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長河落日第五節大漢建興六年(公元202年),十一月。按照大漢《上計律》,「計斷九月」,各地郡縣每年度的各項統計數據到九月底截止,到了十月初,各縣令(長)要將該縣戶口、墾田、錢谷、刑獄狀況等編製為計簿(又叫「集薄」),呈送郡國。根據各屬縣的計簿,郡國長官再編製郡國的計簿,上報朝廷,朝廷則據此評定地方行政長官的政績,予以獎懲。各州刺史部的上計官吏一般都由長史、治中等主要從事組成,而各郡國的上計官吏則由郡丞為首,帶著長史、計曹掾史等一幫僚屬上京。各地奉計的官吏除了要把上計文書送到京師,接受朝廷的審核、詢問外,還要參與朝廷在歲首舉行的一系列祭祀、慶典活動,所以他們在歲終前必須趕到京師。邊遠州郡因為距離京師遙遠,十月初的時候,上計吏就要動身了。十一月上,各地郡國上計吏陸續到達京都。最早趕到長安的是青州平原郡的上計吏。大鴻臚袁耀出城迎接,以迎諸侯王之禮接待,這讓上計官吏們受寵若驚,感激涕零。隨同平原郡上計吏一起趕到京都的還有太守禰衡。早在去年,朝廷就下旨徵召禰衡回京,但禰衡找了一大堆理由,拒絕回京任職。這次京城形勢不一樣了,太僕孔融數次書信催促,禰衡匆忙回京。禰衡看到迎賓禮儀規格極高,非常驚訝。「郡計吏抵京,大鴻臚以迎諸侯之禮相待,也只有光武皇帝朝曾經出現過。今日各地郡計吏再享此等殊榮,敢不誓死報效。」「陛下和長公主殿下說,大漢能逐漸走向中興,各地州郡官吏勞苦功高,以此禮相迎並不為過。」袁耀笑道,「陛下還下旨,以後郡計吏進京,皆以此禮相迎,不能有絲毫的怠慢。」禰衡和袁耀並不熟悉,兩人稍稍客氣了一番,相攜進城。長安城裡人聲鼎沸,車馬川流不息,非常熱鬧。禰衡在馬車上不停地四處觀望,「未央宮還要多長時間才能修復完畢?」「未央宮的重建剛剛開始,估計要到明、後年才能結束。」袁耀指著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道,「今年,朝廷主要重建了高祖、世祖宗廟,修繕了諸府府衙。現在外朝諸府正在搬遷,估計這個月底就能從櫟陽全部搬到長安。」禰衡微微皺眉,臉上顯出一絲憂色。陛下和長公主一直待在櫟陽宮,那尚書檯、中書監、侍中寺三府大吏也就一直在櫟陽宮處理公務。此刻朝堂上正是風雨欲來之時,外朝和內朝卻分居長央和櫟陽兩地,涇渭分明,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麼?禰衡在孔融的信中,已經知道袁耀在經學和明堂制度上的立場,所以兩人除了偶爾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以外,各自保持沉默。一行人到達郡抵寓。郡抵寓是專供郡國上計吏住的館舍,坐落在長安城西的直城門大道附近,距離未央宮和諸府官署很近,著名的「北闕甲第」也坐落此處。(北闕即是指未央宮北面的玄武闕。這裡有少數皇戚貴親、重臣顯宦的宅邸,俗稱「北闕甲第」。)袁耀告辭禰衡,驅車而去,其屬官負責安排他們的起居和日程。隨同上計吏到京的人比較多,有郡國舉薦的「孝廉」或「茂才」,這些人要到郎署任職;有詔令郡國選拔的優秀的中級官吏,這些人供朝廷諸府征辟;還有一些品學兼優的年輕士子,這些人送到太常府,由祭酒安排到太學學習。另外上計吏還帶了郡國貢奉給天子的土特產品,這是定制的,必須要給。大鴻臚府的屬官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正準備離開,禰衡把他叫住了,請他把自己送到御史台。返京大臣回來後,首先要到御史台報到,通過御史台向皇帝遞交一封述職奏章。禰衡也是初到長安,分不清東南西北。本來他可以請袁耀把自己送到御史台,但袁耀位列九卿,級別比他高很多,他不好開口。禰衡在御史台見到了陳好。兩個人早年在晉陽就相識,彼此談得來,關係不錯。陳好拉著他閒聊了一會兒,並給他介紹了治書御史郗慮。