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十一章 長河落日 第十八節
    第十一章長河落日第十八節長公主緩緩打開白色絲絹,一行剛勁有力的字躍進了她的眼簾,「守衛皇女」。這熟悉的字體就像力量的源泉,每看一遍,便讓她感受到了大將軍強悍的武力,感受到了大將軍深埋心底的愛戀和無盡的悲傷。大將軍想守在自己身邊,想用自己強壯的身軀給自己遮風擋雨,但自己卻把他趕走了,深深傷害了大將軍。長公主小心翼翼地疊好絲絹,緊緊握在了手上,「你們相信大將軍嗎?」呂布沒有任何猶豫,不假思索地大聲說道:「臣現在誰都不信任。即便是天子親臨,也休想讓臣退出皇宮。」滿堂皆驚。「臣經歷了洛陽兵變,長安兵變,臣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如何保護殿下,如何拱衛社稷……」呂布舉手發誓,「除非殿下殺了臣,否則臣絕不會離開殿下半步。」何風憤怒了。大將軍的這道手令只有自己明白,在現今這個危機時刻,擅自調兵形同謀逆,但只要長公主接受了這道手令,默許了自己的行動,自己就是護守皇女,拱衛社稷的功臣。然而,這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自己的軍隊必須進入皇宮,必須牢牢守在長公主身邊,否則長公主的默許隨時都會發生變化,自己隨時都會變成叛逆。更可怕的是,如果現在李瑋成功阻止了北軍出營,那第一個調動軍隊,把軍隊帶到櫟陽的自己就變成了兵變的發動者。自己和部下將遭到圍殲,而大將軍要受到牽連。在張燕和李瑋的聯手威逼下,長公主迫於形勢,不得不低頭。但這樣一來,大將軍就被徹底趕出了朝堂,而張燕和李瑋等人卻完全控制了權柄。天衣無縫的佈局,可笑自己這個白癡竟然被李瑋一番話說得暈頭轉向,把軍隊拉出了長安城。想想出城時,徐榮和鮮於輔攔在自己馬前苦苦哀求,自己竟然頭腦發昏,一點也沒聽進去。悔之晚矣。「呂大人,你的手下都是誰的人,你不知道嗎?南軍四營,除了張隼,其他郭勳、楊意和劉遇都出身於黃巾,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張燕的?」何風厲聲叫道,「虎賁、羽林軍這幾年一直控制在張燕手上,田大人才到皇宮幾天?他能控制這些虎賁、羽林?」「立即接旨,遵從長公主之命,退出皇宮。」何風怒氣衝天,縱聲狂吼。「何瘋子,你找死啊……」呂布猛地站了起來。由於動作太快,跪在他後面的田豫措手不及,被撞得仰身而倒,手中長劍「匡啷……」一聲出了鞘。何風大驚,握住刀柄的右手下意識地拔出了半截戰刀,「你想造反?」殿堂之上頓時大亂,殿堂外的虎賁衛士看到田豫倒地,以為他遭到襲擊,頓時一擁而入。「抓拿反賊」的叫喊聲沖天而起。候在殿堂外面的南軍大將郭勳、楊意、劉遇、張隼以為長公主遇刺,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個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帶著親衛一路狂奔,飛一般衝進了殿堂。何風想都沒想,戰刀呼嘯而出,身形如電,霎時間護在了長公主面前。「退下……」呂布轉身面對衛士,高舉雙手,「全部退下……」「何瘋子,你敢弒殺殿下……」郭勳睚眥欲裂,連聲咆哮,「老子將你挫骨揚……」「你想造反?」何風怒睜雙目,仰首狂呼,「大將軍的十萬鐵騎即刻進京,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長公主驚駭萬分,腦中一片空白。丞相蔡邕站在大堂中間,拚命地揮舞著雙手,極力阻擋,但沒人聽他的。何風拿著把刀站在長公主前面,等於拿刀架在呂布等人的脖子上,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誰不捨生忘死?「都給我退下……」筱嵐出現在大殿一側,聲音不高,但口氣極為嚴厲。大殿上的叫喊聲漸漸小了下來。虎賁衛士最先退出。郭勳等人衝著自己的親衛揮揮手,示意他們即刻退下。大殿上安靜下來。「何大人,把刀收起來。」筱嵐怒視何風,恨不得把他吃了。何風轉頭看向長公主,長公主點了點頭。何風收刀,退到了長公主身後。這時他可不敢走到呂布身邊,如果被他一刀砍了,不但白死,還要背上叛逆的罪名。「郭大人,這裡沒事了,你們也退下。」郭勳、楊意等人抬頭看看呂布。呂布咬咬牙,冷聲說道:「傳令各城門守軍,把弩炮全部架上去,凡接近城門兩百步者,格殺勿論。」郭勳四人躬身告退。「何瘋子,離開殿下十步,否則我殺了你。」呂布手指何風,一字一句,殺氣凜冽。長公主、丞相蔡邕等人被呂布殺氣所懾,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何風有些怕,他倒不是怕呂布的武技,而是現在自己勢單力薄,一旦遭到呂布等人的圍攻,自己死定了。