世安的口中,他能體會到,徐世績如今做的很開心。
「年中時,他父親在南河渡旁邊置辦了不少產業,現在也聽得意。世績本來想等你回來,可房縣令緊急派他出去公幹,故而只能抱憾。不過他可是說了,要你一定等他回來團聚。」
言慶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酒過三巡,管事們紛紛起身,告辭離去。
鄭言慶這才有機會開口詢問:「爺爺,您在信上也沒有說清楚,此次喚我從峨嵋回來,究竟有何事情?」
這話一出口,在座眾人,都露出一抹笑容。
「慶娃兒,你的機會來了。」
「機會?」
鄭世安說:「你一路趕回來,想必也知道了。陛下準備對遼東用兵,在涿郡召集了天下兵馬。」
我何止知道,我還知道,這場戰爭的結局,將會是以慘敗而告終。
不過言慶沒法子把這話說出來,於是點點頭,表示聽說過此事。
「如今,各家子弟紛紛率領宗團,前往涿郡集結。你也知道,那高句麗彈丸小國,竟然敢囂張若斯。陛下此次用兵,必能大獲全勝。
各家子弟與其說是去參戰,倒不如說是賺取武勳。」
言慶聽罷,心裡隱隱感覺不妙。
鄭世安接著說:「你元壽叔和善果叔,爭取到了海冥道(今朝鮮海州)參戰的權利,故而派人回來,傳令族中子弟盡出,組建鄭氏宗團,前往東萊與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報到。大將軍有令,各族子弟所帶宗團,務必要在臘月二十二日之前,抵達東萊報到,若有遲誤者,概不接納。
算算時間,已不多了。
我在族老會上,為你爭取了一個機會,你將以鄭氏宗團司馬之職,前往東萊,謀取武勳軍功。」
鄭言慶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果然不出我所料,爺爺要我返回,竟然是要我出征高句麗!
那豈不是找死嗎?
鄭言慶一點都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可問題是,爺爺已經為他爭取了這個資格,他若不去,又有什麼理由和借口呢?他知道這一征高句麗的結局,可鄭世安等人,卻不可能知道結局。
在他們眼中,出征高句麗,是賺取軍功的好機會。
言慶如今官拜雲騎尉,若能賺取到軍功的話,對日後而言,可謂是大有助益。問題在於,軍功賺不到,別連性命都丟了……慢著,來護兒?怎麼在印象裡,征討高句麗,沒有他的事情啊。
「爺爺,來護兒大將軍……屯紮東萊?」
「是啊。」
「他難道不去涿郡集結嗎?」
「哦,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鄭世安說:「元壽說,來護兒大將軍的麾下,是以水軍為主。正月過後,大將軍將會移駐於沙卑城……之所以讓你們在臘月二十二日之前集結,恐怕就在於這一點。」
言慶,頓時有點懵。
沙卑城在哪兒?
他猶豫一下,輕聲問道:「爺爺,家裡還派什麼人過去?」
「以元壽長子鄭醒為宗團之主,你為隨軍司馬,協助鄭醒。除你二人之外,宏毅可能也要過去。
還有各方子弟,共三十七人,率八百鄭氏宗團前去……恩,我想讓沈光和大海隨你通往沙卑城。」
毫無疑問,爺爺是一番好意。
可問題在於,鄭言慶無法接受這份好意。
去沙卑城集合?水軍?
言慶覺得腦袋有些糊塗,打高句麗,不是從遼東進兵,過鴨綠江嗎?怎麼會多出一支水軍?
「言慶,你覺得如何?」
鄭世安見言慶不回答,忍不住開口詢問。
鄭言慶抬起頭,苦笑著說:「爺爺,我能不能選擇不去?」
這句話剛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雄大錘、王正、沈光在內,都不由得詫異向鄭言慶看去。
這可是賺取軍功的大好機會,他為何不想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