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突然稍稍停頓了片刻,掃視了一遍台下的觀眾,值到吊住了在場眾人的胃口後,這才緩緩道:「這個人,只是第一次自編自導,想不到就拿了最佳編劇,我個人對他這部電影也是非常欣賞的,相信大家已經猜到他是誰了,不錯,他就是——丁昆,《落水狗》。」
觀眾席馬上響起了一陣歡呼,王大胖也是暗暗激動:不錯啊,旗開得勝,看來,今晚金像獎有戲了。
坐在不遠處的丁昆,先與王大胖握握手,這才施施然走上台。他從王京手上接過金像獎,把頒獎台上的麥克風調了調位置,又咳嗽了兩聲,準備發表得獎感言。
王大胖開始暗暗擔心,他曉得丁昆是一個受教育不多的人,一旦發起火來,粗話就像機關鎗那樣連綿不斷。不曉得在如此隆重的頒獎典禮上,他會說出什麼文雅莊重的得獎感言來呢?王大胖把雙手抱在胸前,拭目以待。
只見丁昆閉目沉思了半晌,這才淡淡吐出了兩個字:「謝了。」說罷,便拿著金像獎,悠哉游哉地走下了領獎台。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會想到他的得獎感言居然只有兩個字,四周立時鴉雀無聲,場面冷到了極點。一旁的曾之偉跟沈電霞連忙插科打諢,把氣氛重新調動起來。
王大胖卻不由得啞然失笑道:「丁昆這一舉動,倒是蠻有杜大炮的特色。」
「杜大炮?你是指杜奇峰嗎?怎麼突然提起他來了?」身旁的莫曉雲不解道。
「呵呵。」想到金像獎過往的歷史,王大胖嘿嘿一笑,在莫曉雲耳邊低語道,「杜導演外號杜大炮,這個綽號絕非空穴來風,他喜歡在片場罵人,面對媒體採訪也沒有什麼顧及,看到什麼不平就出口炮轟。也因為他的口不擇言,以致於跟金像獎主辦方鬧得非常不愉快。幾年前他憑《槍火》問鼎金像獎最佳導演時,他走到頒獎台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謝謝』,就大模大樣地走下台。最佳導演可是金像獎最重要的幾個大獎之一,他居然這樣冷然對待,這個場面,可算是金像獎有史以來最冷的一幕。」
「不過,更過分的是,」說到這裡,王大胖禁不住一笑,繼續道,「拿了一次最佳導演之後,老杜再也沒有來過一次金像獎頒獎典禮。之後的幾次得獎,都是別人代領,讓金像獎的主辦方尷尬不已。不過,這幾年本地電影確實不行,也只有杜奇峰這支定海神針一個人在獨撐大局。金像獎的最佳導演獎,大部分還是落到了這個對金像獎最不屑的導演手裡。老杜啊,他確實是有狂的本錢。」
「不知道這次丁昆是不是受了老杜的啟發,所以故意把發言弄得這麼短的?」說到這裡,王大胖有點哭笑不得,「他創作劇本的時候,總喜歡寫上一大堆喋喋不休,看上去瑣碎之極、與劇情毫無關聯的台詞對白,想不到在面對廣大電視觀眾,發表得獎感言的時候,居然會如此之惜墨如金,這可讓我大跌眼鏡了。」
「對了,王大哥,還沒恭喜你得獎呢。」聽到這裡,莫曉雲也覺得好笑,同時又想到這次得獎的意義,勉勵道,「好的開始,往往是成功的一半,看來今晚我們的收穫應該會不少。」
「希望如此吧。」王大胖其實也沒有多大信心,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投資拍電影。
讓他喜出望外的是,接下來的頒獎,《落水狗》可謂是勢如破竹,最佳攝影由包德熹奪得,最佳美術指導由章叔平獲得,還有最佳剪接、最佳配樂、最佳音響效果、最佳視覺效果等等的零星小獎,也盡數收歸到了由各路強人坐鎮的《落水狗》懷中。
然而,當到了真正有份量的獎項——最佳男配角獎頒發的時候,《落水狗》卻受到了重大的挫折。
聽到準備頒發最佳男配角時,王大胖精神一振,最佳男配角雖然算不上大獎,但比起之前的最佳編劇、最佳攝影等,份量也重了不少,而且,最佳男配角獎與最佳女配角獎頒發之後,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影片這四個大獎就會逐一頒發,這時金像獎就會進入最高潮。