長公主不敢說話,何風不敢離開,呂布卻緩緩向前走了一步,右手握拳,「嘎嘎」作響,氣勢駭人。「呂大人……」筱嵐站在遠處,輕輕喊了一聲,「你既然經歷了洛陽、長安兩次兵變,應該知道兵變對社稷的摧殘有多麼嚴重。難道你想在櫟陽引爆兵變嗎?」呂布停下了腳步。「不要再逼了,退下去。」筱嵐說道,「何風不是叛逆,他是個白癡。」呂布心裡一驚,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拳頭。到目前為止,櫟陽尚沒有得到張燕挾持天子,指揮北軍發動兵變的確切消息。有關兵變的事都是基於張燕帶著天子進入北軍大營而產生的猜測,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何風帶著大軍匆匆忙忙趕到櫟陽的理由,也是緣於這個無端的猜測。如果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麼兵變,張燕不過是為了保護天子的安全而進駐北軍大營,那麼何風和自己的激烈交鋒,反而形成了事實上的兵變。到時,這場兵變的發動者要麼是何風,要麼是自己,但不管是誰,張燕都會以拯救長公主為借口,指揮北軍發動攻擊。長公主危險了,何風和自己也危險了。當櫟陽殺得血流成河的時候,局勢也就完全改變了。長公主死了,丞相死了,「叛逆」死了,大將軍遠在三千里之外,張燕和朝中的大臣們有充足的時間佈置一切。等他們完全控制了權柄,大將軍即使回來了,也無力改變局勢了。呂布望向筱嵐,看到了她眼裡的痛苦和絕望,極度的痛苦和絕望。從李瑋把何風騙到櫟陽開始,京都的局面就被他完全控制了。何風出兵奔赴櫟陽,事實上已經形成了兵變,此刻就算張燕出動北軍攻殺長安,他也不會背上發動兵變的罪名了,而是成了護駕平叛的功臣。在這種情況下,張燕即使沒有發動兵變的打算,他也無法抵擋控制朝政的誘惑,必然會積極配合李瑋發動一場猛烈的奪權大戰。何風已經上當了,自己不能再上當。如果自己也中計,櫟陽必定大亂。櫟陽一亂,北軍就會殺到。北軍到了,長公主無奈之下,只能從京都之外急調援軍。各路援軍殺進關中,局勢即刻失控,那時就算大將軍長翅膀飛回來了,他也無力挽救危局了。筱嵐看到何風的時候,顯然已經意識到兵變形成的事實,局勢再不可挽救,所以才會痛苦,才會絕望。現在誰都無力拯救局勢,只能寄希望於櫟陽的穩定,寄希望於大將軍即刻返回長安。但現在何風的軍隊絕對不能進城,只要何風的軍隊進城,自己就成了兵變的指揮者。櫟陽城裡自己的軍職最高,軍隊最多,卻把長公主和皇宮拱手讓給何風,這不是兵變是什麼?自己將承擔發動兵變的罪責,鐵板釘釘,死定了。另外,如果張燕的確發動了兵變,如果何風或者何風的手下是張燕的人,他們進城後挾持了長公主,那就徹底完了。然而,在無法確定張燕是否發動兵變的情況下,長公主已經不再信任虎賁、羽林,也不再信任以黃巾系將士為主的南軍,她只能信任何風。何風是她的親戚,又手持大將軍的手令,她當然會選擇何風戍守皇宮,保護自己的安全。筱嵐無法勸諫,她無法向長公主詳細分析局勢,這牽涉到她的家族和親人。丞相大人非常清楚現在朝堂爭鬥的原因,他極為肯定地認定張燕挾持了天子,正在發動兵變,他相信何風,他認為只有何風才能保護長公主的安全,其他人都和張燕有關係,都不值得信任。丞相大人的判斷是對的,但他錯誤地理解了李瑋,他相信李瑋,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目前的局勢正在被李瑋操縱和控制。呂布沒有選擇,他要想活下去,要想保住長公主,要想給大將軍返回長安贏取時間,只能違背長公主的命令,只能把何風死死擋在城外。何風是死是活,他管不了了,他只能先保住長公主,先保住自己。即使長公主要殺他,他也要等到大將軍回來後,才把頭顱遞給長公主。這是最後的底線,用生命也要捍衛的底線。呂布跪倒,神態異常堅決,「殿下,臣絕不接旨。殿下可以殺了臣,但臣的頭顱還要留幾天,等到大將軍回來了,殿下安全了,臣就把頭顱呈上,如有違此誓,天誅地滅。」筱嵐淚如雨下,衝著呂布深深行了一禮,「將軍忠義,天地可鑒。」呂布以死相脅,拒不接旨,讓長公主毫無辦法,「愛卿退下去吧,此事容後再議。」上午,豐鎬大營。鮮於輔拜見了小天子,說威武將軍何風已經率軍支援櫟陽,長公主的安全已經沒有問題,請陛下在北軍大營耐心等幾天,待大臣們抓捕了叛逆,穩定了長安,再請陛下返駕。小天子很高興。他在北軍大營可以騎馬射箭,舞刀論劍,甚至可以指揮幾隊人馬演練攻防大戰,比在櫟陽皇宮裡讀書唸經要快活無數倍。就算長公主親自催他回城,他都不願意,更不要說幾位大臣的勸諫了。「你們忙,你們忙,朕『打仗』去了。」說完小天子拿著戰盔一溜煙跑了。大帳內就剩下了幾位大臣。氣氛馬上變得冷肅起來。鮮於輔一掌拍到案几上,破口大罵。