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整個的楚郡陰雨連綿,暗沉沉的,壓抑的一如張行天此刻的心情。
張家子弟雖多,但如張寅這樣出色的卻絕對極少。對於張行天來說,這樣的後輩可遠不是死幾個紈褲可以比擬的。更糟糕的是,這種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覺,讓他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安。打蛇不死,必遭反噬,魏家,比蛇更可怕。
「家主,咱們的人已經封鎖了楚郡,無論那人是誰,絕不會讓他逃出去的。」大步踏入書房,老管家輕聲開口,平淡的語氣之中透出濃烈的殺機。
「魏家什麼反應?」眉頭上挑,張行天沉聲問道。
「魏家護衛與小廝全部被殺,只有魏武逃了回去,魏家大小姐被對方挾持,魏家同樣大量派人追堵,暫時還沒有更多消息。」頓了一下,老管家繼續說道,「老奴懷疑,這或許根本就是魏家的陰謀,一個小廝,怎麼可能挾持魏家大小姐?」
「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把人給我帶回來。」端起茶杯,張行天淡淡吩咐,「無論活的,還是死的。」
…………….
馬車很顛簸,魏源眉頭微微皺起,目光卻終於還是落到了江楚的身上。
白皙的手,纖細的像女人,卻偏偏沉穩如山,即便是在這顛簸的馬車上,握刀的手也沒有一絲凌亂,栩栩如生的竹雕逐漸成型,江楚的目光卻依舊平靜如水。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麼?」魏源終於還是出聲打破了這份平靜。
「擔心,有用麼?」並沒有抬頭,江楚依舊雕著手中的竹子,彷彿魏源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
微微一滯,魏源臉上不覺露出了一絲苦笑,這道理很簡單,但她也並不是真的想問這個。開口,只是想要打破這份壓抑的氣氛而已,當然,事實上,感到壓抑的也僅僅只是她而已。
借口被挾持,而且,為了追求真實性,即便是魏家也同樣並不知道真相,如今,魏張兩家的人勢必全力追殺,即便魏武有意引錯了方向,這逃亡之路也同樣步步殺機。
無論表面多堅定果斷,也終究無法化解內心的緊張,不自然間還是會流露出一些痕跡的。可是,面前這個傢伙,卻彷彿根本就沒有這種情緒,這讓魏源有些挫敗的同時,也越發的好奇,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身份?
「為什麼一直雕竹?」想了想,魏源換了一個問題。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小廝,喜歡竹雕無可厚非,總是一門手藝,可是,江楚卻明顯不需如此。
「相比與這個,你或許更應該關心,還有多久才能離開楚郡。」完成了最後一刀,江楚放下尚未完成的竹雕,隨手抓起身邊的竹劍,起身輕巧的躍出了馬車。
風雨中傳來一陣馬蹄聲,以及一抹濃郁的肅殺氣息。
魏源並未掀開車簾,儘管她也很想看到江楚的出手。
目光落到那一個尚未完成的竹雕之上,魏源終於還是伸手將之拿了起來,雖然尚未完成,但是卻已經能夠看出,那是一個持劍的人,最重要的是,拿在手中的瞬間,魏源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劍意。
江楚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前後不過五分鐘的時間,便從容回到了馬車上,期間,馬車甚至沒有降低過半點速度。
粗布青衣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江楚的身上,竹劍上依稀還能看到一抹淡淡的血色,即便雨水也很難徹底沖刷掉上面的血跡。將竹劍放在身邊,江楚看向魏源手中的竹雕,「如果喜歡,我可以送給你,不過,它還沒完成。」
「繼續往北,就是陵江了,天黑之前,我們應該能到江邊,船已經準備好,渡過陵江,就是荊州。」並沒有將竹雕還給江楚的意思,魏源看著江楚的眼睛,認真的回答。
江楚依然沒有回答的意思,目光依然落在魏源手中的竹雕之上,這讓魏源很是氣結,自己堂堂魏家大小姐,難道還沒有一個竹雕有吸引力?