郗慮三十多歲,相貌很普通,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一團和氣。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聲音和笑容。他說話很慢,聲音很溫和,聽上去如沐春風,很舒服,而他的笑容恰恰給人一種春風滿面的感覺。初次見面,禰衡冷聲冷語,沒有給他半分好臉色。郗慮不以為意,說了一番恭維話。陳好很尷尬,送禰衡出去的時候,不高興地說道:「你還要在京城裡混,不能隨隨便便得罪人。你是不是打算到河西敦煌去做太守?」禰衡嗤之以鼻,「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看到他煩。」陳好瞪了禰衡一眼,無奈地搖搖頭,「我現在看到你也煩。前段時間,請你回來你不回來。現在長安熱鬧了,要出事了,你反倒跑得比兔子還快?你想幹什麼?是不是想回來搖旗吶喊啊?」「正是。」禰衡直言不諱,正色說道,「益謙,過一陣子,我們就要正面交鋒了。你敢不敢和我在朝堂上唇槍舌劍,正面對決?」陳好上下看看他,忽然哈哈大笑,接著臉色一冷,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做夢。我寧願對著牆壁說話,也不願和你辯一個字。」說完他轉身就走。禰衡捧腹大笑,衝著陳好連連揮手,「大斧,把我送到孔大人府上,我不認識路啊。」「沒空,自己找去。」十一月中,除了幽州和并州北部郡國外,其它諸如冀州、兗州、青州、并州、司隸等地的大部分郡國上計吏陸續趕到了長安,並開始向丞相蔡邕大人呈送計簿,稟報具體情況。本朝由丞相負責受計書,到了孝哀皇帝元壽兩年(公元前二年),改丞相為司徒,司徒隨即負責受計。尚書檯權重的時候,皇帝常常親自或委託尚書檯負責受計。丞相受計後,要和「中兩千石」以上大吏(即三公九卿)一起審核上計文書,並徵召郡國上計吏詳細問詢。為了確保計書中呈報的事實與數字準確不誤,盡可能杜絕造假違律之事的發生。《上計律》對計書統計中所發生的差錯定性為「書誤」和「實誤」兩種。「書誤」即筆誤,略加責罰。「實誤」就是造假、欺騙朝廷,隱瞞罪責,如經查實,懲罰極為嚴重。各地郡國太守、國相為此非常慎重,對各縣所呈上的計簿都認真校對、核實,還要求各縣在呈送計簿的時候,將其中某些項目的明細賬目另列清單(又叫「牒」),作為附件一併呈上,以備郡府直接複查、審核。各地郡國為了「上計」要忙碌很長時間。而大漢有一百多個郡國,每當到了年底,朝廷也是忙得團團亂轉,丞相府的掾屬甚至都是通宵達旦地工作。現在朝廷直接控制的郡國只有五十二個,不過由於大漢處在戰亂時期,軍政事務非常多,各郡國的上計數量很大,朝廷審核的難度也很大。相對來說,審核的時間也相應較長。在各郡國的計書中,朝廷主要審核的是人口增減,土地數量和土地分配,財賦的收繳和支出,賑濟貧困等等直接關係到國力增長和社稷穩定的一些重要情況。十一月下,朝廷在甘陵國的計書中查出了問題。甘陵國相許混在計書中的奏報有多處和朝廷掌握的事實存有差距,和冀州刺史邢顒在計書中所提供的數據更有很大出入,尤其在「職分田」數量、兵戶可墾田數量、賑濟和興修水利支出費用上有明顯造假現象。太常卿許劭是許混的父親。丞相蔡邕奏請天子,請許劭即刻迴避,不再參予上計的審核。另外,把此案移交廷尉府,羈押甘陵國的上計吏,詳細查詢。與此同時,御史大夫劉和上奏彈劾甘陵國相許混,說他在郡國貪贓枉法,目無法紀,今造假計簿,形同欺君,罪在不赦。懇請天子即刻下旨,讓冀州刺史邢顒趕到甘陵國,抓捕許混,以免許混得到消息後,和手下串通一氣,銷毀證據。長公主仔細考慮後,駁斥了劉和的彈劾奏章,認為此案在沒有徹底查清楚之前,不能妄下斷論。不過為了有利於查案,長公主還是以天子名義下旨,讓邢顒趕到甘陵國,暫時羈押許混。這事發生得非常突然,不但許劭措手不及,沒有任何疏通說情的機會,就連大司馬大將軍李弘和大司農李瑋等人也是極為意外。現在許劭因為兒子陷入了困境,當然不敢再極力支持鄭玄了,那麼,丞相大人下一個要對付誰?