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一曲 第一卷:履霜冰至篇 第二十八章:且歌行
    劉羲騎在馬上,他並不喜歡騎馬,因為當時沒有高橋馬鞍,沒有馬蹬,所以騎乘起來並不方便,非常磨人的大腿,哪怕是劉羲這樣精於騎馬的人也是一樣。

    不過麼,短時間還是可以堅持一下的。

    天色漸漸開始發白,天要亮了,劉羲這回已經奔出兩里之外了,他把馬速放在輕輕小跑之上,順著秋天末尾的涼風,就這麼一路而行。

    在這天將明未明之際,劉羲回過頭,越女月勾半抱著馬,在他的身後,著了一身的男裝,更讓月勾顯出了一副純真的美感,一張小臉有些發紅。

    「冷麼?」劉羲問著。

    「不冷!」這當然是假話,事實上,月勾在說這句話時,身子縮了縮,凌晨時分,正是最最冷寒的時節,劉羲笑了,月勾不會騎馬,她是劉羲提上馬背的,這個小丫頭緊緊抱著馬,不然的話,她會更冷。劉羲解下了披風,這回的披風已經不是他原先的那條了,而是公孫鞅的白色披風,當然,有點灰。

    「披上。」劉羲把披風扔在月勾的身上,女孩接過來,往自己身上披著,邊道:「奴就知道,主人是好人……」她說著帶出了笑,現在她可以肯定,劉羲是不會把她送人的了。

    月勾是一個越王訓練過的美女,當然學過劍術,不過越王自勾踐而勢微,自勾踐復國成功之後,他理所當然的滅殺了吳國一脈,在這裡,不得不說,吳王一族並不是周天子所策封的王,而越王才是真正的封王,所以越王給吳國滅了後,各國都很同情越國,並越國。

    這也是越國後來能在二十年內興起的原因。

    不獨有越國自身的努力,還有晉國,齊國等地方大國的,所以勾踐才能一雪前恥,吞滅吳國,吳國在闔閭王時,狠狠得罪了楚國,又在夫差王的手裡,把齊國得罪的不輕,後來為了中原爭霸,又得罪了晉國。結果,這邊稱霸,那邊滅國。

    因為這一點,所以吳國滅了之後,再也沒有能復興,也沒有會復吳。

    越國,經此之後,並沒有開展新的興盛。

    事實上,越王勾踐經歷了三十年的苦難,這一切費盡了他的心力,所以他決定在餘生享福,不過一動手,這才知道,當初的西施給范蠡那個手快的帶走了。

    所以勾踐一怒之下,遷怒於人,大夫文種雖有大功,但一來文種知道越王的全部秘密,二來他也是范蠡的好朋友,據說范蠡這老小子臨走前還和文種見了一面,誰知道是不是這小子把他對西施的心思透露給了范蠡,結果讓范蠡跑路成功的,這樣的一個人,不拿他出出氣,如何能行?

    於是誰都知道,勾踐賜下了屬縷劍,讓文種自殺。

    後來這位越王心理越來越變態,最後越國沒落,國人逃散,國將不國,最後再也沒有氣侯了,中原之地也沒有人提他們的名字,曾經的越國成了蠻夷,越人也成了野人。

    不過不是每個越王都是沒有重振之心的,越王也是想要做點成就,越女是越國最大的財富,得益於西施的美名,越王送禮一般是送劍和女人。不過歷代的越王都有一個特點,愛劍勝過美人,當是勾踐在世時,就傾其國力鑄就了八口名劍。

    掩日劍:春秋時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一。

    斷水劍:春秋時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二。

    轉魄劍: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三。

    懸翦劍:春秋時越王勾踐所督造的八把長劍之四。

    驚鯢劍:春秋時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五。

    滅魂劍: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六。

    卻邪劍:春秋時期越王勾戰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七。

    真剛劍: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八。

    在這種情況下,越王送禮,就拿女人送了,女人麼,送了再讓人生,每代都會有女人,越王不缺少美人,但劍麼……卻是一把比一把難得,自越國勢微後,國力的影響,越國再難得到好劍了,每鑄一把,都要得到一定的積累。

