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宣嬌和林鳳翔一夜不回,月桂和香桂輾轉反側一夜擔心,綠嬌嬌和傑克卻睡得像死豬一樣,因為綠嬌嬌悄悄算過,他們此去一定可以平安回來,所以通知傑克使勁睡覺就行了。
凌晨時分,洪宣嬌和林鳳翔潛回小村回到落腳的住處,搖醒大家說:
「金田被四面圍死了,現在只有東面水路最弱,由本地團練和洪門降兵守著。本地團練是不可能買通了,太平軍和他們打了幾年仗,仇很深,所以只能從洪門那邊下手。我們和洪門老大見過面,他說有得談,你們看怎麼樣?」
綠嬌嬌問道:「老大是什麼人?身高和相貌是怎麼樣的?過去幹什麼的?有什麼愛好?」
林鳳翔坐下來說:「他上一年來加入上帝會,今年才降了清狗,我們都和他比較熟。他叫張釗,因為臉長眼細,個子小顯得頭比較大,所以得了個外號叫大頭羊。上一年我們潯江府衙來征剿上帝會,我們一直在打勝仗,於是很多洪門堂口慕名來投奔加入,其中就有張釗和羅大綱。他們都是廣東洪門水軍的堂主,老實說,他們是很能打的,來了上帝會之後,我們水陸兩軍都強了許多。」
「不過這些人都是酒色之徒。」洪宣嬌接著說道:「上帝會的教規很嚴,要守十聖戒也要做禮拜,可是他們卻按著自己那套洪門規矩辦事,經常聚眾喝酒生事,在外調戲婦女影響上帝會的名聲,還在軍中騷擾女營,後來天王責打他們,羅大綱認過錯留下了,可是張釗卻一氣之下帶隊跑去降清。」
綠嬌嬌聽了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她笑嘻嘻地說:「江湖好漢有幾個不是這樣?這個人有意思。他和太平軍正面打過仗嗎?」
林鳳翔說道:「一直沒有正面打過,向榮怎麼會重用他和我們對戰呢?只是用他帶著團練做運輸和設防,他說現在兩路主攻都和他沒有關係。」
傑克一伸手,「啪」一聲拍死一隻蚊子說:「沒有正面戰鬥過就可以好好談條件,運輸和設防……運輸最重要,軍火也是他們運的吧?」
洪宣嬌說:「我們當時也馬上想到這一點,可是大頭羊說軍火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會經他們的手,他們運的是食物日用和建營材料,都是笨重不值錢的東西。」
傑克說道:「先是當了反清復明的洪門堂主,然後為了壯大聲勢加入上帝會,最後又為了洪天王不讓他喝酒玩女人而投降清朝,大頭羊是個隨時可以改變信仰的人,在他心裡女人和酒最重要。本來他離開太平軍可以回廣東重做洪門堂主反清復明,可是他卻很有效率地就地降清,在他心裡還很重視名譽和地位,他很急於有人認可他的能力……這些都是一般人的弱點,可是在他身上太強烈了。」
綠嬌嬌在自己噴出的香煙中咪著眼睛想了一會說:「臉長眼細的人在相學上的確是入羊形相格,這種人其實不適合從軍,他更適合做文官,羊形相格多疑多思保守善變,臉上常帶三分笑,對人難拋一片心,他不會做太有風險的事情,他可以答應的事通常都會有幾成勝算。」
月桂和香桂原是湖南洪門的姐妹,也是因為上一年投上帝會來到廣西,所以對會中洪門的人很熟悉,月桂說:「嬌嬌小小年紀就精通相學了,說的真準呀,和親眼見到一樣,他這人不如羅大綱勇猛,可是做起事來又很突然,讓人猜不透他想幹什麼。」香桂卻對另一個話題更感興趣,她笑著問綠嬌嬌:「你是什麼相格呀?」
綠嬌嬌從嘴上拿出雪茄煙,在自己臉上摸一把,對香桂眨眨大眼睛:「摸都可以摸出來是美女啦,哈哈哈……」傑克也抓緊機會往她面上摸了一把。
洪宣嬌聽過大家的意見後問道:「你們要不要先見見大頭羊?」
綠嬌嬌和傑克是貨主,對這批貨的擔心不亞於太平軍,他們異口同聲說:「要。」
