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臣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切入
    陳寅,錦衣衛南鎮撫司都指揮使,在他的前任,就是錢寧與江彬相繼入獄之後,順利與與另一位同僚王佐,分別掌管南北鎮撫司,按理來說陳寅現在的心情應該非常的高興喜悅,但是他實在開心不起來,因為最近他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

    續貶抑朝中奸佞的文武百官與整治二十四衙門之後,裁減錦衣衛的風聲傳來陳寅的耳中,陳寅知道這可不是哪個人在造謠生非,現在朝廷文官集團得勢,對付完宦官之後,下一個輪到錦衣衛那是正常的事情,誰叫錦衣衛的名聲這麼惡劣。

    收到風聲之後,陳寅心裡非常著急,但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新皇帝即位以來,似乎對錦衣衛與東廠這樣的機構沒有好感,從來沒有接見過兩個機構的頭頭,陳寅連向新皇表忠心的機會都沒有。

    正當陳寅心急如焚的時候,陸松奉命接任鎮撫司千戶,陳寅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興奮不已,因為他與陸松認識,又知道陸松的底細,自然想通過陸松向皇帝表達自己忠於皇帝的心思,可惜現實再次讓陳寅失望了,似乎是皇帝對錦衣衛的成見太深,無論陳寅與陸松如何表示,都沒有招見他們的意思,接著害怕皇帝的責斥,陸松也乾脆撒手不管起來。

    陳寅感受到絕望的滋味,誰都知道錦衣衛是離不開皇帝的,現在皇帝不再信任他們,那他們就如同宮中的太監一般,地位與底氣一落千丈,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又風聞朝廷大員準備拿錦衣衛開刀的消息,陳寅的心情可想而知。

    今天繼續招集錦衣衛中聰明機靈的下屬討論起這件事情來,與以前一樣根本毫無頭緒。心情極度煩躁惡劣的陳寅忽然收到手下匯報,鎮撫司外面來了位客人,是陸松千戶親自出門迎接的,憑著錦衣衛獨有地嗅覺,陳寅敏銳的察覺這事情似乎不簡單,不加思索的讓人打聽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來人的身份資料片刻之後馬上擺在陳寅案前。

    看著面前的資料,陳寅心中起伏不定,身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他。當然明白來人的份量到底有多重,皇帝有多麼的寵信,陳寅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個好機會,來人只要在皇帝面前說上一句話。要比其他人說上十句百句要強。

    雖然知道來人的重要性,但陳寅卻沒有著急出去見他,而是與下屬討論起來人找陸松地目的來,其實錦衣衛的辦事效率是非常高的,須臾之間就綜合情報得出結論,來人是來尋求陸松支援的。

    「大人,這可是個好機會,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若是讓那位大人滿意而歸,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句話。那我們以後地日子好過多了。」一個千戶向陳寅進言道。

    「但是這樣做會徹底得罪宮裡的。東廠可不是吃素的,肯定知道是我們從中作梗,若是報復起來,我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有人讚成當然有人反對,旁邊一位千戶擔憂說道。

    東廠地建立者是明成祖朱棣。朱棣即位後覺得設在宮外地錦衣衛使用起來並不是很方便。於是決定建立一個新地機構。永樂十八年明成祖朱棣為了鎮壓政治上地反對力量。設立一個稱為東緝事廠。簡稱東廠地新官署。命所寵信宦官擔任首領。

    之後東廠憑著是皇帝地親信。一直壓住錦衣衛一頭。錦衣衛長期受其壓制。聽說要得罪東廠。當然有人不願意。誰都知道宮裡地太監報復起來可是異常凶狠歹毒地。陳寅也覺得有道理。得罪宮裡地太監似乎不怎麼妥當。

    「大人。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什麼樣地形式想必大人心中有數。宮裡哪還有時間理會我們。都在忙於應付朝廷百官地刁難。若不捉住這次機會。等朝廷官員對付完他們。下一個就是我們了。」看出陳寅地疑慮。那個千戶忙繼續規勸道。

    「要不我們去和北鎮撫司地王大人商量一下。看看北司地意見。」看到雙方意見不統一。害怕他們爭執起來。有人活稀泥提議道。「恐怕還沒有商量出結果。那位大人已經離去了。諸位莫要忘記。人家陸千戶可還在那邊侍候著呢。」贊成地千戶好心提醒說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時間也不等人。再過一會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言之有理。」陳寅在眾多千戶中脫穎而出。順利接任南鎮撫司都指揮使之職。肯定不是尋常人物。聽取各方意見之後。斷然說道:「我們先去會會那位大人。然後再見機行事。看他是否值得我們得罪宮裡。」

    雖然奇怪錦衣衛地頭目怎麼來到這裡。但張信還是很有禮貌地微笑說道:「張信見過陳大人。冒昧前來拜訪。還請陳大人不要見怪。」

    在別人的地盤,說話當然要好聽一些,畢竟錦衣衛的名聲實在是太過惡劣,雖然還不至於懼怕他們,但張信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忽,不知道在哪個細節方面無緣無故得罪他們,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況且自己還有求於人。