在北疆軍中,除了大將軍李弘,大概也只有鮮於輔敢對著張燕、楊鳳這種級別的將軍怒聲責斥了。「仲淵到櫟陽去了嗎?」田疇乘著鮮於輔罵累了,正在氣喘吁吁的時候,急忙遞上了一樽水。「羽行兄,消消氣吧。」楊鳳笑道,「局勢尚在控制之中,北軍也還在豐鎬大營,我們什麼也沒做,這既不會影響到大將軍的聲譽,也不會危及到社稷的安全,你放心吧。過幾天,形勢明朗了,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鮮於輔雖然嘴裡罵得很難聽,但心裡還是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大將軍李弘,怎麼怪也怪不到張燕等人。目前這種形勢是大將軍蓄意製造出來的,早在年初的時候李弘就對他說過,只不過李弘大概沒有想到張燕他們會採取這種冒險的方式,北軍差一點就衝進長安城了。「子烈兄怎麼樣?」張燕拿起蒲扇給鮮於輔輕輕搖著,「他同意故過呂布?」「現在不是呂布的事,而是仲淵的事。」鮮於輔望著趙雲說道,「今天子龍在當面,我們把事情挑開了說。蔡大人肯定不能再做丞相了,那麼,丞相是誰?」「當然是大將軍了。」楊鳳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們為這事籌劃了幾個月,冒了很大的風險,目的就是想讓大將軍主掌權柄,讓北疆人控制朝政。」「哼……」鮮於輔冷笑,「我想問問諸位,自從仲淵把何風騙到櫟陽後,長安局勢到底是你們控制,還是由仲淵控制?」「是仲淵在控制局勢的發展。」張燕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們最初的設想是利用天子和北軍脅迫長公主,然後再利用刺殺天子案,打擊朝中勢力,破壞招撫,迫使長公主和朝廷修正中興策略,並乘機扶持天子,削減和制約長公主的權柄,誰知中途卻冒出了個何瘋子……」「何瘋子一旦和呂布打起來了,我們非常被動。」賈詡也歎了一口氣,「長公主在自身安全沒有保障的情況下,勢必要從各地調兵,局勢隨即失控。目前能控制局面的只有李瑋了,只要他不讓何瘋子發瘋,局勢就不會惡化。何瘋子已經上當,他要想活命,只能將錯就錯,繼續上當,乖乖聽李瑋的安排。而李瑋拿著何瘋子這把刀,既脅迫長公主,又威脅我們,把雙方都牢牢牽制了。」「所以……」鮮於輔看看眾人,鄭重說道,「我和子烈都認為,這個丞相只有讓李瑋做了,否則……」「不行……」楊鳳怒聲說道,「李仲淵膽子再大,也不敢禍亂社稷。」「仲淵只要維持這樣的危局,拖到大將軍回來,丞相還是他的。」鮮於輔苦笑道,「但這樣一來,時間就耽誤了。我們都知道大將軍的為人,如果他回到長安,我們想制約和削減長公主的權柄就很困難了。」「李仲淵趁火打劫,機會把握得好啊。」楊鳳連身冷笑,轉頭望著賈詡說道,「看樣子,都給你猜對了,李仲淵修改官制的重點不是制衡皇權和相權,而是所謂的什麼顧命之制。他想把我們踢到一邊,獨攬大權啊。」「從目前的形勢看,只有這樣了。」鮮於輔拍了拍案幾,「如果你們都同意,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們將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仲淵出任丞相一職。」「羽行兄,你要想清楚,如果仲淵出任丞相,加上他控制了中書監,再加上這次官制修改後大將軍不再獨掌兵權,仲淵實際上等於拿到了大漢最大權柄,將來大將軍都無法影響到朝廷的決策,你知道嗎?」張燕對鮮於輔的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非常不滿,「大將軍出任丞相後,如果他再獨攬兵權容易激起朝堂上的矛盾,所以我們才同意仲淵的官制修改方案,同意把兵權恢復原狀。假如你和子烈建議由仲淵出任丞相,那麼官制的修改方案就要重訂,大將軍絕不能放棄一絲一毫的兵權。「諸位大人,要考慮後果,要考慮後果……」鮮於輔眉頭深皺,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事要盡快結束,越早越好,免得夜長夢多,引發大禍。不管怎麼說,仲淵都是北疆人,他做丞相總比別人做丞相好嘛。」張燕等人猶豫不決。「諸位大人,如果大將軍不願意做丞相,把丞相位置讓給了楊彪、荀攸或者劉和等大人,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鮮於輔連聲催促,「這事就這麼定了,不要再考慮了,先把危機度過去再說。」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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