「他的水營就駐紮在江口,我們馬上可以去找他。」
如果貿然進入對方的大營,無疑是送羊入虎口,綠嬌嬌果斷地說道:「不,讓他來找我們,這是我給他的見面禮。」她從身上摸出一張十兩銀票拍在桌子上。
洪宣嬌和林鳳翔用了半天時間來回潯江江面聯繫張釗,綠嬌嬌等四人帶槍埋伏在江邊的草叢中,看著小船回到藏身的岸邊。
從有頂蓬的小船中先走出洪宣嬌和林鳳翔,然後走出兩個高大的漢子,最後鑽出一個身高只有五尺,相貌斯文的年輕男人。這個男人身材長得像個少年般瘦小,鼻子顯得特別大而馴良,眼形細長平整,樣子象只大綿羊般有喜劇味,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一定是大頭羊張釗。
他們上岸後,洪宣嬌沒有發現綠嬌嬌在岸邊埋伏,帶著張釗直接走向大家下榻的小村屋。等他們走遠了,桂月和桂香馬上把小船搖到另一個小河灣,並留守在潯江邊以防有變,綠嬌嬌和傑克才放心地走回小屋和張釗見面。
進屋見過張釗,大家都知道見面是為了什麼,沒有寒暄幾句就直入正題,張釗眼巴巴地看著綠嬌嬌說:「你們有多少貨?出多少錢?」
綠嬌嬌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現在圍金田的兵力佈置情況是怎麼樣的?」
「小美女。」張釗的語氣輕佻而自信,和他的馴良外貌完全不般配:「我們怎麼運是我們的事,那些大事情告訴你,你也不懂……」
傑克很不喜歡他一直盯著綠嬌嬌的胸部,他擠在綠嬌嬌和張釗的中間說:「那麼你告訴我吧,我懂。」
張釗抬頭一看,鐵塔一般的傑克臉帶殺氣地看著自己,他吞了一下口水說:「這是另一樁生意了,洋兄弟你是要運貨還是要軍情?」
綠嬌嬌又擠上來說:「我們要運貨,你要送軍情,再告訴我們你想怎麼幹,我們人貨都要進金田。」
張釗一步不退,反而貼到綠嬌嬌胸前說:「小美女,金田有幾萬大軍鐵桶一般圍著,進出都是不可能的,你進去了就走不出來,不如跟我算了。」
綠嬌嬌長得嬌小,現在看到和自己的個頭差不多高的張釗,和自己平視說話,讓她覺得好像在學堂的時候跟男同學吵架,張釗說出什麼狠話壞話都讓她覺得可愛,她呵呵一笑說:「張大哥先讓小妹試一下嘛,走不出來的話我就去找你收留。」
傑克一聽馬上瞪著綠嬌嬌,張釗倒是象賺了便宜似的笑起來:「好好,這話好聽,我告訴你,現在西路是主要統領向榮,南路是副都統烏蘭泰,那個傢伙是個旗人,打漢人絕不手軟;北路是黔軍和滇軍,雖說是外人,可是他們和太平軍已經打了兩年多,大家過節很多,這個洪宣嬌他們很清楚;東路就是我了。那三面全是陸地,蒼蠅都飛不進去。可是我這裡倒是有兩條水路從東通到西,先通到金田,再到向榮那裡,所以就看你們有多少貨,要怎麼運。」
傑克看看綠嬌嬌,綠嬌嬌點一點頭,傑克說道:「三車貨,一車是槍,兩車是火藥子彈。我們六個人,兩男四女。」
「有這麼多女人嗎?」張釗馬上用力睜開小眼睛四處打探。
林鳳翔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用很不高興的聲音問道:「大頭羊,現在說正經事的時候少開玩笑了。」
綠嬌嬌卻說道:「林大哥不用著急,張大哥是有辦法的人,先聽他說完吧。」
張釗對林鳳翔說:「你看人家小美女多明白張大哥的苦心,你們要是全是男人倒好辦一些,等哪天我運貨了,加上你們的貨,給你們每人發一套軍服行頭,站在船頭就直接運過去了;可是現在你們又有洋人又有女人,你叫我怎麼運?這四個女人要怎麼解釋?你別說什麼男扮女裝,這年頭男扮女裝早就行不通了,你看這兩位美女的相貌,嘖嘖,加上這身段,捲著被子都可以被軍營裡的兵哥看出是女人。」