    「哪裡哪裡,貴客光臨,陳某有失遠迎,到是希望張侍讀見諒。」陳寅的眼光毒辣,當然看出張信有敷衍之色,但為了自己的目地,只好繼續熱情地招呼起來:「常聽陸大人說張侍讀少年英才,今日得見風采,傳言果然如此。」

    說實話,陳寅還真看不出張信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怎麼得到皇帝地寵信,而且陸松也讚譽有加,難道是自己的眼光退步了,陳寅心中不確定起來。

    「那是陸千戶客氣之言,陳大人休要當真,在下不過是一介生,怎敢擔當英才二字,若不是皇上錯愛,恐怕在下至今還是布衣之身。」張信微笑謙遜說道,反正說的是實話。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張侍讀真是謙虛,若是湖廣省的少年解元還當不起英才二字,那天下諸多學子還不羞愧之極。」陳寅大笑起來,心中的疑慮稍減一分,起碼還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像初得富貴者那般炫耀。

    「過度的謙虛就是虛偽,陳大人認為我是一個虛偽之人嗎?」張信笑道,心裡隱約猜測這位陳大人恐怕是有事情找自己,所以才在這裡不停的奉承著。

    「過度地謙虛就是虛偽。張侍讀此言精闢之極。」陳寅眼睛一亮,心裡非常贊成張信說的這句話,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朝廷某些官員,平日裡滿口道德文章,背後裡卻是男盜女娼。人前人後完全兩樣,真是虛偽之極。

    「張侍讀,陳兄與我是多年好友,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一同辦過差,後來我隨興獻王就藩湖廣,就一直沒有聯繫,沒有想到現在還有重逢之日。」陸松當然明白陳寅出來見張信的目的,索性幫陳寅一把道:「陳兄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在鎮撫司內說一不二,張侍讀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向陳兄請教。想必陳兄不會推辭的。」

    「陸兄說的沒錯,想我陳某在鎮撫司還是有點地位地,張侍讀若有什麼疑難之處,要陳某效力的話,儘管開口,只要陳某力所能及。絕不會藉故推托。」陳寅表面上豪氣沖天,其實話裡還是有回緩的餘地。

    陳寅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張信直接開口索要宮裡太監的罪證,自己立刻委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陳寅還是不敢直接得罪東廠,因為東廠也掌握不少錦衣衛為非作歹地證據,雙方平時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到最後危急之時。陳寅不想與之撕破臉。

    雖然陳寅拍胸保證。但是張信怎麼可能馬上相信他,與他無親無故的。以前又互相不認識,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張信看向陸松,希望他給一個肯定的回應。

    「張侍讀,有事情儘管吩咐。」陸松眨眼說道,他深信哪怕陳寅最後不幫忙,但也絕不不會把事情洩露出去的。

    「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言了。」張信笑道:「皇上讓我管理內帑,想必兩位都清楚這件事情。」

    「張侍讀果然深得皇上器重,以後前途無量啊。」陳寅奉承說道,當然知道有這件事情,心中已經準備好措辭怎麼委婉的拒絕起來。

    「為皇上效力那是盡本份,怎敢奢望其他。」官場果然是容易鍛煉人,張信冠冕堂皇的微笑說道:「況且待我接手內帑之後,才知道這差事不好做啊。」

    「卻不知道陳某有什麼可以為張侍讀效勞的地方?」陳寅當然明白張信言下之意,也不好裝糊塗,只好開口試探說道。

    「內帑的具體事責兩位應該清楚,無非是宮裡的花銷與皇親國戚們的年俸,再加上各位大人地餉銀。」錦衣衛與東廠地俸祿都是由內帑支出的,張信這話一點都沒有錯,看著滿面笑容的張信,陳寅唯唯諾諾起來,尋思著張信到底什麼意思,看來沒有直接向自己索要證據的意圖啊。

    「皇上仁慈,體恤諸位的辛苦之處,令我前來詢問清楚,各位平時的俸祿餉銀可是照常發放,可有缺銀少糧,耽擱地時候。」張信微笑詢問說道,如果陳寅沒有在身邊,張信肯定直接詢問陸松,看看錦衣衛裡有沒有吃空餉的事情,或者內帑有沒有按時發薪,發薪水的時候餉銀是否被人貪沒等到等到情況。

    「皇上日理萬機,尚有時間關心我等,真是皇恩浩蕩啊。」陳寅眼淚盈眶說道,心裡卻泛起嘀咕來,這張信到底是來調查誰的,看這架勢分明是來錦衣衛裡找茬的啊,不然怎麼會打聽起錦衣衛的情況來,難道皇上真的準備對錦衣衛動手了?

