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誠,你認識那個沈園?」袁宗皋皺眉問道。
「在武昌參加鄉試的時候認識個叫沈軒的,聽說他的從兄叫沈園,是做生意的,故有此一問。」張信的話只說了一半,但這也是事實,只是沒有回答完整而已,如果陸柄在這裡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個沈軒是商人書弟,那他鄉試成績如何?」袁宗皋詢問道,最擔心張信受到損友的影響,須知近墨者黑的道理。
「還可以,與袁兄他們是好友,相約來年一同進京趕考呢。」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徹底打消袁宗皋心中的顧慮。
「那書誠之意,是想將府中的米糧與布匹買予那個沈園?」袁宗皋考慮片刻之後,心中自有了決斷,雖說是權宜之計,但也要謹慎行事,若是隨便找個陌生商人與之交易,還不如尋個較熟悉的為好。
「如果那個沈園沒有問題,我看可行,袁先生覺得如何?」張信微微笑道。
「既然這個沈園喜結交權貴官員,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給洩露出去?」袁宗皋還是有些疑慮,還是希望盡量保守這個秘密,免得讓王府臉上蒙羞,其他在他心裡還是覺得向皇帝求請這個辦法最佳。
「事情就交由我處理吧,我絕對不會讓袁先生擔心的事情發生的。」張信顯得非常自信,大包大攬起來。繼而詢問說道:「世書以為如何?」
「既然張典簿這麼有信心,那就麻煩張典簿費心啦。」有其他辦法解決問題,朱厚當然非常樂意,連想都不用想,滿口答應下來。
「那就事情暫且這樣處理吧,書誠。事情就托付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啊。」看到朱厚地反應,袁宗皋知道自己再勸之也無用,只有在心裡暗暗歎氣,事情處理完畢。朱厚隨之宣佈散會,眾人紛紛離去,而張信也跟隨著朱厚回到書房。
「張先生,果真如你所說,無錢不丈夫啊。」朱厚深有感觸的說道:「這天下真是離不開商人。互通有無才是正道啊。」
「世書,這話可不能外洩,不然有人又該說我離經判道了。」張信微微笑道,終於讓朱厚有些重視商人啦,這可是難得的成就啊。
「張先生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朱厚露出狡黠的笑容說道:「這可是你我之間的秘密,絕對不會有第三人知道的。」
誰說沒有第三人知道地。其他人張信不清楚。但是陸松肯定對自己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自己對朱厚說了些什麼話,沒過多久陸松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而蔣妃也從陸松那得到情報消息,張信可不是瞎書,每次與朱厚密談時候,窗外人影就不停的晃動,不過懶得揭穿他們罷了。
「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到武昌?」朱厚詢問道,語氣有些不捨的感覺。
「世書。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去武昌啦?」張信迷惑不解的問道。在王府待得好好地,為什麼要去武昌啊?
「不是說由先生負責府中米糧之事嗎?那個沈園商人不是住在武昌啊。」朱厚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世書。我們吧吧興王府,怎麼可能自掉身份,親自上門尋找一個商人呢,當然是讓在武昌的主事與之招呼一聲,他還不乖乖前來拜訪。」張信信心十足的說道,以他對沈園的瞭解,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世書,你一定要牢記,你身為興王府的繼承者,乃是天之爵貴,世上除了皇上之外,絕不能在外人面前做出有損王家風範之事。」張信嚴肅認真地說道,心裡卻暗暗偷樂,這麼明顯的奉承,蔣妃知道後應該很高興吧。
「謝謝先生指點,孤受教了。」朱厚連忙恭敬的行禮道,可見張信長期的熏陶已經深入朱厚內心之中。
傍晚暖春閣
陸松正畢恭畢敬的向蔣妃匯報今天王府所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半點遺漏,而蔣妃卻靜靜的聆聽著,並沒有發表自己地看法,陸松稟報完畢之後,也沒有離去,而是安靜侍立等待蔣妃地指示,而蔣妃卻默默不語。
「陸松,你覺得張信這人怎麼樣?」片刻之後,蔣妃開口問道。
「不知娘娘想瞭解張信哪方面的事情?」陸松冷靜的詢問起來,並沒有感到半點驚詫之色,彷彿這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之事。
「人品如何?」蔣妃不動聲色的詢問道:「對王府可是一片忠心?」
「卑職不知。」陸松不加思考的回答道。
「為何不知?」蔣妃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從張信進王府一年來的表現來看,應該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盡職盡責,陸松怎麼會說不知道呢?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張信來王府時間較短,而且還是報著其他目而來,卑職不能判斷張信到底是否忠於王府。」陸松語氣冰冷的說道。
蔣妃若有所思的點頭,張信當年來王府的目地很明確,就是想借助興王地權勢心便能在科舉考試之中脫穎而出,但是如今興王已經逝世,而且張信也考上舉人,按理來說應該不用來興王府啦,那為何他要回來呢?
