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親議又起(二)
    宋方的背影從門口一消失,我立刻掀開簾子走出去問:「他剛說的和親公主,是不是指我?」

    皇上安撫道:「不管他說的是誰,朕都不可能讓你去和親的,你是朕的皇后啊,這一輩子都要跟朕在一起的。」

    我伸手掩住他的嘴。這裡不是內寢,下人們會自覺迴避,這裡是皇上會客、議事的地方,外面走廊裡立著成排的太監宮女,人多嘴雜,我和皇上的關係,到現在還是需要遮掩的秘密。

    察覺到我的不安,皇上抱住我說:「還是早點冊封的好,省得連韃子都打你的主意。」

    我笑著搖了搖頭:「韃子本無此意,多半是宋方想藉機趕我走,若非他故意渲染、誇大我的美貌,匈奴的狼主怎會聞色起意?這一點,剛才皇上也質問過,他自己也承認了,但他打出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說是為了幫皇上變外侮為外援。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還有一層私心在,就是把情敵驅逐出境,從此跟皇上老死不相往來。」

    「情敵」兩字讓皇上眼裡泛起了陰冷的殺氣,手握成拳在御案上一擊:「居然敢算計你,分明是找死!」

    「皇上本來就沒打算讓他活麼,他這樣,興許可以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皇上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我,我解釋道:「在他看來,皇上之所以不能接受他,是因為皇上有心上人,因此心無旁騖。如果除掉了這個人。他再用無人能及的忠誠和無人能及的功勳得到皇上地賞識與信任,以後慢慢就有機會了。」

    「他如果真這樣想,那就太蠢了,敢動你,朕會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我輕輕謂歎,敢跟皇上相好,勢必招來許多嫉恨,這本在情理之中。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最嫉恨我的竟然是個男人。

    我還沒被冊封呢,和皇上還處在「偷情」階段,就被人當成了眼中釘。欲拔之而後快。而且事關邊境的安寧和兩國的交好,最起碼,不能斷然拒絕,不然惹惱了匈奴,萬一又招來一場戰事。就現在的情勢而言,無異雪上加霜。

    我思襯著說:「皇上。像這種兩國和親。可不可以先許著。以後再遣嫁?」

    「你想讓朕答應匈奴地提親?」

    「我就那樣想想。匈奴還沒來提親呢。」

    「就是」。皇上輕撫著我地頭髮說:「別想多了。這事也許只是那厭物一廂情願。我朝自立國以來。從未跟匈奴交好過。更遑論和親了。總之。無論如何。朕是不可能讓你外嫁地。許親都不行。朕地皇后。許嫁給匈奴?那朕不成了天下地笑話?」

    我囁嚅著說:「其實。如果沒有別地辦法。先假意允婚也未嘗不可。暫時維繫一下兩國地表面和平。等皇上掃清了國內地奸佞。可以全力對付匈奴了。再扯個由頭回絕。或者。另封個公主嫁過去。這又不是沒有先例地。歷朝歷代外嫁地公主。有幾個真是皇上地骨血?大多數都是臨時封地。或宗室女。或大臣女。甚至就是一個普通宮女。如王昭君。」

    儘管我說得在情在理。皇上還是不肯點頭。說無論如何不能打我地名號。因為這樣有損國威。哪有一國皇后婚前被自己地皇帝夫君親擬詔書許配給外國韃子地?

    後來我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那就是:如果匈奴遣使提親,回復的詔書上只說不日將送公主北上,故意不提公主封號。這樣,即使嫁過去後匈奴發現此公主非彼公主,也沒辦法爭什麼了。

    皇上提出了兩點反對意見:其一,這個辦法未必行得通,如果匈奴使者夠精明的話,會很快發現問題;其二,這樣做的結果,可能會導致兩國關係更加惡化,如果待嫁公主不能得到狼主寵愛地話。

    正爭議不下,太后派人來請用晚膳。

    在餐桌上繼續討論此事,讓我意外的是,太后竟然贊同我地提案,因為,確實沒有別的選擇了,這個時候,應該盡可能擴大支持勢力,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都不能再樹敵。

    二對一,皇上只好咕噥著說:「匈奴未必會派人來地,他們那邊現在已經大雪封路了吧。」

    我和太后相視而笑,這人到底還是年紀小,雖說做了皇帝,也免得了偶爾說出一句兩句孩子氣的話來。大雪封路,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不代表不會來呀,最多推遲幾個月而已。

    因為心裡有這件事堵著,皇上一直悶悶不樂,晚膳也吃得比平時少。

    晚膳後他說要去御書房批閱奏章,我便留下和母后閒話,其間宇文娟還來攪合了一通,她似乎在遵守媳婦給婆婆「晨昏定省」地禮數,每天早晚必至春熙宮候問。

    這女孩,打交道越久,越覺得捉摸不透,如果真是心無城府的傻大姐,怎麼會懂得這些?若說她心機深吧,她做起來又偏偏是傻大姐地調調,比如,老遠看見我坐在太后身側,就大聲嚷嚷著說:「公主,娟兒好想你哦。」

    我好笑地問:「為什麼呢?我們白天才見了的。」

    「那個啊」,她抓耳撓腮做可愛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娟兒從小就愛美人,見了美人,命都不要的。如公主這般絕代佳人,娟兒有幸得見,自然恨不得時刻親近了。公主,今晚讓娟兒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太后適時出聲:「公主晚上是要陪哀家的,你也來搶啊。」

    「娟兒不敢」,她跪倒在太后面前,扯著太后的裙擺,可憐兮兮地懇求著:「那晚上讓娟兒在太后娘娘的寢房外守夜好不好?想著裡面就住著咱們天祐皇朝最美的兩個女人,娟兒會興奮死的,絕對不會打瞌睡。」

    太后本來板著臉的,這會兒也放鬆了,因為,無論是宇文娟的語言還是動作,都叫人生氣不起來,一個喜歡耍活寶的人,走到哪兒都是受歡迎的。

    誰都知道宮規森嚴,再不拘小節的人,到了太后這裡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一旦惹了太后的嫌憎,以後沒好果子吃。唯有這宇文娟,稟著一慣的瘋丫頭勁,每天來去春熙宮幾趟,基本上想說啥就說啥,走路走得擋住了太后的視線,太后也沒說過什麼。

    曾私底下問太后:「您是不是挺喜歡宇文娟的?」

    太后未言先笑:「你不覺得她特逗嗎?宮裡太沉悶了,需要這麼一個會逗樂子的人。」

    當時我還真有點鬱悶呢,自己的親娘都當面承認喜歡別的女孩了,因為她會「逗樂子」,而這,恰恰是我的短處,我就是太后口裡「太沉悶」的人。

    太后尚且如此,皇上呢?皇上會不會也覺得我悶,轉而喜歡會逗樂子的宇文娟?

    也許正因為有這層隱憂在,皇上回宮了好幾日,一直到約定去皇家圍場打獵的那天,宇文娟才第一次見到了皇上。

    而之前的幾次,她到我的玉芙殿拜訪時,只要有皇上在,我都會以各種理由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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