    干錦衣衛這行的,心眼就是多,陳寅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難道皇上不僅想解決宮中太監的問題,而且還想順帶把錦衣衛也給……

    也不怨陳寅多想,而是張信地問話正命中錦衣衛地死**,貪污受賄的事情錦衣衛沒有少干,加上現在正是特殊時期,陳寅自然把事情往壞處想。

    「是啊。就怕某些人平時裡仗著皇上地信任,暗地裡卻欺上壓下,胡作非為,皇上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張信似乎意有所指道,其中他想說地是宮裡的太監,可是陳寅有些心虛,聽到這話額頭直冒汗。

    「張侍讀,陳某對皇上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鑒。絕無半點對皇上不恭之處。」陳寅誓言旦旦的說道,聲音都有些變樣了。

    「張侍讀,到底有什麼事情,您儘管吩咐下來,想必陳大人不會拒絕的。」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松明白張信的意思,知道他說的是宮中的太監,看到陳寅著急的模樣,似乎準備不打自招,心中好笑之餘,也不想當年好友出糗,出來打起圓場來。

    「正是如此,有事您儘管開口。」陳寅連連點頭說道,若是在平時他肯定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可惜這些日子來。日思夜想地就是這種事情,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陳寅都不免往這方面裡想,出錯也情有可原。

    「我想讓二位幫忙查下,在京城內的勳爵的有多少人,要一份詳細的資料。最好連他們的出生死忌都不放過。」雖然有些疑惑這位陳大人怎麼突然變成這模樣,但聽到陸松地詢問,張信也懶得追究下去,乾脆利落的說出自己的目的。

    「張侍讀,你要這個做什麼,京城勳爵眾多,恐怕要徹底查清,要花費數月功夫啊。」際松驚詫說道:「況且有些人爵位經常變動的,有時候根本無法清查出來。」

    「那就要先帝在位時候的就可以了。」張信微笑說道:「皇上也想瞭解下皇親國戚的生活情況。」

    「這個簡單。只須幾日就可。」陸松點頭說道。顯然對錦衣衛的辦事能力非常清楚。

    「陳某這裡還有京城各軍的詳細資料,卻不知道張侍讀是否須要?」冷靜下來的陳寅馬上明白張信地目地。心中不由大為佩服,一出手馬上揪住關鍵問題,果然不能小睢這位年輕的侍讀,心念急轉之下,乾脆把心一橫恭敬的說道。

    陳寅可是非常瞭解到宮中太監貪污的手段,剋扣京城各軍的餉銀,虛報皇親國戚的人數以及爵位,每年從中撈取大筆地銀子,陳寅見張信出手就拿住要點,見風使舵的本領是錦衣衛中人必備的本能,陳寅立刻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那就謝謝陳大人了,最後還有一件事,二位可否給我一份京城的物價表,我初來駕到的,對京城事務都不熟悉,有了這個以後就方便多了。」張信客氣的笑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私事,如果兩位感到為難的話,大可不必理會。」

    「小事一件,張侍讀還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陳寅哈哈大笑起來,心中卻感到陣陣涼意,看來這位大人也不好糊弄,知道從小處入手更加容易捉住太監們的把柄。

    陳寅心裡雪亮,宮中負責採購地太監,向皇帝匯報購買價格地時候,往往把東西使勁抬高幾倍、十倍的,一個雞蛋就要數兩銀子,如果張信把這事情向皇帝匯報,這簡直就是把宮裡地太監往死裡逼。

    「公事私事都說完了,那我也不再打擾兩位處理公務,就此告辭了。」張信溫和笑道,對此行的收穫十分滿意,「拜託二位的事情,若有消息可派人來知喚一聲,麻煩二位了,我在此先行謝過。」

    「張侍讀客氣,大伙都是為皇上效力的,道謝顯得太過生份了。」陳寅趁機拉關係說道:您要的東西過幾日陳某親自到府上給您送去。」

    「恭候二位大駕光臨寒舍。」張信笑道,滿意而歸。

    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下,陳寅與陸松把張信送出鎮撫司衙門,目送張信遠去,直到消失不見,這才慢慢的返回官署內。

    「陳兄,似乎開始你不怎麼情願想幫忙的,怎麼後來又改變主意了。」看到四下無人,陸松輕聲詢問道。

    「被你睢出來了。」並沒有被陸松看穿的惱怒,陳寅歎氣說道:「後生可畏,如果我不同意,難道你就不會幫他嗎?」

    「我當然不會……不幫。」陸松淡淡笑道:「共事兩年,我比你要瞭解張侍讀的能力,以及他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我有點相信你說的話了,這張侍讀可能真的可以幫錦衣衛度過難關。」想到這裡,陳寅精神一振,恨不得馬上向張信提出請求。

    「這個我可以肯定,只要他有心幫忙,錦衣衛的事情不成問題。」陸松顯得非常自信,這份自信也感染了陳寅。

    「那好,我馬上派人把張侍讀要的資料準備好,到時賣他一個人情,想來到時他也不好意思不出手幫忙。」陳寅歎氣道:「可惜這些情報我們錦衣衛心裡雖然清楚,但礙於東廠的面子不好收集,不然剛才就可以交給他了。」

    「正是如此,時間緊急,我們還是立刻著手整理吧,爭取早日給張侍讀一個人情。」陸松笑道:「要不要拉上北司的王兄,怎麼說大伙也是同一條船上的。」

    「露點風聲過去,讓他上門來求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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