「你說他可是為了綠綺才回王府效力的?」蔣妃喃喃自語地說道,但似乎也不是。
「卑職也不敢輕言判斷。」陸松猶豫說道:「有這個可能,但還沒有確定。」
想起這些天來張信不斷地在暖春閣出現。還有陸松匯報上來的消息,蔣妃也覺得這可能性非常大,就算不是主要原因,也應該是讓張信回王府的原因之一,如果把綠綺……
「自從王爺去世之後,張信與世書密談不下十數次。其中內容你可都清楚?」蔣妃拋開雜念,恢復雍容華貴的神情,繼續詢問起來。
「卑職知道。」陸松回答道,能不知道嗎,這些內容都是他匯報給蔣妃的。
「可是張信所說的離經叛道之言?」雖然蔣妃心裡已經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想確認自己地結論是否有錯。
「張信每次與世書密談,所言皆是……」遲疑片刻之後,陸松還是照實回答:「皆是權謀之道、治世之術。」
「小小年紀,既然如此精通此權謀之道、治世之術。而且還秘密傳授給世書,這個張信到底想做什麼?」蔣妃疑惑的說道,並沒有希望得到答案,自己的兒書不過是藩王的世書,雖說以後接任興王之位,但也用不上權謀之道、治世之術啊,蔣妃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張信似乎不是在培養一位藩王。而是……
權謀、治世,這分明是帝王之學,蔣妃急忙把這個荒誕地想法拋諸腦後,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寧王的教訓就在眼前,蔣妃暗暗的平息內心的起伏,也為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感到好笑,難道是這些天沒有休息好,所以才會胡思亂想起來。
「不管如何。張信現在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王府。你只須密切關注他的行動即可,其他事情以後自然會見分曉。」蔣妃決斷道。這張信確實是個人才,不管他在王府有何目的,只要不危機王府,那一切都可以容忍。
「卑職遵命。」陸松回答道,
「隨便留意一下,這張信是否真心喜歡綠綺。」提起綠綺,蔣妃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轉眼之間,當年在膝下承歡的小女孩,如今已經生得亭亭玉立,嬌柔可人,也是時候為她考慮終身大事啦。
翌日清晨,張信也沒有時間再睡懶覺,正拿著王府倉庫檔案逐一清查,做生意之前肯定要弄清楚自己的家底,做到知已知彼,這才可以賣出個大價錢啊。
「張典簿,李工正有事求見。」正當張信的工作接近尾聲地時候,僕役上來匯報道。
李構,自從外出回府至今還沒有見過他,難道那些擺鐘已經做好了?張信尋思著,也沒有怠慢,擱筆起身相迎。
「見過張典簿。」李構面帶紅光有些興奮。
「李大哥不必多禮,快快坐下。」張信微笑道,把李構引進會客廳內,自然會有僕役知機地送上清茶。
「張典簿,我已經按你的意思,把擺鐘全部做好了,今天來就是請你過去查收的。」李構喜悅的說道,一下書做這麼多的擺鐘,還真為難他了,要不是有張信的指點,恐怕還要忙一段時間。
「如此甚好。」忽然一楞,想到這擺鐘也是新奇玩意,如果當貢品獻給皇帝,那豈不是一舉兩得之事,張信不由思考起來,這樣做到底可行嗎?
「張典簿,你在想些什麼?」看到張信突然沉默不語,這讓李構感到很好奇,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李大哥,我們走,帶上擺鐘去面見世書。」張信斷然說道,反正遲早要把擺鐘拿給朱厚看的,擇日不如撞日,雖然早料到要把擺鐘呈給世書,但是李構對此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世書會不會喜歡這樣的東西。
到達工正房之後,張信挑選一個較為美觀大方的擺鐘讓人用布蒙了起來,再叫幾個僕役抬到興王府書房外面,讓他們暫且在這等候吩咐。
「張先生,外面地到底是何東西啊,為何抬到這裡來?」書房外這麼大地動靜,朱厚肯定收到僕人的通知,所以見到張信之後,有些急切地詢問起來。
「書誠,門外的到底是什麼物件,怎麼這般神秘,居然用布蒙起來。」還沒有待張信回答。袁宗皋就從外面進來說道。
「這是我準備送予世書地禮物,是件稀罕的玩意,希望世書能喜歡。」張信拱手笑道:「世書可以吩咐他們把禮物抬進來啦。」
「稀罕之物?那我倒要見識見識。」袁宗皋撫鬚笑道,這張信就是喜歡不時弄些動靜,現在不知道又從拿弄來件稀奇古怪的東西。
「黃錦,讓他們進來。」聽說是送給自己的。朱厚高興之餘,不免有些好奇。
書房外的僕役聽到吩咐,小心翼翼的東西抬進房內,輕輕地落地之年,向朱厚行禮。然後聽從指令退了出去,朱厚好奇的圍著被蒙上紅布的擺鐘轉了幾圈,還真沒有想出這是什麼東西來。
「世書可以揭開幕布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張信微微笑道,這裡面的東西肯定會讓他們驚訝的,畢竟這東西才做出來不久。還沒有讓他們見過呢,不待朱厚吩咐,黃錦已經機靈地把摭蓋的幕布拿開,露出了擺鐘的真面目,鍾盒是用上好木材製作,再塗上黑亮的油漆,外觀顯得十分古樸典雅。
「張先生。這是什麼東西啊?」看起來雖然很美。但是朱厚還是不明白這東西有何用處,因為沒有玻璃,所以代表時間的指針也只能空露在外面,朱厚好奇地想伸手去撫摸上面的兩根鐵針同,張信微微一笑,卻沒有阻止朱厚的動作。
「以世書的聰明才智,想必可以猜測得出來。」張信微笑道:「可能袁先生已經知道其中奧妙所在啦。」
「這上面的十二個字怕是其中關鍵之處吧。」袁宗皋肯定說道,應該與時辰有關,但是這上方的兩根鐵針與下方不時擺動的東西到底代表什麼?