楊彪嗎?十一月底,朝廷在上計審核中再度查出問題。弘農郡太守楊懿在上計中稟報的全郡吏員人數遠遠超過了實際人數,其目的是為了多佔「職分田」,為自己和下屬謀私利。而更為嚴重的是,他虛報安置流民的人數,夥同僚屬侵吞朝廷財賦。朝廷為了妥善安置流民,不但要求各郡把流民就近入籍定居,分配土地,還要求各郡賜給流民宅院居住,賜給他們農具和種子等農耕物資。各郡縣安置的流民越多,朝廷調撥的賑濟財賦也就越多,朝廷嘉獎給郡縣官吏的賞賜也就越多。今年大軍收復了洛陽,弘農郡和河南尹都要安置大量流民。按照慣例,碰到這種事,郡國府衙或多或少都要虛報一點人數,一方面可以給郡國庫房添一些錢糧,二來也可以給郡國大小官吏謀點福利。但楊懿膽子太大了,虛報人數太多,很快便給查了出來。弘農郡的上計吏倚仗自己的上司是楊閥的人,拒不承認。現在楊家家主楊彪是太傅,同宗楊奇是九卿之一的宗正,權勢傾天,怕什麼?司隸校尉陳宮馬上舉證,事實確鑿,弘農郡的上計吏大眼瞪小眼,囂張不起來了。御史大夫劉和上奏彈劾弘農郡太守楊懿,懇請天子下旨,讓司隸校尉陳宮趕赴弘農郡,把楊懿抓到廷尉府受審。長公主暗暗吃驚。在明堂制度上,楊懿是站在丞相蔡邕這一邊的,但現在丞相蔡邕為了不讓楊彪幫助鄭玄,竟然翻臉不認人,把楊懿推倒了。楊懿是楊彪的同宗,推倒楊懿,等於警告楊彪,不要激怒朝廷,否則朝廷可以把楊閥打得狼狽不堪。楊彪是楊閥家主,楊懿出了事,他的面子丟大了,暫時也只好躲在家裡,免得遭人恥笑。至於楊懿,他在天子腳下欺上瞞下,營私舞弊,未免太過張狂,遲早會給楊閥惹來禍事,乘著這次機會把他趕回家,對楊閥是個保護,而支持蔡邕這麼做的顯然就是楊奇。楊奇和楊懿雖是同宗,但關係一直不好。另外楊彪這個家主也處處壓著他,幾十年了,讓他覺得很窩囊。此次正好一箭雙鵰,兩個問題全部解決。等到將來朝堂穩定了,朝廷需要楊閥出力的時候,自己位列三公不成問題。長公主漸感不安,她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她仔細徵詢了筱嵐、陳群、劉放等大臣的意見後,最後還是決定下旨羈押弘農郡太守楊懿。在半個多月的時間內,朝廷接二連三查出兩個郡國的上計存在嚴重違律,九個郡國的上計存在不同程度的「實誤」。一時間,長安城內氣氛緊張,各郡國的上計吏們惶恐不安,擔心自己被查出問題,也被關進廷尉府大牢。十二月上,長安傳出一個更加轟動的消息。兗州刺史部的上計和濟陰郡的上計都給查出了問題。兗州刺史丁立和濟陰郡太守朱魭在安置流民和賑濟貧困這兩件事上貪贓枉法,狼狽為奸。兩人不僅聯手欺騙朝廷,詐取財賦,還夥同兗州部分門閥富豪私下買賣土地,從中牟取暴利。兗州刺史丁立是前太尉朱俊的弟子、大司農李瑋的同門。濟陰郡朱魭是前太尉朱俊的兒子、大司農李瑋的小舅子、中書左令朱穆的弟弟、長公主府長史朱筱嵐的哥哥。丞相蔡邕大人急奏長公主,請大司農李瑋迴避,不再參予上計的審核。請中書左令朱穆、長公主府長史朱筱嵐迴避,暫時不再處理政務,全力配合廷尉府調查。御史大夫劉和上奏彈劾兗州刺史丁立、濟陰郡太守朱魭,懇請天子下旨,立即派使者急赴兗州,抓捕丁立和朱魭,押回長安,交付廷尉受審。長公主看到奏章後,頓時寒意四起,渾身冰涼,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的不祥預感得到了驗證,狂風暴雨已經撲面而來,擋都擋不住了。她第一次感到了相權的強大威力,感到了皇權的致命弱點。任何權力都有利弊,皇權和相權雖然互相制約,但也互補長短。當雙方達到一個平衡點的時候,朝堂上也就穩定了。現在,朝堂上的權力制衡不是皇權和相權的制衡,而是皇權、相權和兵權的三足鼎立,這本就是一個畸形的官制,是特殊形勢下的產物。它的存在,使得朝堂上的權力可以互相制約,卻無法互補長短。權力只有制約,沒有互補,它的平衡就是一種假象。當外力入侵的時候,假象碎裂,剩下的就是三者之間的互相殘殺,沒有任何退縮的可能。誰退縮,誰就會遭到其它兩者的攻殺死於非命,而剩下的兩者還會繼續廝殺,直到剩下唯一的一個。