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窗外一片瑩白,世界明淨清澈,我驚喜地問:「昨夜下雪了?」
小蓮揭起帳簾:「是啊,公主,聽說是後半夜才開始下的,只幾個時辰,就鋪得這麼厚了。」
「難怪昨天晚上覺得特別冷的,原來是要下雪了。」
「公主冷嗎?要不要移個火盆進來?」
「不用。」我素來不喜歡在臥室生火,一來總覺得不安全;二來,我喜歡那清清冷冷的感覺。
小蓮看我坐在枕上看了一會兒雪後又有縮進被子的趨勢,忙稟告說:「皇上那邊一大早就派人送來了一張帖子。」
「皇上送帖子?什麼帖子。」這人現在花樣越來越多了。
小宮女端來一個托盤,明黃襯裡上放著一個紅色的拜帖。小蓮把帖子遞到我手上,我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祥瑞紛紛,瓊枝碧樹,正是烹茶賞雪時。弟淨手焚香,擁爐而待。」
真好興致呢,只是,會不會太早了一點?我朝外面看了看:「那送信人走了沒有?」
小蓮回道:「還沒呢,說要等公主起來後一起過去,劉嬤嬤把他請到那邊暖閣喫茶去了。」
我交代:「喊他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問。」
小蓮打發人去叫,很快一個小太監就過來了,我問他:「皇上這會兒在哪裡,他今日沒去上朝嗎?」
小太監打著千答:「沒上朝,皇上一大早就去了知語軒,讓奴才帶著公主也去那兒。」
「為什麼不上朝呢?你家主子又病了?」不過想來應該不會呀,這不是還興致勃勃地邀我賞雪來著。
小太監解釋道:「是太后特意傳話叫皇上別去的。天氣冷,皇上身子弱,今年冬天還好點,往年這個時候早病得起不了床了。所以太醫們額外小心,一再叮囑皇上,冬天要以靜養為主,盡量少出門,少操心,免得病情反覆。昨日氣溫猝降,太后晚上就派人去承乾殿通知皇上,今日不用趕早朝了,在家好好將養。」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太后娘娘因為心疼他的身體才讓他免了早朝,他倒好,不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寢宮裡休息,又跑到外面做什麼?我可不敢去赴約,萬一皇上凍病了,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小太監忙說:「不會呀,其實,皇上多走動走動是好事。太醫也說,讓他開心最重要,心情舒暢了,身體才會好。所以他想出門賞雪,小安子公公勸了勸,最後也由他去了。」
「小安子糊塗」,我有點著急起來,這種大雪天往外面跑,沒病的人都容易病了,何況他那種藥罐子身體。
不過罵小安子也沒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快點找到皇上,然後把他打包送回承乾殿的暖閣去。
我跟小太監再一次確認:「皇上現在人已在知語軒了?」
小太監回道:「現在那邊茶都燒好了吧,公主現在去的話,正好趕上和皇上一起用早膳。」
既然這樣,我還能說什麼呢,趕緊穿上衣服出門了。
可惜,這次皇上的賞雪煮茗計劃仍然沒能實現,因為外面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琰親王昨晚遇刺。
出了此等大事,皇上就算抱病也要上朝了。
一片緊張氣氛中,我去了春熙宮,在那兒等太后回來就可以知道最新消息了。
一直到午膳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太后才下朝回宮,我迎上去問:「母后,到底怎樣了?琰親王沒事吧?」
太后滿臉倦容地答:「沒有性命之憂,雖然被刺了兩劍,都不是重要部位,只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那還好。」我鬆了一口氣。
太后歎息了一聲:「好什麼?他臥床養傷了,朝中軍中那麼多事誰管?我也不可能都攬過來,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
總算您也知道這個!看她每天忙碌的程度,我還以為她忘了自己只是個凡人,不是全能的神。
太后不能包攬,琰親王一時半會兒又好不了,那就只有另覓人選了:「琰親王身邊就沒個得力助手嗎?」
太后搖了搖頭:「琰親王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也有些嫉賢妒能,真正有帥才的人他是不會用的,他用的,即使有才,也只能是輔佐型人才,甘為上位者驅使的。這樣的手下很聽話,只會遵照他的命令行事,但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在他倒下時不能迅速接過帥旗統御六軍。」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母后,皇上曾提起過一個人,就是定遠侯嚴橫,我冊封公主的那天皇上還特意指給我認過。這人我給我的感覺是威風凜凜、很有氣勢的,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京城?」
「還在,不過已經給他頒發了任命書,等這個冬天過完他就會啟程去西部鎮守。」
「還有一段時間嘛,既然他要在京城過冬,何不暫時讓他代行打理一下琰親王在軍中的事務?」
「琰親王不只有軍中事務。」
「知道啊,他還跟母后一起管理朝中事務嘛。這個,也可以委任一個人,讓軍權和政權分開,母后再從旁監督,應該沒大問題的。」
太后拊掌道:「是個辦法,想不到我女兒也有王佐之才。」
我忙向四周看了看:「母后,小聲點,這種話要傳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誰敢!」她依然是那種睥睨天下的霸氣。
每當她任氣賭狠的時候,她的眼睛會掙得特別圓,精光四射,神采非凡。說實話,在以溫柔賢惠為女子道德準則的時代,像母后這樣的人實不多見。先皇可能就是沉迷於她這一點吧,狂放、激烈、有著比別人更旺盛的生命力。這樣的女子,即使不夠艷麗,仍能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我也不跟她爭論到底有沒有人「敢」的問題,只是好奇地問:「對刺殺琰親王的兇手,母后心裡有數了嗎?估計是誰做的?」
從太后回宮跟我探討這件事始,我們身邊的人就被崔總管譴走了,現在整個大廳裡只有他一個人服侍著。看來母后真的非常信任他,連說機密都不避他。
「嫌疑人選有好幾個。」
見我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太后擺了擺手說:「算了,我們用膳吧,這事等以後再說。」
「太后,定遠侯求見。」門外傳來了一聲通傳。
我和太后迅速交換了一個訝異的目光,剛說起這個人他就來了,怎麼那麼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