「王大哥,」聽到最佳男配角獎即將頒發,莫曉雲也有點緊張,「這個最佳男配角獎,我們機會應該蠻大吧。」
「不錯,五個提名裡頭,我們獨佔了三個,幾率就是五分之三,機會應該挺大的。」王大胖點點頭。
這時,舞台上傳來了背景音:「有請頒獎嘉賓,曾之偉,杜文澤。」
聽到頒獎嘉賓的名字,王大胖原本滿懷希翼的心,登時涼了半截,歎息了一聲,道:「看來,這次我們拿獎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為什麼這麼說?」莫曉雲一怔。
「因為這次頒獎人是曾之偉啊!」王大胖歎了口氣。
「這又有什麼關係?」莫曉雲還是不解。
「劉華出演的第一部電影《彩雲曲》,其導演就是曾之偉。」王大胖低聲解釋道,「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曾之偉第一個給了劉華機會,讓他進入了電影圈。而金像獎在選擇頒獎嘉賓的時候,一直非常注意頒獎人與得獎者的關係。一般來說,頒獎者通常跟得獎人是非常好的朋友,甚至是得獎人的師傅。由好朋友或者師傅手中接過金像獎,這樣的氣氛才會融洽,畫面才會感人。很明顯,在這五位提名者裡,跟曾之偉關係良好,甚至有一點師徒關係的人,只有劉華一個,所以我猜測,得獎者,很可能就是劉華。」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當年劉華第二度問鼎金像獎時,那個頒獎人,正是曾之偉。不過,王大哥你也不必太擔心,畢竟,我們還是有五分之三的機會得獎呀。」莫曉雲安慰道。
「希望我的推測是錯誤的吧。」王大胖歎了口氣。
「掌門人,這次金像獎這麼多人提名,怎麼不見你提名呢?」曾之偉與杜文澤已經走上了領獎台。杜文澤靠到麥克風前,不懷好意地瞥了曾之偉一眼,對著麥克風笑道。
因為曾之偉曾經主持過一個長紅不衰的綜藝節目《超級無敵掌門人》,因此許多人都喜歡叫曾之偉作掌門人。曾之偉不僅是一個優秀的節目主持了,同時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電影演員,曾拿過金像獎的最佳男主角與最佳男配角。杜文澤這樣問,其實是暗暗諷刺曾之偉這一年沒有拿得出手的電影作品,沒有得到金像獎的提名。
「阿澤啊,」曾之偉從容自若地反擊道,「我們國內一年死這麼多人,怎麼又不見你死?」
「也對。」杜文澤已經跟曾之偉互相鬥嘴慣了,也不生氣,含笑道,「我們還是說回金像獎吧。這一年的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幾乎都是影帝級的,比如說劉華啦,周潤法啦,黃秋升啦,而且,我還總結出一個規律。」
「什麼規律呢?」曾之偉問道。
「這個規律,就是這些影帝級的最佳男配角,都要去些壞人的角色,而且越壞,得獎的機會越大。比如說劉華啦,居然去演毒販,天凌叔、秋升居然去演搶劫犯。除了法哥以外,其餘的四位提名人,演的都不是好人。」
「法哥的角色也不是好人哦。」曾之偉突然道。
「何以見得?」杜文澤一怔。
「他騙女人錢啊。」曾之偉臉不改色道。
「有嗎?沒有吧?先聲明,這是你說不是我說的。」杜文澤馬上撇清。
「他騙女人進戲院去看他的戲,這不是騙女人錢是什麼?」曾之偉振振有詞道。
「好,厲害,果然是掌門人,這樣也能讓你轉回來。」杜文澤拍拍手,「好了,我們還是不要說這麼多廢話,先看看提名名單。」
「榮獲第二十六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提名的有:王天凌,《落水狗》;丁昆,《落水狗》;黃秋升,《落水狗》;劉華,《門徒》;周潤法,《姨媽的後現代生活》。」
兩人互相推諉了一下,最終決定還是由杜文澤來宣讀,曾之偉來頒獎。杜文澤打開寫著得獎人的帖子,長聲道:「第二十六屆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