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火光沖天起
    除成都王之外,其他幾位王爺及家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自先帝的葬禮之後就回了封地,到如今才奉詔回京。

    幾年才獲准回來一次,大人倒沒什麼,最高興的是就屬那些孩子了,一雙雙滴溜溜的眼睛到處打量,又新奇又興奮。把太后喜歡得什麼似的,當場留下了幾個,說要留在宮中鞠養。

    我本來覺得這是件好事,宮裡的各方面條件肯定比偏遠的封地好,太后也不會虧待他們,肯定會請最好的老師來教他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要和家人分開,最開始可能有點不適應。

    但幾位王妃勉力擠出的笑容,尤其是成都王臉上某一瞬間掠過的壯士斷腕的表情,讓我突然悟出了這其中的玄機。

    成都王要受重用了,所以把他的兄弟也招進京城,他們麾下的親兵營也好,私自招募的軍隊也好,只能留在原地,不可能跟到京城來。也就是說,先把他們和自己的軍隊分開,再把他們和最疼愛的孩子分開,留在宮中當人質。

    為了安撫他們,留下的三個男孩每個都被冊封為郡王。郡王是比親王低一級的王爵,但三個孩子中最大的才十歲,這麼小就被冊封為郡王,已經是額外的恩賞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當然在此之前,他們的父親已經被任用為朝廷的官員。

    整個九月,宮裡宴會不斷,因為不斷有已歸藩的宗室王挈家眷前來,太后每次都盛情款待。留在宮裡「鞠養」的孩子也越來越多。本來只有寥寥幾個學生的皇室學園變得濟濟一堂,每天都有吵嘴打架地事發生。太后的身體還在康復期,接待客人就夠累了,所以都是我出面處理調停,簡直成了孩子王。

    有這些雜事混著,我心裡反而清淨了許多,不再去自尋煩惱地琢磨張家祁家誰誰家的爛帳。

    這裡要重提一下那套稀罕寶貝黑珍珠,我猜得沒錯,祁雲海此次進宮,的確不是普通地探望送禮那麼簡單。而是正式求婚的,如果我接受的話,黑珍珠就成了「定情之物」。好在太后急中生智。給了他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先帝薨逝未滿三年,包括皇上的大婚。都會等過了三年再說。

    理是這個理沒錯,有的朝代,皇帝駕崩,連民間都禁嫁娶一年。但訂婚並不在此列,完全可以先訂著,滿三年後再迎娶。只是祁雲海作為先帝拔掘起來的舊臣。在太后說出了這番話之後,應該做沉痛哀思狀,此時再提出任何折衷條件都似乎有負先帝聖恩,有違君臣之道。

    祁雲海地口才再好。也不是太后地對手。知道怎麼說可以堵住他地嘴。

    我和祁雲海地婚事。再次不了了之。還是沒拒絕。沒接受。跟以前一樣在那裡懸著。

    祁雲海也是奇怪。我從不覺得他有多愛我。可是自從正式求婚受阻後。他反而來宮裡來得勤了。與我原先預料地完全相反:我以為此舉會激怒他。至少。心裡很憋悶。覺得自己受到了戲弄。

    可看他坐在我面前笑瞇瞇地樣子。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太后地推諉。

    「呃。最近京城沒什麼動靜吧?」來者是客。不能把人家晾在那兒。怎麼著都得找點話說。

    「沒有。」他簡短地回答。

    「那就好。」誰都想過太平日子。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搖著頭說:「太平不了多久了。」

    我揮手讓弄珠帶著下人出去,然後小聲問:「侯爺此話怎講?」

    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我:「皇上平時不跟公主講朝堂上的事嗎?」

    我警惕地答:「當然不,軍國大事,豈是後宮婦人可以與聞的。」

    他微微笑了笑:「那就難怪了。公主剛才問地是京城有沒有動靜,微臣答沒有;如果公主問的是朝廷上沒有動靜,微臣會回答,有,而且是大動靜。」

    「哦,朝臣大換血?」

    「差不多吧,現在朝廷有兩個王黨了。」

    「侯爺你呢,偏向哪方?」

    「臣是皇黨,不對不對,臣是公主黨,唯公主之命是從。」

    「當真?」

    「此心可鑒日月。」

    「咳咳咳」

    我驚慌地抬起頭,窗外並沒有人,但這聲咳嗽分明是弄珠發出的,她是專門給我把風的人,無緣無故地決不會發出這種明顯做作的聲音。

    祁雲海不動如山地坐著,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異樣,讓我幾乎要懷疑他故意派人通知皇上來此,以達到離間我們的目地。但堂堂侯爺,又比我大了將近一倍地年紀,應該不會如此無聊。更何況,我和皇上的感情,豈是區區幾句話可以離間地。