張釗的話誠懇而粗俗,不過洪宣嬌和綠嬌嬌聽起來倒成了讚美,不約而同地掩嘴笑起來。綠嬌嬌沒有看錯,張釗是色鬼,也是一個聰明人,他能說出問題所在,就會有辦法運進去,剩下的只是價錢問題了,她很清知張釗吃哪一套,最對口那一套當然是撒著嬌問他:「那你說怎麼辦嘛張大哥?」綠嬌嬌的聲音果然拖得很嬌嗲。
一天之後,張釗頭戴頂戴花翎身穿官服,親自帶著三條運糧大船接貨。由張釗親自出馬押貨是綠嬌嬌的強烈要求,因為要走幾十里河道縱深大軍圍困之地,沒有張釗在場的話,每前進一尺,任何環節出錯,都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致命危險。
而張釗樂意這樣做,卻是因為想自己獨吞這一趟鏢銀。交給兄弟們去做的話,一來怕出事,二來銀子要分少一半,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河道上長路漫漫,船上有這麼多女孩子陪著也是一件賞心樂事。
林鳳翔已經先行潛回金田安排接應,其他人跟著張釗上了前面的大客船,後面的兩艘貨船混裝著車馬貨物,船上更多的是張釗連船運來的真正的糧草。
三艘沉甸甸的船渡過潯江駛入內河,向萬軍圍困的金田進發。船沿插滿了寫著「糧」字的三角小旗,船頭站著張釗隨身帶的兩個高大清兵,傑克穿著乾淨整潔的襯衫,坐在船倉裡的酒席間,一臉無奈地看著張釗和四個穿戴得花枝招展的美女高聲談笑飲酒作樂。
綠嬌嬌面泛微紅地對張釗說:「張大哥真是年輕有為,兩個時辰就賺我們幾百兩銀子,你讓我們怎麼活嘛。」
張釗因為皮膚白淨,喝酒容易上頭,早已經喝得滿面通紅,可是這並不是喝醉,他笑嘻嘻地說:「妹子你肯讓我賺這幾百銀,到你口袋裡就不止這個數了,我還不是在給你們打工嘛,要是我有你們的能耐,就不用當這跑腿的差事了。」
洪宣嬌在太平軍中地位一向比張釗高,張釗也知道她是天王的御妹不能亂搞,為了免生事端從來不會主動挑逗洪宣嬌。所以洪宣嬌不和張釗胡扯,只是細心地看著沿河岸的清兵營房和兵勇的狀態,以她作戰的經驗,一眼就可以看出對手的實力和士氣。
張釗的醉眼看著綠嬌嬌,雙手一邊一個搭著月桂和香桂的肩說:「你們太平軍不能喝酒抽鴉片,還分了男女營,你們兩姐妹也很久沒有和男人親熱了吧,哈哈哈……現在不親熱一下,回去之後保證沒有機會。」一邊說,一邊就把兩個美女夾向自己的臉。月桂和香桂這時候可不能發作,只好帶著厭惡的神色甩開張釗的手,坐到傑克身邊。
洪宣嬌轉過頭低聲喝道:「大頭羊,你別搞那麼多事!」
張釗大笑一陣說:「走吧走吧,我還不喜歡這麼高的女人呢,不過象小美人這種嬌小玲瓏的極品就不同了……」他突然惡狠狠地對綠嬌嬌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把你搞上床。」同時屁股一轉坐到綠嬌嬌身邊,一手握著她的左手,一手就去摟她的肩要抱進自己懷裡。
綠嬌嬌看也不看張釗,從腰間飛快地拔出左輪槍抵住張釗的頭,傑克的左手幾乎在同時越過桌子一拳向他的臉打去。
「啪」一聲拳響,洪宣嬌出掌在張釗的臉前面接住了傑克的拳,然後手形一變,翻拳重重打入張釗的胸前。張釗胸前一窩,悶吭一聲彎下腰綣在椅子上,雙手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揉著。
船頭兩個親兵馬上抽出腰刀衝進船艙,眼前看到的是傑克從腰間拔出左輪槍指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