今日的朝堂就陷入了這樣的死局,而解救的辦法就是把入侵的外力趕出去,也就是在三雍建設上採取五室明堂制,讓這場狂風暴雨立即停下來,把損失降到最低。長公主手詔丞相蔡邕、大司馬大將軍李弘,即刻趕到櫟陽宮議事。長安,大司馬大將軍李弘聞訊後,馬上派傅干急速趕到大司農府和李瑋見面,查問具體情況。「仲淵兄,此事是真是假?」傅乾焦慮不安,「大將軍讓我問你,請你務必說句實話,鏡明兄(丁立)和仲平兄(朱魭)是不是有貪贓枉法的事實?」李瑋臉色陰沉,沉默了很久,突然他一拳砸到案几上,憤怒地說道:「沒有,他們沒有貪贓枉法,他們沒有往家裡拿一個錢。但現在的事實是,他們的所作所為的確違背了律法,所有證據都表明,他們的確貪贓枉法了。」傅干愣了一下,沒有聽明白,「仲淵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鏡明兄(丁立)和仲平兄(朱魭)既然沒有中飽私囊,清清白白,那怎麼又會有貪贓枉法的事實?」李瑋苦笑,連連搖頭。「任何一個政策的最終解釋權都在朝廷,州郡府衙如果理解錯了,或者朝廷故意讓你理解錯了,那你就算有一百張嘴,也無法還自己一個清白。」新田制中,朝廷對各類土地有個詳細規定,在提封田(即田畝總數)後,分別列出了「邑居道路,山川林澤,群不可墾田,可墾不可墾田和定墾田」。問題就出在「群不可墾田」和「可墾不可墾田」之上。群不可墾的土地雖然不宜農耕,不過它可能擁有豐富的礦石,可以種植桑樹果樹等樹木,可以放養牲畜,而田賦負擔則按照普通良田數量計征。所以即使早期投入比較大,但它的回報要遠遠大於農耕,因此一般有錢人會主動要求購買或者租種這些土地。可墾不可墾田一般指未墾地,劣質的。這兩類地在授田的時候,一般是加倍,再倍,甚至三倍五倍授給農夫,但因為目前兗州基本上屬於富鄉,地多人少,所以這些地沒人要。朝廷為了增加賦稅,曾下旨各州郡,這兩類土地可以賣,並給了一個參考價格。兗州有錢人多,第一次出賣這些土地的時候價格又很便宜,因此許多人買了。他們在土地上投了大量錢財,結果回報非常高。大家嘗到了甜頭,又要買,而價格當然是水漲船高了。土地回報高,漲價了,而土地的數量還是有限的,於是有人賣,有人買。但朝廷認為,這些土地中的一部分後來變成了可墾地,土地性質變了,屬於嚴禁買賣的土地了,而州郡府衙還在放任和慫恿,甚至親自參予其中的買賣,那就是知法犯法,是嚴重違律。這就是丁立、朱魭和兗州部分門閥富豪私下買賣土地,從中牟取暴利罪名的由來。傅干明白了。這事如果按《田律》來說,的確違律,除非朝廷根據兗州發生的特殊情況重修《田律》,或給《田律》的某些條款做出解釋,否則丁立和朱魭的罪名算是背定了。「那朝廷說,兩位兄長在安置流民和賑濟貧困兩件事上蓄意搾取朝廷財賦是怎麼回事?」傅干問道。「安置流民,自然要予以賑濟。賑濟貧困,也要予以賑濟。但這兩個賑濟不一樣。」李瑋歎道,「孝文皇帝曾提出『方春和時,則賑濟孤獨窮困之民』,這句話後來成了大漢律,就是『行春』。每到春季,各州郡大吏都要振救乏絕,以救濟貧困農戶,但賑濟貧困只是地方大吏的一個仁政,是地方大吏的一個政績,數量是有限的。而安置流民則不一樣,只要是流民,都要賑濟,而且無論何時都能賑濟,是一件出力不討好的事。」「兗州才穩定兩年,窮苦百姓多,靠『行春』,賑濟貧困杯水車薪,於是他們乘著今年叛軍打進兗州的機會,向朝廷虛報流民數量,獲得了大量賑濟錢糧,所以蓄意搾取朝廷財賦的罪名也就落下了。」傅干傻眼了。兩位兄長雖然沒有往自己家裡拿一個錢,但違律卻是鐵板釘釘的事。「這就是相權的威力,這就是丞相的權力。」李瑋神情冷峻,恨恨地說道,「一條律法,他向左解釋,可以讓你生,向右解釋,可以讓你死。」「仲淵兄,那可有解救之策?」李瑋冷笑一聲,「既然拉開了弓,那就沒有回頭箭。要想救下鏡明和仲平,只有拼到底了。你是司馬懿的妹夫,你覺得他能信任嗎?」「仲達?你找他幹什麼?」傅干吃驚地問道。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