    雖然我並不慌張,但他老是坐著不走,還是挺讓人心煩的,又差不多陪了半個時辰後,我忍無可忍,也學著弄珠咳嗽起來。

    很快,弄珠在外面稟報說:「公主,太后娘娘請您過去,說那邊有客人想見公主。」

    「知道了,馬上就來。」我向祁雲海露出歉疚地笑,他會意地站起來道:「那微臣就告退了。」

    打發兩個太監送他出去,我帶著弄珠往太后那邊走,弄珠卻把手伸向另一個方向說:「公主,這邊。」「那邊幹嘛?太后真的在會客呀?」

    弄珠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段距離後,我狐疑地問:「太后在留春園會客?」

    弄珠仍舊只是點頭,不肯開口回話。

    我站住了,「真的是太后嗎?」

    弄珠低聲道:「是皇上。」

    沉默了一會兒後。我告訴她:「你去對皇上說,我乏了,想回自己屋裡歇會兒。他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回承乾殿休息吧。」

    「公主?」弄珠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您明知道皇上生氣了,還這樣。」

    「皇上生氣了?與我有關嗎?我做什麼惹他生氣了?」

    「這……」

    「既然與我無關,為什麼我要去賠禮道歉?」

    「公主,您明知道他是為了……」

    「為了什麼?」

    弄珠又啞巴了,我沉著臉轉身就走,她也不敢再嗦。趕緊跟著。

    回到自己的臥室,看我彎腰脫鞋,弄珠急忙蹲下去。還想試著勸:「公主……」

    「我想一個人待著,你出去!你們都出去!」

    一室寧謐。連掛在窗外的畫眉都不叫了,我靜靜地躺在枕上,努力回想剛才發生地一切。

    其實根本沒發生什麼,就是祁雲海到訪,我陪他坐了一會兒,他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皇上好像剛好聽見了。生氣了,要把我召去留春園審問。

    我和祁雲海交往的始末,我早就「招認」過了,之所以到現在還糾纏不清,那也是情勢所逼。我的苦衷他又不是不明白,為什麼還這樣?虧我在祁雲海面前還自信滿滿,以為皇上一定會理解我。我們的感情是不會被外人離間的。

    正胡思亂想。外人忽然傳來大喊:「著火了,著火了。」

    我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弄珠也帶著人衝進來說:「公主別怕,不是我們這裡著火。是西邊啦,煙是從那裡冒出來的,現在又是大白天,救火的人多,不會有事的。」

    「具體是哪個位置?」

    弄珠回頭詢問,一個太監道:「好像是流雲宮那邊。」

    「流雲宮,清韻殿?天那,我們快過去。」

    清韻殿就是安頓那些孩子的地方,他們是朝廷牽制新晉權貴地紐帶。我知道皇上這次啟用一批宗室王是冒了很大風險的,搞不好就是「琰親王第二」、「琰親王第三」,但除了他們,實在沒人可以跟琰親王抗衡了。皇上勢單力孤,幾個親兄弟還是小娃娃,只有幾個堂兄,論親疏程度,和琰親王差不多;論智謀才幹,如成都王,也還能和琰親王一決高下。最重要的是,他們早就不甘心做無職無權地藩王了,無論是皇上的寶座,還是琰親王地權勢,他們統統覬覦,所以只要召他們入朝,一定會鬧得風生水起,徹底打破原來的格局。

    皇上對他們的心態很複雜:希望他們大展拳腳排擠掉琰親王,又怕他們成了氣候難以轄制,留下他們的孩子做人質,也是無奈的選擇。

    但這有個前提,這些孩子必須好好的,雙方才有合作地可能,萬一孩子在宮裡被火殺死了,我的天,我不敢想像會出現什麼局面。

    出了春熙宮大門,發現整座皇宮的人都在往流雲宮跑,我也顧不得形象了,提著裙子隨著人流跑過去。

    到了那兒,正如弄珠說的,大白天救火的人多,孩子安然無事,房子沒倒,貴重東西也基本上搶出來了,我這次吁了一口氣。

    見太后扶著崔總管走過來,我迎上去說:「您怎麼也來了,沒事的,又不是深更半夜發現得晚。」

    太后朝四周看了看問:「皇上呢?他沒跟你一起?」

    「沒,喊著火的時候,我在自己屋裡睡覺,一個人帶著下人過來地。」

    「奇怪了,宮裡出了這種事,他怎麼人影子都看不見?母后剛才在那邊指揮他們滅火,還以為他跟你都在這邊呢。」

    「沒有啊,我也沒看見他。」

    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地預感,這場火來得蹊蹺,剛才詢問流雲宮下人的時候,沒人自承火是從他們那裡燒起來地,雖然這話也可能有假,但不排除有人故意縱火。

    如果是故意縱火,想要燒死這些充任人質的孩子,為什麼不等到晚上?那樣成功地機會大得多。

    越想越害怕,我又提起裙子朝來路跑去。

    「音音,你去幹什麼?」太后在後面喊。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完了我就去您那邊。」

    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不想危言聳聽嚇到太后。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