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溫鳳村屬洪門九龍山泰安堂,溫漢風正是泰安堂的堂主。
為了反清復明的大業,溫鳳村泰安堂一直經商籌集經費,等待有朝一日起義。
為了在清城地區得到良好的養兵積糧的環境,溫鳳村一向與清城衙門過從甚密。這樣一來可以迷惑官府視線,二來可以製造貪官污吏,三來可以從中得到不少朝廷的動向。
一但起義,就可以首先一舉拿下清城。
兩年前,洪門九龍山龍頭發出密令,己酉年南方各山頭同時起兵攻城掠地,先佔領中原南部,再向北部推進。
於是泰安堂在屯兵積糧之餘,更從江西花大價錢請來一個名叫趙建的風水師來修墳造穴,為保己酉年起義一舉功成,力求天地人和,從風水上也得到協助。
溫漢風告訴他,溫鳳村一向尚武,他正在花大錢買通官府,想先弄個武舉人當一下,希望四年後可以扶遙直上,當個大官。
趙建一口答應,布下十面埋伏穴。
誰知道這個十面埋伏穴對地氣的消耗極大,河對面的上吉村一落千丈,引出後來趙建收重金自己回來破穴的事情,但溫鳳村也原氣大傷。
溫鳳村馬上發出江湖追殺令,追殺趙建,同時花錢和上吉村和解。
但是上吉村民卻一直苦苦相逼,這樣下去,一來引起官府注意,二來很容易暴露溫鳳村作為洪門泰安堂的真正身份,事情傳到洪門龍頭山主那裡,山主意識到這件事影響可能很很嚴重,於是從身邊左右二相兩位得力相爺中,派出右相右軒先生重新堪地,並做了一場戲給上吉村民看,使他們能安居樂業下來,不再打打鬧鬧。
但是右軒先生剛走,想不到就有黑衣人來布下殺局……
綠嬌嬌聽了事情的大概,分析之下應該合情合理,不會有多少假話,於是對溫漢風說:
「你有想過是朝廷派人來佈局殺人呢?」
溫漢風說:「這是最有可能的。老實說,中秋節晚上死的六七個人,全是上吉村的人,可能是因為我們村的男人都有練武,就算再失去理智,手上的功夫都不會比對方差……所以,上吉村不可能請人回來佈個殺局殺自己……」
綠嬌嬌說:「如果朝廷對溫鳳村有證有據,就會直接揮兵進村捉人,現在他們這樣出手,證明他們找不到證據。只是你們布下的風水穴太過張揚,雖說風水好沒有犯皇法,但是朝廷則會萬分忌諱……你們是稅捐大戶,朝廷不能直接對付你們,只好先布下殺局,殺傷溫鳳村的主要戰鬥力……然後就是破穴,讓這裡九代都無人發跡……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誅殺。」
溫祖寧接過話頭:「這一次在金雞嶺上把兩個黑衣人一死一傷,如果我們再有什麼舉動,朝廷就會以莫須有的罪名屠村,但是我們致之不理,又會被對方繼續破壞……真是頭痛。」
溫漢風說:「我們現在不能輕舉惘動,就算我們的財力足夠,現在起事也是非常被動,拖累其他堂口不說,說不定還正中對方的激將法,眼下……還是要守。」
「裝傻吧你們……」綠嬌嬌在抽著大煙,嘴裡一邊噴著煙一邊說話。
「何大人和你們很要好是不?」綠嬌嬌認為這是一個棋子。
「對,我們在他身上花不少銀子,當然我們也有錢賺……」溫祖寧樣子五大三粗,其實心思細密得像個女人。他是泰安堂的軍師,洪門內稱軍師為「白紙扇」,專門負責管理,策劃和談判。
他說話不緊不慢:「何大人方面,只想平息這事,讓我們好好賺錢給他花,那黑衣人到了他手上,應該要受點苦了。」
綠嬌嬌笑笑說:「這黑衣人受不受苦,得看朝廷想不想把對你們的懷疑捅到地方上,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溫漢風點點頭:「對,明天看看黑衣人怎麼處理,就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平安壓著這事。」
