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只要一沾上就上癮,抽煙如此、喝酒如此,飲茶如此,吸毒更如此,還有當官的也上癮。人事局長侯躍銘就是這種人。
A市前不久一位主管產業的副市長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了,現在空缺著一把交椅沒人坐,侯局長雖然覺得副市長的油水不一定有他現在的人事局長多,但在職務和級別上是大不相同的,人事局長是正處級,副市長起碼是正廳級,甚至是副省級,因為A市是個准省級市,市長就是副省級。
別人向他買官,他如今也要向別人買官了,別人向他買的都是一些芝麻官,他向別人買的可是西瓜官。到底誰能做得了這個副市長的主,他願意出一百萬。侯局長本來就是管人事的局長,按道理他可以知道能做得了主的人,可當他將市委書記和市長兩張王牌一比較時,結果發現他們兩個人都不能單獨做主,市委書記可以向市政府推薦副市長的人選,但起碼要市長點頭,因為副市長就是直接對市長負責,反過來,如果市長要將誰推上副市長的位子,也起碼要經過市委書記同意,甚至還要在市委常委會上表決。
侯局長想起來就頭痛,於是他決定越過市裡,直接向省裡買,突然想起了與他關係比較好的易部長來了,易部長可是個實權派,只要他向市委書記和市長一推薦,事情就好辦了,雖不說百分之百,起碼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於是他準備去向易部長買。
人事局長是怎麼向易部長買的官沒有第三人知道,就在他從省城易部長那裡回來不到半個月,省裡就來人考察他了,他知道有戲了,一百萬沒打水漂。果然不出他所料,又過了半個月時間,他被提拔為副市長,連轎車都換了牌照。
侯局長是主管信息產業這一條線的副市長,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自然也在的權限範圍內,他上任後下基層第一站就選在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他通知辦公室事先給周鴻打了電話,周鴻也從文件上知道了侯躍銘升為副市長的事情,但對他的到來沒怎麼重視,中午去飯店請他吃一餐就是了,他把新上任的侯副市長選在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作為他下基層的第一站,看得太簡單了。
侯副市長的肚子似乎也比當局長的時候更大,褲帶是沒法系穩了,於是他從當副市長的第一天起,就改穿背帶西褲,這樣就沒後顧之憂了。秘書處給他安排了一輛公安警車開路,這是副市長應該享受的待遇。侯副市長還特地要辦公室將他去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的事通知了市電視台,期望有幾名記者幫他捧捧場,這可是第一次在公眾面前亮相。
上午八點半鐘,侯副市長的車隊出發了,出了市政府後,前導警車開始發揮它的特殊作用,只聽見從警車喇叭裡時不時傳出警察的低吼聲:
「前面的車靠邊,後面有車隊。」
多麼威風啊,同樣都是汽車,同樣都是出行,但走在前面的車竟要靠邊讓走在後面的車先走,這是什麼混帳邏輯?但現實卻是如此,誰叫你不去買個大官做?
侯局長開始享受到了一百萬元的回報,這比起當人事局長來,簡直有天壤之別,這才叫真正做官當老爺,他洋洋得意地坐在車裡點燃一支香煙,兩隻小眼睛看著兩邊給他讓道的車輛,心中要多高興就有多高興,他還想:這時候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的女子軍樂隊、腰鼓隊正在準備歡迎他,還有那「熱烈歡迎市領導蒞臨檢查指導」的大紅橫幅標語,再加上記者瞄準他的鏡頭。
侯局長的夢還沒做完,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就到了,雄偉的門頭上沒有懸掛大紅橫幅,道路兩旁也沒見到女子軍樂隊和腰鼓隊,車隊到了辦公大樓前面的坪子裡了,才見周鴻帶著幾名助手從裡面迎了出來。侯副市長被氣得當場就想罵娘。
市領導下到基層後,一般要經過四道程序,一是聽,聽什麼?聽匯報;二是看,看什麼?走馬看花;三是吃,吃什麼?吃飯;四是兜,兜什麼?吃不了放進兜裡。
侯副市長今天卻去掉了第一程序「聽」,因為他知道周鴻的嘴巴會講,於是他就不聽周鴻匯報,於是選擇直接去看。周鴻陪他們一行數十人從生產車間到基建工地看了一圈,侯副市長很想找點毛病出來,但就是找不出了來,也怪他自己對生產、對基建一竅不通,萬一找錯了倒成為笑柄。
看完了,就去吃,復興大飯店已經為侯副市長一行準備了六桌酒席,大家到宴會廳坐下來就想喝酒,但周鴻沒發話誰也不敢喝,周鴻開始發話了:
「侯副市長把他上任下基層的第一站選在我們公司,這是對我們的最大鼓勵,請侯副市長和各位領導給我們提出寶貴意見,現在我代表重型機器有限總公司的全體職工敬侯副市長和大家一杯。」
侯副市長原本準備趁吃飯的時候發表講話的,結果周鴻將祝酒詞變成了敬酒語,沒給他發表講話的機會了,於是就悶著腦袋吃完了這餐飯,原本打算在下午開個座談會的也取消了,吃完飯後,侯副市長帶著一班子人就走了。
坐在汽車裡面,侯副市長的秘書說道:
「侯市長」,秘書喜歡將那個「副」字省略,「這位周總經理似乎不很懂得官場的規矩吧?惹您生氣了?」
「我才沒那麼多的氣生出來呢,他不是不懂,是太狂了,他喜歡玩沒有規則的遊戲。」侯副市長氣鼓鼓地說道。
「啊,原來這是他在翹尾巴。」秘書說道。
「年輕人嘛,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但到頭來吃虧的還是這些狂妄自大的年輕人。」侯副市長說完閉上了小眼睛,在汽車裡開始午睡了,秘書再也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