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殿,這次沒有聽到責問聲,玉芙殿跟我離開的時候一樣安靜.
「皇現在人在哪裡?」我轉頭問吳放。
吳放湊前小聲回道:「聽說在松蘿苑。」
我挑了挑眉,覺得有些訝異,那裡自從宋方死後,不是就封起來了嗎?
吳放的聲音更小了:「封是皇封的,也只有皇能開。」
我提起裙擺跨過門檻,直往內窒走去,經過外廳,經過內廳,走到珠簾邊,才低聲斥道:「既然知道消息,為何早不說?」
「娘娘未問及,奴才怎敢多嘴。」
「剛才我們外出,你明知道是往紫籐苑去,為何不早點阻止?」
「奴才實不知娘娘要去紫籐苑,只以為是尋常的走步散心。」
「皇人在松蘿苑的消息,你聽誰說的?」
吳放沉默了,半晌才道:「是娘娘晌午讓奴才送點心時不小心聽到的,奴才誓不是有意偷聽,只是剛好過去,皇又從來不避娘娘這邊的人。」
這話聽得叫我窩心,是的,皇對我一向信任,連同我派去的人,若送吃食之類也總是命他們直接送進房,還要趁機問幾句我的近況才放人。
這麼說,祁雲海住在紫籐苑的消息就是皇故佈疑陣了,那裡只是張了一個網,等著收捕闖進網中的嫌疑人。
而能偷偷摸去紫籐苑的,只能是宮裡的人,或宮妃,或宮監,或宮中禁衛,從今晚聽到的聲音判斷,最有可能是禁衛,偷襲者被偷襲,所以出的聲音才那麼驚懼。
不得不再一次感歎琰親王、成都王他們的勢力滲透之深,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好像並沒有合作的跡象。
有一度皇和我都以為他們相互勾結,但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各自為政,而且,勢力此消彼長,當初琰親王不可一世的時候,成都王默默無聞;現在成都王浮出水面,琰親王又好像歸隱了。
若不是這兩個都實有其人,我會懷疑他們其實是一個人假扮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如果他們聯手的話,早就千瘡百孔的朝廷根本不堪一擊,皇的帝位難保,然後他們再去爭那把龍椅,總有一個會得到。不像現在,以一己之力對抗,可能性就小了許多。
我突然有個大膽的揣測,會不會,這兩方勢力之間也在明爭暗鬥,所以才出現「此消彼長」的現象,不然,無法解釋嚴橫為什麼會被成都王所害。拆了嚴橫,等於拆了琰親王的左膀古臂;而策反宋方,更是在琰親王的心口撒鹽。到現在,琰親王對成都王的恨意,只怕都過對皇的忌憚了。
嚴橫在京城休養幾日後,已被皇派人送去邊關,西北大營還需要他坐鎮安擾,同去的新戍守使正是曾救我於危難中的章均彥,也因為這個緣故,其父章景淳已成為朝中舉足輕童的人物。
這是皇和我都樂於見到的結果。先帝晚年,幾乎把朝政大權盡委於琰親王,這樣不僅讓琰親王暗中培植出了巨大的勢力,還留下了一個心理隱患,就是朝臣們普遍迷信皇室宗親的權威。皇明知道成都王動機不純,還把他從益州召回,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曾開玩笑說,這叫以毒攻毒。
二王角逐的結果,是兩敗懼傷,琰親王先退出,成都王接著敗績,事情的展,至少從表面看,是朝著皇的希望走的但這幾天的經歷,卻讓我憂慮重重,覺得一切遠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按理說,琰親王銷聲匿跡了,成都王敗了,朝政應該一片清明才對,可事實恰恰相反,無論宮裡宮外,處處暗流洶湧,甚至連後宮都瀰漫著一股不安定的氣氛,嚴重到晚散個步,隨從們都戰戰兢兢,唯恐出什麼意外。
夜闌人靜,一直到很晚很晚,我才等來了皇。
拖著幾乎坐僵了的腿迎去,笑著為他寬衣,他卻按住我的手說:「不用了,我只是回來看看你,等下還要走的。」
我抬頭瞅了一眼牆的琉璃沙漏.已過子時,不禁擔憂地問:「這個時候還不歇下,今晚準備熬通霄嗎?」
他居然點了點頭:「役辦法,案的折子都堆成山了,這幾天忙顧著忙別的,偏偏遞來的折子還特別多,都積在那兒沒處理,每天看著就心煩,早批早了事。」
