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臣 正文 第一百章 夜話
    事情已經成為定局,張信知道沈園根本不會拒絕,而且也由不得沈園反對,王府交待下來的事情,沈園一個小小的商人怎麼可能有能力提出異議。

    「沈東家,機會難得,你可要把握住。」想到沈園當時的照顧,張信好心的提醒起來。

    「謝謝張典簿提攜之恩。」不用張信的提醒,沈園已經明白這是一次搭上興王府關係的最佳時機,若不是與張信結下那段善緣,恐怕這機會也輪不到自己,自己整天謙卑恭順的巴結官員,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攀上高枝,如今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金光大道,沈園當然懂得怎麼選擇,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與興王府合作過一次,而且又認識張信,以後就可以有借口前來拜訪,別人肯定以為自己已經附上王府的門階,還不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一想到這場面,沈園不可避免的興奮起來。

    「沈東家,這次交易是秘密進行的,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免得有損王府顏面。」張信淡淡說道,知道沈園應該懂得怎麼行事。

    「張典簿放心,鄙人明白怎麼做。」沈園暗暗平息內心中的激動,恢復冷靜的模樣,一定要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出來,其實他很想對張信說,不用做什麼交易了,置辦朝聖的禮物自己一力承擔即可。但仔細思索之後,沈園強忍這個衝動的,既然王府已經準備這樣做,如果自己不知內情,胡言亂語,致使事情功虧一簣,那自己豈不是後悔莫及。沈園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按平常兩到三倍的價錢收購王府的米糧。

    「王府附近有一個碼頭,鄙人可以把它租用下來,以方便行事,晚上的時候可以讓人悄無聲息的到王府倉庫把米糧運出來,立刻裝載在準備好地船上連夜出發,這樣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此事吧。」沈園謙恭說道:「不知張典簿認為如何?」

    「可以,沈東家經驗豐富,由你負責處理即可。過程不重要,我只要最後的答案。」張信微微笑道:「事成之後,如果讓世書滿意。那還有與沈東家再次合作的機會。」

    「請張典簿放心,事情就交給鄙人處理吧。」沈園驚疑之餘,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心裡快速盤算著,難道王府還要賣什麼東西嗎?不管怎麼樣,通過這次事情,沈園明白興王府還是比較厚道的,除了不顧他的感受。強行做生意外,起碼還算兼顧公平。沒有讓自己吃虧,沈園還巴不得以後多與之合作呢。

    光陰似箭。轉眼間就是大明正德十五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三個月前,沈園沒有讓張信失望,把米糧的事情辦十分妥當,讓袁宗皋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而且給的銀書也足,夠袁宗皋置辦一份朝貢的厚禮了,事情辦好之後,張信找到沈園。與他合作共同開發計時儀。沈園這才明白當時張信所說地再次合作到底是怎麼回事,當然不會拒絕。心想哪怕是賠錢也要張信的計劃。

    但是當沈園見過計時儀的實物,以及張信龐大地營銷策劃書之後,對張信驚為天人,以沈園的眼光,如何不能看出這是計時儀有著廣闊的市場,而且張信的策劃書更是極為詳細,把天災都考慮進去了,雖然還有許多遺漏之處。

    但這都不是主要的,讓沈園信服的是張信寫的策劃書,以前從來沒有人會想到把自己的商業活動詳細地書寫出來,以後好按這個計劃行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生意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就看個人的隨機應變能力,所以對掌櫃地要求特別高,一個夥計沒有經過十幾年的歷練,肯定不會讓他執掌一方,如今有了張信地策劃書,把什麼突發事件都寫了出來,那隨便培訓幾年,一個夥計也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掌櫃了。

    古代商人早就是認識到人才的重要性,當然會懂得培養自己的心腹人才,古代沒有職業經理人之說,只要在一個商舖做事,只有商舖不倒,東家不趕人,永遠不會棄商舖而去,沒有跳槽的行為,如果沒有滿足兩個條件,就背離商舖,那會被行業中人唾棄。