    月勾給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定選為送給楚王的禮物。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知道一些楚國的事情,楚國是當時最最黑暗的奴隸大國,楚國的奴隸是當時最沒有人權的奴隸,奴隸主殺自己的奴隸和宰一隻羊沒有區別。甚至不下於踩死一支螞蟻。

    一位奴隸主會隨著自己的心意擺佈自己的奴隸,不說曾經提過專門舔臀的奴隸,還有啞奴,同時,楚國還有廣大的殉葬制度,一位奴隸主死後,他的兒子後人會把這位奴隸主的生前僕人一一拉出來,活埋殉葬。並且,他們甚至不允許這些人自殺,殉葬,一定要活生生的奴隸。

    月勾被暗示,她的美麗有可能會被定選為啞奴。

    她不想,但那有什麼用,她已經給定性為送給楚王了。越國比鄰楚國,如果想過得自在一點,一定要討好楚國。

    不過幸運的事情來了,強盜來了,在這大爭之世,強盜多得是,有野人,有敗兵,這些人多了去了,他們佔山為王,過著自己的日子,並且有的人還受到各個戰國的。總有些上不了檯面的事要在下面做。

    齊人派出了強盜把這批越女搶了下來,由齊商出手,把這些越女買下來,給了齊國田廣。

    田廣使魏,向魏國示好,公子卬雖不是魏王最親近的人,但魏王同樣會信任他。

    於是,月勾和她的姐妹們來來回回到了公子卬的府邸。

    平靜的生活並沒有讓月勾忘記自己是誰,一個送來送去的女人。

    雖然她的姐妹迷失在了公子卬府裡奢華的生活,但月勾知道那只是暫時的,公子卬可能會和她們睡覺,並且也不會把她們殉葬,魏國不行這一套,但公子卬同樣可以把她們送人,這一回,送給了劉羲就是證明。

    所以月勾不顧一切要跟著劉羲,她相信,也知道,權貴的確是會把女人送來送去,但是這些江湖野人,遊俠浪客,特別是如劉羲這樣,看上去貪財的人,是絕對不會把女人亂行送人的,說來可笑,他浪費不起,這是一個方面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劉羲不覺得把美人送給別人是一件好事。

    「主人是好人……」月勾輕輕說著。

    劉羲沒有說話,看著天空,從那東方,昏沉沉的,一點點發紅,發暗,那沉悶變得發出僵紫色。直到金黃的光芒出現。

    那光芒一點點擴大,最後,紅彤彤的光彩飛出,一輪紅日就此升起。

    「東海之外,甘泉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羲和,為帝俊之妻,是生十日,常浴日於甘淵。」羲和後裔大羿、太昊、少昊、伯益等都曾在山下堯王城遺址一帶建立強大的東夷古國,所以羲和部是古老東方真正的初祖,也是東夷族的前身。其後,東夷分國,曰畎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鳳夷、陽夷。此後,在大夏朝,又增加了淮夷、藍夷、鳥夷、嵎夷、萊夷……

    到了周公、成王東征之時,東夷勢微,所謂的東夷,只餘下了淮夷一支還有跡可遁。

    四匹馬,兩個人。

    劉羲迷茫了,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孤獨。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初時還有老公叔等一大批魏軍,那種人多的感覺讓他沒有在意到孤獨,可是現在……劉羲感覺到了害怕。

    我會死去,沉淪在這大地之上,不留下一點痕跡麼?

    這個歷史會記住我的存在麼?

    劉羲有一身的勇力,他力大無窮,可以徒手搏拼百人,但,那又如何?

    這是一個古老的時代,最小的國家也有千百勇士,那些山裡面的土王都有萬把的兵士。

    一個人,能怎麼樣?能做什麼?能怎麼生存?