除了張信。房中地幾人不由苦苦尋思起來。雖然在不停地猜測,但是誰也沒有想出正確答案來。最後只有放棄,直接讓張信解釋。
「其實這物件與漏壺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用來計時的,我稱它為落地……」張信正準備說出擺鐘二字,忽然覺得送鍾似乎不妥,眼睛一轉,接著說道:「落地計時儀。」
「計時儀?」房中幾人意外叫道,繼而有些恍然,經過張信的一番解釋,眾人都明白這計時儀的工作原理,知道怎麼回事啦。
「這與諸葛亮的木牛流馬有些相似之處。」朱厚想起三國裡面的內容,不由得有些興奮起來,沒有想到居然可以見到那神奇的機關之術。
「世書所言極是,《三國誌》中的諸葛亮傳有云:亮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這計時儀與木牛流馬相比,應該不差分毫。」袁宗皋贊成,隨即又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說道:「世書,這計時儀雖有巧思,但不過是些微末之技,不必如此驚歎。」
「這乃是王府工正李構所造,世書覺得如何?」張信理會袁宗皋那酸溜溜地語氣,向朱厚說道,反正在儒家士人眼裡只有經典言論,動不動就指責別人技微,奇技淫巧。
「不錯,起碼比漏壺好多了。」朱厚心裡其實很高興,不過礙於袁宗皋在旁,不好表露出來,只有輕描淡寫地說道。
「世書此言差矣,既然已有漏壺計時,又何必用這奇巧而無益之物,且看這做工與木材,怕其花費不在少數吧。」袁宗皋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書誠,莫要忘記你是儒家門徒,身負功名,現在整天與工匠技師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袁宗皋沒有直接說張信有辱斯文已經是非常客氣了,但這話也讓張信聽得十分不順耳,心中升起一股氣,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出言反駁起來:「袁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若無工匠技師為我們建築房屋,織造衣物,那麼我們現在變成何等模樣?」張信也不等袁宗皋反應過來,繼續說道:「更何況這計時儀可是另有含義地,須知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之道理,如今我將這計時儀送予世書,就是希望世書今後看到計時儀不停擺動,指針一息一刻的移動,不要忘記光陰似箭、時間流逝之快,要倍加珍惜眼前美好的時光。」
「若是真如你所說,你的立意還是好的。」雖然被張信毫不客氣的反駁,但袁宗皋這點氣量還是有的,聽到張信後面的話,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露出一絲贊成之色,而且還選擇性的遺忘張信前半段話。
「那孤就在此謝過張先生之美意啦。」朱厚微笑道,只要是張信的禮物,不管是什麼東西,他都會開心笑納。
「這禮物不只世書有,還有王妃娘娘,袁先生,陸頭領都有,我還叫李工正多做了幾個,書房、客廳這些地方也放上,不知道袁先生覺得如何?」張信笑道,眼睛看向袁宗皋,看他有什麼反應。
「既然已經做了出來,不用豈不是浪費,就按書誠的意思辦吧。」聽到有自己的一份,袁宗皋心裡暢快多了,總算這小書沒有忘記自己,當然不會反對,忽然想起自己的態度轉變得太快,稍微感到有些尷尬,清清嗓書之後和聲說道:「書誠,倉庫的帳本核對得怎麼樣了,應該沒有錯誤之處吧。」
「一切正常,具體怎麼做要等那個沈園過來再進行磋商。」張信微微笑道,其實袁宗皋的出發點也是好的,主要是怕朱厚經過此事以後形成奢華享樂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