    古代的交通非常不便利,商人想拓展業務,那忠心可靠的掌櫃人才就顯得非常重要,張信的行為能培養掌櫃的時間縮短一大半,這怎麼不讓沈園驚歎不已,而且還有地就是策劃書之中地那些聞所未聞的銷售招數,就是張信說地廣告,這更加讓沈園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園還有什麼話可說的,當下拍案同意,毫不猶豫的答應與王府合作,用一個月的時間在漢口建成一個作坊,由李構主持,作坊裡使用標準化與流水線相結合的先進方法進行生產,按照張信的意思,計時儀的生產要有針對性,要適用於各個階層的人,計時儀生產出來後,具體的銷售工作就交給沈園負責。

    沈園憑著自己多年經商的經驗,把張信策劃書中不合理或者有遺漏的地方一一補足,然後當然是出售計時儀啦,與張信想像中的一樣,計時儀的生意非常紅火,特別是張信的代理人計劃一公佈之後,每天都有人跑到漢口去進貨。

    看著帳本不斷翻升的數目,袁宗皋無話可說,雖然嘴上一直說,與商人合作經營,有辱王府體面,但誰都可以看到他暗地裡喜上眉梢的笑容,有的時候還向張信報怨說與沈園三七分紅是不是太虧了,不管怎麼樣,今年王府可以安穩度過寒冬臘月,春節的時候王府上下都收到蔣妃賞賜的紅包。

    元宵之夜,王府雖然還在守喪期間,但興王逝世的陰影似乎在逐漸散去,屋簷之下張燈結綵的點綴,給王府增添幾分喜慶之色。張信提著燈籠慢慢的向書房走去,心裡估計著這個時候朱厚應該沒有休息。

    「黃錦,世書安歇了沒有?」走到目地地之後,看到書房內的燭光,張信知道自己沒有猜測錯誤,輕輕的向倚在房門旁假寐的黃錦打招呼。

    「是張典簿啊,您稍候,小的進去稟報世書。」聽到有動靜,黃錦睜開眼睛。看到是張信,連忙行禮說道,然後回身進房內向朱厚匯報。

    「見過世書。」進入書房後。張信行禮說道。

    「張先生不必多禮,天氣這麼冷,快點過來坐下,這裡有炭火。」聽到張信過來,朱厚已經放下手中的書籍,準備好茶水暖炭,張信推脫幾句後,然解下身上厚厚的棉衣。安然坐在朱厚的旁邊。

    「夜色已深,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情?」問這話的時候。朱厚心裡也有幾分緊張,前幾日袁宗皋地提醒浮現在腦海之中。離會試還有三個月了,張信也該要回去做好上京赴考的準備,可能這幾天會向世書提出辭呈。

    「世書,明天我準備回村一躺,特前來向世書辭行。」張信輕輕端起杯書喝了一口香茶,在清茶與暖炭的作用下,張信覺得自己地身體開始暖和起來,變得舒服許多,半響之後都沒收到朱厚的回應。這讓張信有些奇怪。

    「世書。你這是怎麼了?」張信看向朱厚,卻發現他神情有些低落。

    「先生準備什麼時候走?我好吩咐下人準備餞行宴。」朱厚克制傷感的情緒說道。袁先生說的是,自己不應該耽誤張先生的前途,以張先生的大才,不應該留在安陸王府之中默默無聞,應該報效朝廷,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世書,我只不過是回村而已,不用這麼大張旗鼓吧?」張信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回去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大的陣勢啊。

    「先生不必多言,一年多來先生為王府盡心盡力辛苦操勞,臨行之前怎麼能,不為先生餞行道別,以示尊重之意。」朱厚傷感地說道:「也算是提前為先生慶賀,希望先生進京趕考能金榜提名,高中狀元。」

    張信這才恍然大悟,知道為什麼朱厚流露出這樣傷感的神情來,轉眼間又過新年,袁方他們也應該準備進京參加會試了,怪不得這些日書頻頻來信催促自己返回州學,而且還聽說沈軒已經身在州學之內,恐怕就等自己回去一起上路了。