「你難道一點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去荊州?」在竹林,魏源只是簡單的說,讓江楚假裝挾持她離開楚郡,心中準備了很多解釋的說辭,然而,江楚卻偏偏一個字都沒有問。即便是到了現在,也依然沒有問的意思。
「不需要想那麼多,我只負責帶你離開。」沉默了片刻,江楚淡淡回答。
「你是怪我殺了那些人滅口麼?」魏源突然問了出來,她能感覺的到,江楚對她的態度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從她下令將竹林中其他人全部滅口開始。
江楚依然不答,當然,這或許也是一種回答。
「我不是一個人,我的身後有整個魏家,我必須要為整個魏家負責!他們或許很忠心,但是卻未必能撐住張家的逼供,只有死人才不會洩露任何秘密。」魏源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解釋,但是這些話就像一塊大石頭般壓在心中,壓的她透不過氣來。
「如果你看不慣,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你欠我的,已經還清了。」用力將竹雕扔向江楚,魏源的眼圈微紅,淚水無聲滴落。
下意識的接住竹雕,江楚沉默了很久,終究歎息了一聲,將竹雕放了下來。
「大小姐,到荊州就一定安全了麼?」
「不能說一定,但是,至少會有機會能夠扭轉局面,為魏家換取一線生機。」頓了一下,魏源輕聲繼續說道,「半個月後,星殿會開啟星之傳承。」
眉頭挑了挑,江楚終於還是沉默了下來。
「你懂星力麼?我魏家有修煉星力的功法,我可以傳你作為回報。」猶豫了一下,魏源還是問了出來,「當然,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將你的劍法,傳給我魏家。」
「不必了,我暫時無法凝聚星力。」江楚的臉色很平靜,彷彿這本就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無法凝聚星力?
這簡單的一句話,落到魏源的耳中,卻絕對猶如落雷一般。
如果說,之前魏源對於江楚有著極大的信心的話,那麼,那一句話,便頓時粉碎了魏源的幻想。這世界,只有星力才是決定一切的主宰,無法凝聚星力,即便有再精妙的劍法,也不過只是空中樓閣而已。魏源很難想像江楚怎麼能夠如此從容的回答,自然更沒能注意到江楚口中那暫時兩個字。
魏源並沒有說話,江楚卻很容易從魏源的眼中讀出她的意思來。
微微搖頭,再次拿起竹雕,江楚輕聲道,「我的劍,別人學不會。」
…
「陵江!」
單手抓著馬鞭,張野的眼中透出一抹強烈的自信,「無論他是誰,帶走魏家大小姐的目的地,都只能是荊州!我們在陵江等著他。」
魏家大小姐,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之所以默許張寅的逼婚,就是因為,如今的魏源,可能就是魏家翻身唯一的機會。無他,魏源雖然如今沒什麼實力,但是在星力上的天賦卻極佳。而,半個月後的星之傳承,便在荊州進行。若是能夠通過星之傳承,就可能踏入凝星境,甚至是被星殿看中。
踏入凝星境之前,星力雖然能夠提升身體素質,淬煉身體,但是,卻對於實力提升卻並不太明顯,但是,一旦踏入凝星境,星力外放,那就絕對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一個凝星境的強者,甚至就足以支撐起一個家族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星殿看中,便是給張家十個膽子,也絕對不敢對付魏源。
可惜,十拿九穩的計劃,卻因為這個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小廝徹底被攪亂了,甚至連張寅這個很有希望接受星之傳承的張家嫡系子弟也死了。
張野不信那小廝的出現只是一個偶然,甚至懷疑,這根本就是魏家老祖死前,留下的後手。
當然,即便如此,那也沒有任何意義,無論如何,他不可能容忍魏源逃入荊州,即便是立刻與魏家全面開戰也在所不惜。
……………
靜靜坐在大廳,魏永信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
「魏武,你跟我說實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魏家的人已經追了出去,但是魏永信卻並未讓家族的高手參與,歸根結底,也還是懷疑這次事件的真實性。
「二叔。」有些猶豫,魏武卻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個小廝怎麼會的隱藏的這麼深,甚至張寅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你知道,我問的並不是這些。」目光微有些發寒,魏永信沉聲道,「其實,這個時候,這些並不重要,即便源兒真的被挾持,也比落到張家手裡好,我問你,只是要更清楚的做出判斷,你應該明白。」
魏家老祖死後,魏永信這位魏家二爺,在魏家的地位幾乎無可動搖,面對魏永信的質問,魏武終於還是屈服了。
「那小廝殺了張寅是真的,但是,是源妹求他挾持離開楚郡的。」咬了咬牙,魏武繼續說道,「二叔,到了這種地步,說什麼也不能承認那小廝跟我魏家的關係,否則,必然為我魏家惹下滔天大禍,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我滅口。無論他們能不能離開楚郡,都牽扯不到我魏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