    誠然,劉羲心想,我有工布劍,我有四匹馬,我也有一名值錢的越女,我還有百多以上的金子,還有幾百枚布幣。這算起來也不是小數目了,可那又如何?

    沒名字的時候,劉羲還沒有過多的想頭,可現在,劉羲反而生出了種種的想法。

    「主人……」越女那清亮的聲音響起。

    劉羲這才驚醒,他笑了笑,道:「我沒事……」深吸了一口氣,劉羲道:「會唱歌嗎?」

    「會!」越女的聲音更見清亮了。

    「那就唱……」劉羲說,隨著他的話,陽光綻放出明亮的光芒,在這初晨的時分,陽光暖暖的,打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在他的耳邊,響起了越女的歌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今天是什麼樣的日子啊,我駕著小舟在長江上漂。今天是什麼樣的日子啊,我竟然能與王子在同船泛舟,承蒙王子看的起啊!不因為我是舟子的身份而嫌棄我,甚至責罵我。我的心裡如此的緊張而停止不住,因為我知道他居然是王子!山上有樹木,而樹上有樹枝,可是我的心底這麼喜歡王子啊,王子卻不知。)

    劉羲微笑,越女多情,這話當真是不假,他拍著手,與之相賀。

    未幾,月勾嗓音一變,又唱了一首。

    「浣紗浣沙,請問魚兒,女所何思,女所何寐。浣紗浣沙,請問雁兒,女所何求,女所何願。浣紗浣沙,請問路人,女顏可悅,女容可艷。浣紗浣沙,且請問君,女得珍否?女得憐乎?」在劉羲的相伴下,多少少時的曲兒都出來了。

    第一首的越人歌是曾經楚國令尹鄂尹子皙舉行舟游盛會,百官縉紳,冠蓋如雲。在盛會上,越人女歌手對鄂君擁楫而歌。這是一首示愛的情歌。

    此曲為月勾必學的曲子,後面的,是越國小曲,月勾一一唱來兩人行間無累,當真是更加快了。傳說管子給壓去見齊恆公,路人行而累,管子作歌行,一日百里,不覺疲也。

    「主人喜歡聽歌,月勾以後就多為主人唱歌……」

    「哈哈哈哈……」劉羲大笑,他在月勾的歌聲中放寬了心思,忽然一句話闖入了他的心裡。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劉羲道:「好,我活到老,你就唱到老……對了,我再教你一曲新歌,好不好?」

    「主人也會作歌?」小越女心情也是好起來了,還有什麼比得到了一個好主人更讓女人高興的呢?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孩,特別是似月勾這樣的處境,最能明白幸福的真意,她們要的,往往只是那麼一點點。比如月勾,她想要的,就是一個對她好,不會把她胡亂送人陪客的主人。

    劉羲愛憐看她一眼,道:「可不要小看了主人,你且聽我唱來,我唱之後你要再唱,不會的地方,可來問我,記住了麼?」

    月勾點頭道:「記住了……」

    劉羲頓了一頓,心中回味起前塵故曲,那激昂的樂曲不由歷回眼前,劉羲開口唱道:「知己又紅顏,大河繞青山,莫道日月長,只恨相逢短。春風渡關山,明月照無眠。兩地相思苦,一世回望甜。一隻孤雁雲天路,萬千寂寥寫長天,是誰一曲灞陵柳?如夢如幻花飛滿天,風華絕代總是亂世生,江山不負美,美人如江山。」

    再看月勾,女孩眼睛都直了,劉羲道:「月勾,月勾……」

    「啊!」月勾回過了神來,道:「主人,太美了,月勾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美的歌……這真是主人作的麼?」

    劉羲佯怒:「小丫頭,還敢不信主人?」兩對主僕說說笑笑,對著越發高昇的太陽,逐漸消失在這條長長的官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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