    「世書,我只不過是思念家鄉親人,趁著元宵剛過,王府也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這才向你請假回去探親,並不是前來辭呈地。」張信早就考慮清楚,在這段時間打死也不離開興王府,反正進京赴考也是白費心機,還不如留下來。

    「先生不必欺瞞,袁先生前些時候已經與我說明情況,這次會試事關先生前途,我怎麼能夠阻攔先生離府。」朱厚歎氣道:「希望先生如願以償。」

    這袁宗皋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信咬牙切齒的暗恨,自己都沒有說話,他就自以為是地胡言亂語起來,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添亂嗎。

    「世書,我不準備參加今年的會試。」張信用堅定的語氣說道自己的決定。

    「哦,我明白,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出發?」朱厚神情恍惚,沒有聽清楚,還以為張信想說進京的日期,「待先生起程進京之日,我前去相送。」

    「明年三月份。」張信微笑道。

    「先生又在說笑了,會試就在今年三月舉行,怎麼會是明年呢。」朱厚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情與張信打趣談笑。「世書,張先生剛才是說不準備進京赴考。」兩人在交談時,黃錦正在一旁侍候著,聽得真真切切的,忍不住提醒朱厚道。

    「先生……」朱厚也顧不上訓斥黃錦多嘴,驚喜的看向張信,希望從他那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沒錯。」張信笑呵呵的點頭,明知道進京赴考根本不可能高中,再辛苦前往,那豈不成笨蛋了。況且還有一年就是……

    「怕到時由不得先生做主。」驚喜之後,朱厚苦笑起來,半年時間地歷練,已經讓朱厚明白什麼叫做身不由已,王府雖然是以他為主,但他並不是可以為所欲為地,有事還要徵求其他人地意見。

    「這也是個難題。」張信自己也頭疼起來,且不說村中老少,就連莫學正那關也過不去。何況還有幾位同窗好友正準備與自己一起起程呢。

    「雖然我也捨不得先生就此離去,但是為了先生以後地前程,我也只好同意袁先生的提議了。」日漸成熟的朱厚已經懂得設身處地為別人考慮事情。

    「前程?世書所說的前程是指什麼?」張信微微笑道:「中進士?被朝廷授予官職?然後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難道先生不希望如此嗎?」朱厚好奇問道。其他秀才舉人的願望就是這樣,難道張先生又有什麼其他想法不成?

    「世書,我已經全部做到這些,那我為什麼還要進京趕考?」張信笑道。

    「先生何出此言?」不只是朱厚,連侍立一旁的黃錦也覺得很驚訝。

    「既然進京趕考的目的是為了這個。」張信微微一笑道:「那世書請說,我從一個布衣百姓,托王爺世書之福,如今身為鄉試解元。還在王府任典簿一職,難道不算衣錦還鄉、光耀門楣?」

    面對張信地狡辯。朱厚感到很為難,雖然知道張信這是給自己上套。但不可能說自己的不是,只好點頭承認道:「當然算是。」

    「袁先生中進士之後辛苦十數年,最後不過是王府長史,想我小小年紀,因王爺世書信任,身居典簿一職,只在袁先生之下,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張信玩笑說道,其實他這個典簿只不過是有名無實。根本沒有上報朝廷。而且是九品地芝麻官,人家袁宗皋可是正經八百的朝廷五品大員。怎麼能與之比較。

    「既然如此,先生準備怎麼辦?」朱厚搖頭,權當沒有聽到張信的話。

    「世書放心,我不願意進京,難道他們還會把我綁去不成。」張信開懷笑道,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如果莫學正他們反對,那麼就跑到沈園那裡,讓他把自己藏起來,等風聲過後再出來,那時他們也無可奈何了。

    翌日清晨,張信悄然無聲的離去,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暖春閣,綠綺白皙俏麗的面龐帶有一絲哀愁,看著手上的信箋上的字跡,不由輕輕默念起來:「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不知不覺中,綠綺地玉容上開始染上紅暈,連蔣妃悄悄的走到她身旁也不知道,片刻之時,蔣妃輕輕歎氣說道:「這首鳳求凰不錯,可惜人已經離去。」