綠嬌嬌開始悃了,站起來幽幽地說:「現在還不知道何大人那邊的想法,你們最好有兩手準備,實在逼緊了,還是要先撤出溫鳳村……還有,現在起雄雞啼日穴上要佈防了。」
第二天大早,衙門果然派來馬車接綠嬌嬌回清城,溫祖寧也從家裡趕一台馬車出來,一起到清城縣衙門,看看何大人怎樣處理黑衣人。
中午時分到達清城縣衙,見過何大人和兩位師爺,綠嬌嬌馬上問黑衣人的下落。
何大人的師爺孟頡說:「這個黑衣人收監後就一直在嚴刑審問,但是一個字都不說,現在已經昏過去了。」
綠嬌嬌看一眼溫祖寧說:「不說沒問題,人還在就好。」
溫祖寧明白綠嬌嬌的意思,這個人還在,證明何大人這邊並不懷疑黑衣人的來歷,只當成是盜墓賊來看待了。
孟頡搖搖頭說:「其實大清律例裡發塚盜墓也不是死罪,破壞風水的話更是沒有條例可考,頂多判盜竊破壞他人陰地,三五年流放就可放出來,好像也沒必要這般嘴硬,哼,真是奇怪……」
「那豈不是讓他在這裡白吃了幾天飯?」綠嬌嬌語帶諷刺。
師爺孟頡察顏觀色是天生的本領,他聽出一點綠嬌嬌的意思:「莫非綠小姐想看看這個人?」
溫祖寧開口說話打圓場:「他破壞的是我們的祠堂,我們也想見見他,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孟師爺,方便嗎?」
孟頡看看何大人,何大人滿面堆笑表示同意。對何大人來說,誰審都一樣,不用他審就行了。
於是孟頡帶大家到羈留所,在牢房深處看到奄奄一息的黑衣人一身血跡,雙眼無神在躺在角落。
黑衣人看到一大群人在牢房外看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又合上雙眼。
獄卒把黑衣人架出來扔在審訊房的地上,一條鐵鏈象牽狗一樣拴住黑衣人,鐵鏈的另一頭綁在刑具架子上。
黑衣人遍體鱗傷,腳上又有綠嬌嬌開槍打的槍傷,只能趴在地上。
溫祖寧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問黑衣人:「我們溫鳳村和你無怨無仇,你犯的也不是死罪,我們其實可以花錢讓你過得好很多……你知道,我們只想知道是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頭靠在地上,滾過臉翻開眼看著溫祖寧,過了一會又合上眼趴在地上。
綠嬌嬌從黑衣人的眼神裡,看到他對溫祖寧的反應不是不理睬,而是不屑一顧。而這種不屑一顧只有一種可能,他知道自己可以平安離開這裡,他要做的只是拖時間。
她也急於從中知道一些事情,於是蹲到溫祖寧的身邊。黑衣人看到綠嬌嬌也來到身邊,眼睛緊緊盯著她。
黑衣人四十歲上下,雖然被村民和獄卒打得滿臉是血,但仍可看出額頭天倉飽滿,山根隆起,臉旁兩腮地閣方圓,可見此人少年起運,早入官場,現在定有官祿在身。
而多年的官場陞遷,現在這年紀起碼已經是六品官,論官階比何大人還要高。
綠嬌嬌壓低聲音問他:「一個月前,廣州郭家的鬼鏡照堂是不是你們幹的?」
黑衣人眼睛睜大了一下,喉嚨裡「啊」出一聲。
大家終於聽到黑衣人開口都圍了過去。
黑衣人斷斷續續,每說一個字都像費盡力氣:「我只……和她說……,你們……出去……」
綠嬌嬌眉頭一皺,心裡打一下鼓,這一招非常狠毒啊!
黑衣人一點也不簡單,只用一句話,就在溫家的心裡留下一個疑團,綠嬌嬌和溫家的關係馬上成了一個拆無可拆的死局。
談?還是不談?