看他一臉疲色,我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半晌才憋出一句,「有什麼我能幫的嗎?」
「有。」
一個字後便沒了下文,只是看著我笑。
我察言觀色,他的表情不像是為難,倒像是促狹,若是平時,我準會往不正經的地方想,但此刻卻沒了風花雪月的心腸,正兒八經地表示:「有什麼您儘管吩咐。」
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其實是現成的,「你好好給我把孩子生下來便是幫了大忙了!」
「嗯」,我鄭重頜,「還有呢?」
笑容慢慢隱沒,他伸出雙手交握住我的手,猶豫了好一會才艱難開口道:「什麼都瞞不住你,的確是出了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我不會讓你去涉險的!」
我剛要接腔,他又急急地說:「你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安胎,聽說你晚飯後去碧鸞殿那邊散步,下次別再去了,事關你和孩子朕寧信其有。」
話說得沒頭沒腦,我只好一個個猜,先,「是祁雲海嗎?」
會想到他的名字,是因為這人曾跟我走得很近,也算有點交情,如今他被軟禁在宮中,也許我可以出面安撫一下,做做說服工作。
沒想到皇斷然否認:「當然不是,他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仕何問題你為什出又收他的兵符?
我不會愚蠢地當面質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是皇帝,他做事情不需要向別人解釋,而且我相信,他自有他的理由,再可信的武將,不如兵符在手,他也是被一輪接一輪的陰謀背叛弄怕了,而朝廷,也經不起任何的折騰了。
與祁雲海無關,那就只剩下兩個人選了,我繼續用排除法,「是琰親王?」
又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我已經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於是冷然一笑道:「他不會是向您要來用我去換回太后?太后明明就不在他手裡,虧他還敢扯這樣的彌天大謊。」
「他狗急跳牆,我們不要理他就是了,好了,你去休息,朕先去處理奏折,有些是明日早朝要用到的。」一面說,一面扶著我的腰往裡帶,臉掛著溫柔淺笑,可仔細看他的眉眼,還是透出了一絲隱憂。
我歎了一口氣道:「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睡得著。」
兩個人在床沿坐下,長久的沉默,他的指腹不斷劃過我的手心,帶來陣陣麻癢,可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忍無可忍地捉住他的手指,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他朗笑出聲,把我攬在懷裡說:「總算不唉聲歎氣了?朕還在琢磨,要不要使出殺手鑭。」
「什麼殺手鑭?」我做純情小白免狀。
「明知故問!」說話間,雙手已熟練地解開了我的腰帶。
我朝他娩媚地眨了眨眼:「你的話我聽不明白,不過你的動作倒是很清楚。」
「現在呢,是不是更請楚了?」他把我繡著駕鴦戲水的藕色兜肚挑在指尖搖晃著,素日含情的鳳眼此刻儘是邪魅。
「更清楚了。」我滑進薄薄的絲被裡,初夏天氣,原本可以不用蓋的,可那也得有衣服穿才行那。
「那你說,朕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皇要……」
「乖,只是要你睡覺而已」,他再決大笑出聲,朝外面吩咐道:「弄珠,把你們娘娘的衣服都收起來,明早辰時之前不許拿給她。」
弄珠臉紅紅地答應了一聲,皇又俯在枕調笑了幾句才起身離去。
走的時候氣氛是暖昧而快樂的,只是他的腳步有此沉重。
我也在他轉身的瞬間蹩起了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