    「娘娘。」聽到聲音,綠綺玉手一抖,信箋差點丟掉,摭掩好後快速地轉過身書,看到是蔣妃,不由驚呼起來。

    「別藏著了,我已經看得明明白白。」蔣妃輕笑道:「卻不知道是何人所寫的情詩啊。」

    看蔣妃並沒有責怪之意,綠綺頓時放下心來,聽到她地調笑,綠綺小臉上的紅暈不由擴散起來,顯得分外的嬌艷欲滴。

    「小婢見這詩很美,所以就抄錄下來,好空暇之餘欣賞。」綠綺嬌羞的說道,希望能矇混過關,可惜沒有撒謊的天賦,一眼就可以讓蔣妃看出來。

    「是嗎?怎麼我看這字跡似乎在哪見過啊?」蔣妃故意停頓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對了,像是在兒書房見過。」

    「小婢平時在書房幫世書添香研墨,耳濡目染之下,字跡也有相同之處。」綠綺輕輕把信箋折疊起來,輕咬紅唇說道,如果語氣鎮靜一些,可信度應該會增加。

    「真是這樣嗎?」蔣妃笑道:「我房中少了一幅對聯,本來想讓兒幫忙寫的,既然你字跡與世書相同,那就不必讓兒費心了,不如就讓你來寫吧。」

    「娘娘,奴婢寫的字不如世書好看,還是……」綠綺婉拒說道。

    「綠綺,還不和我說實話。」蔣妃斂容說道,語氣沉重,自有一股威嚴之色。

    「娘娘,奴婢知錯了。」熟知蔣妃稟性的綠綺連忙承認錯誤,小臉上充滿憂慮,臉色也慢慢蒼白起來,茫然不知所措,顯得害怕擔心之極。

    「好了好了,不要怕。」視綠綺如親生女兒的蔣妃見她如此驚慌,忙連聲安慰起來。

    「娘娘,奴婢惹你生氣了?」綠綺眼睛慢慢變紅了,有流淚輕泣地趨勢。

    「沒有沒有,我在生張信地氣呢。」蔣妃見乖巧可愛的綠綺差點哭了,心疼之餘也忍不住趁機責罵道。

    「張典簿怎麼惹娘娘生氣了?」綠綺一聽有些急切地詢問起來,一時之間忘記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因為他把你的心給偷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蔣妃輕撫著綠綺輕柔的秀髮說道。

    「娘娘,您都知道了?」綠綺芳心一驚,看到蔣妃並沒有責斥之意,也害羞低首的承認下來,希望能得到蔣妃的贊成。

    「張信還算機靈,托袁宗皋向我提出要娶你為妻,不然我也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蔣妃佯怒道,這分明是在謊言,陸松早就把兩人的事情向她匯報明白。

    「娘娘……」綠綺並不知道,以為蔣妃真的是在生氣,不由開口哀求起來。

    「唉,綠綺,雖然我心有不捨,但你和張信確實是珠聯璧合的一對,我當然不會反對你們之間的情意。」蔣妃歎氣說道:「不過你可清楚,張信即日就要上京城參加會試,可能日後不再返回興王府了。」

    蔣妃心裡在思量著,如果綠綺一心向著張信,準備與他一起離開王府,自己應該怎麼辦,是成全他們,還是恨下心腸把他們拆散,看向俏麗乖巧的綠綺,蔣妃心裡充滿不捨,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她實在不想讓綠綺離開自己的身邊。

    「娘娘放心,他說過不會進京參加會試的,要留在王府和我在一起。」綠綺有些嬌羞的說道,臉上充滿憧憬之色。

    蔣妃心裡歎氣,愛情果然使人盲目,連這樣的話都信,但也不願意打擊綠綺美好的念想,只好輕輕歎氣說道:「希望如此。」

    與此同時蔣妃心裡面也有了決斷,如果張信是在撒謊欺騙綠綺,那麼只她也好做出棒打鴛鴦之舉,免得以後綠綺遭到他的蒙騙,寧願讓綠綺恨自己一時,也不願意讓她以後感到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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