談的話,出去之後面對溫家,無論如何不能讓人相信,她會和盤說出黑衣人說過的話;而溫家也會懷疑她和黑衣人之間有什麼關係。
不談更傻,只證明綠嬌嬌心虛迴避,溫家更對她懷疑到極點。
綠嬌嬌和黑衣人一交鋒就處於下風,現在已經不能退出這次審問。
乾脆豁出去,綠嬌嬌不在乎和溫家的關係,她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自己的事情。
於是綠嬌嬌示意全部人出去,她單獨和黑衣人談,為了防止不測,手裡拿著傑克的手槍。
黑衣人問她:「你……是村裡……請來的……?」
綠嬌嬌說:「你還沒有回答我,一個月前廣州郭家的鬼鏡照堂,是不是你幹的。」
黑衣人顯得很辛苦,身上的傷讓他不斷低聲呻吟,但他卻努力在說話:
「一身……都是……命,半點……不由……人,你以為……你槍法……好……,其實……我……師弟……早……知道……會死……在那天……夜裡……」
黑衣人答非所問,綠嬌嬌明白他是在拖時間,一來他要拖到有人救他,二來他要分化溫家身邊最強的人。
如果假設他是朝廷的人,而他假設溫家是洪門,那麼這個離間計使得非常有效。
綠嬌嬌只能順著談,盡量從一點一滴中得到更多的情報:
「明知道要死,何必還來呢?身不由己吧?」
綠嬌嬌一句「身不由己」,暗示了對方的公門來歷。天下間求財之人,無不貪生怕死。
只有朝廷公門,生要去死也要去,根本無可選擇。
黑衣人很辛苦地笑了一下說:「你……這樣問……我……就知道……你們……是洪門……」
綠嬌嬌說:「什麼洪門呀,我們和你沒仇,一會我們就給你包紮好傷口,帶你到安全的地方養傷。」
黑衣人也知道綠嬌嬌說的話是對他的恐嚇,只要溫家現在把他帶出這個牢門,國師府派人來到見不到他,他的下半生就要被朝廷追捕。
他很艱難地翻過身躺在地上,仰天張開嘴無形地笑著說:
「你們……來不……及了……」
綠嬌嬌笑一笑說:「我就知道你沒事。」
黑衣人仰天翻著白眼,看著綠嬌嬌的臉說:「你道術高……當然……知道了。姑娘……你命不好……不要留在這裡……害自己。」
綠嬌嬌蹲在地上,低頭看著他的臉說:「我知道我的命不好,這不用你說。只是你們天星派一向只在欽天監裡給皇宮裡司禮擇日,撰寫皇歷,為什麼要到這裡出生入死,害人害己?」
黑衣人聽到這裡,眼睛慢慢閉上,過一會再睜開眼:「姑娘……真不……簡單,如你所說……身不由己……啊……」
黑衣人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卻讓綠嬌嬌心驚膽跳,第一次殺人就殺了個朝廷命官,如果朝廷追查這件事,她馬上會被全國通緝,並且立斬不赦。
綠嬌嬌沒時間和他一字一句地耗,只能捉緊時間追問下去:
「你們現在破穴的方法,效果很差呀,沒有更好的方法嗎?」
黑衣人頭放鬆一些,臉轉向一邊說:「還有什麼……方法,拿個鋤頭……把墳挖掉……就行了……」
綠嬌嬌氣得翻白眼,這樣完全問不出關於龍訣的內容。
黑衣人喉嚨裡呼咯作響,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他還要努力地說話:
「為什麼……那天晚上……我發出……的天星……幻咒……你用三清訣……可以擋住?」
三清訣指是基本的凝神護身道訣,綠嬌嬌在當晚一見黑衣人的幻咒在半空閃出,快如閃電的情形下,也只能隨手捻訣凝神,盡力一擋。
綠嬌嬌把頭湊到黑衣人的耳邊,狠狠對他說:
「不是三清訣厲害,而是那天晚上我剛剛來月事,見紅了……」
黑衣人一聽這話,慘叫一聲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