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十章 問鼎中原 第八十一節
    第十章問鼎中原第八十一節||

    「放……放……放……」

    逢紀、審配、高柔、朱靈等人指揮城牆上的將士們奮力射擊,箭矢厲嘯,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傾瀉而下。

    傅堞後的弩台上,何茂連連揮動令旗。一台台弩炮張開了血盆大口,高聲咆哮。

    韓莒子指揮數千名強弓手站在傅堞頂部,舉弓向天,連續射擊。

    僅存的幾十台石炮也被推到了大道上,它們揮動長長的手臂,把一塊塊的石彈拋向空中。

    與此同時,東城、南城、北城守將袁忠、荀諶、王修、趙睿、呂鴻等人各自帶著最精銳的士卒,沿著寬敞的大道急速飛奔,支援西城門。

    洛陽武庫的大門被拉開了,數萬精壯民夫擁擠在武庫前的大道上,等待領取武器。

    袁微、陳琳站在武庫門口,不停地高聲叫喊著,激勵這些惶恐不安的民夫們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浴血奮戰。每個拿到武器的民夫都能得到一百錢,雖然這些錢很少,但袁微承諾,只要守住洛陽,只要援軍來臨,只要洛陽大戰取得勝利,每個活下來的民夫都能用這一百錢換取一百畝土地。

    援軍就在幾十里之外,只要牢牢守住洛陽,北疆軍就會敗走,然後每人就能得到一百畝土地,這種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讓民夫們驟然興奮。幾乎所有人都在豐厚的賞賜面前忘記了危險,忘記了死亡。他們眼裡只有一百畝土地,一百畝屬於自己的土地。

    「兄弟們,跟我一起誅殺叛逆去。」呂曠在大道上縱馬飛馳,「一個叛逆的人頭換一百畝土地,殺得越多,土地越多。」

    幾十名悍卒跟在呂曠身後齊聲高呼,彷彿叛逆的人頭就像地上的草芥一樣,俯手可得。

    民夫們沸騰了,他們的血在燃燒,夢寐以求的好日子就在身邊,自己的性命算什麼?如果自己的性命能換回全家人的溫飽,那寧願粉身碎骨也要換回土地和糧食。

    「殺……」失去理智的民夫們振臂狂呼,一往無前地衝向了鼓聲隆隆的戰場。

    一百二十台井闌在三里長的戰場上同步推進,勢不可當。

    井闌距離城牆越來越近,死亡的氣息像驚濤駭浪一般層層湧起,鋪天蓋地地撞向城牆。

    密集的箭矢對它沒有任何作用。威力驚人的弩炮在它龐大而堅硬的身軀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風。雖然偶爾也有幾塊石彈擊中它們,但這玩意太大了,一兩塊幾斤、十幾斤的石彈根本無法對它產生威脅。

    「射人,給我射人……」審配舉劍狂呼,「集中所有弓弩,射擊,射擊……」

    守軍轉移了射擊方向,向井闌下面的北疆士卒瘋狂射擊。

    井闌需要前拉後推,井闌前方的士卒雖然高舉盾牌,但傷亡還是不可避免。

    此刻北疆軍的石炮、弩炮、弓弩手因為擔心誤傷自己人,都已停止了射擊,只能靠井闌棚屋內的突擊士卒通過箭孔展開還擊,壓制城牆上的敵軍。

    井闌的推進速度越來越快,只要進入敵軍的射擊死角,在井闌前方的士卒也就安全了。

    北疆軍的戰鼓愈發猛烈,北疆將士的吼叫聲響徹雲霄。

    沖車距離城門還有五十步。

    城上守軍著急了,他們不顧危險,爬到已經變成廢墟的門樓上,從更高的位置向下射擊。這座兩層門樓在坍塌後,被石彈淹沒,成了一座小石山。

    越騎營的將士們護在沖車兩側,控制著沖車的推進速度和方向,由於沖車的速度漸漸加快,突擊隊形有些凌亂,盾陣出現了裂縫,不少士卒中箭倒下。

    在沖車後方的陳衛怒聲咆哮:「告訴戰車營,用弩炮射擊,射擊……」

    陳衛話音未落,後方弩台上的弩炮已經吼了起來。戰車營的士卒在發現敵卒不顧危險暴露身形後,毫不猶豫地發動了一次齊射。二十台弩炮,幾百支強弓對準門樓一陣狂射,敵卒轉眼變成了死屍。

    沖車逼近了城門。

    雍門城門又寬又高又厚,門上分佈著幾十個用於射擊的活動射孔。為了防禦火攻,守軍還在城門外側釘上了很多交錯排列的圓頭木樁,然後在木樁間夯實了一層厚厚的泥土。

    城門上的射孔突然打開,一時間箭矢狂噴。

    突擊士卒早有準備,搶在沖車之前佈陣於城門兩側,豎起高高盾陣,以掩護推車士卒全力前進。

    沖車殺到。沖車上的撞城槌有百尺多長,粗有二十多尺,槌身蒙以生牛皮,槌頭以厚鐵包裹,呈犀利的錐狀。撞城槌懸掛在沖車五隻吊臂上,其下有百條麻索供將士們拉動撞城槌。

    「兄弟們,用力,用力……」秦誼手舉圓盾,揮刀狂呼,「撞城,撞城……」

    一百名悍卒奮力拉動麻索,喊著整齊的號子,把撞城槌高高拉起。

    「放……」秦誼刀盾相擊,發出一聲震天狂吼,「放……」

    撞城槌以雷霆之勢,狠狠地撞上城門。

    城門劇烈抖動,泥土碎木滿天飛舞。雍門城樓在撞擊中猛烈搖晃,城牆上的守軍無不駭然變色,肝膽俱裂。

    「撞,給我撞,連續撞……」秦誼衝著興奮得狂吼不止的悍卒們連聲高呼,「快,快,快……」

    後方百台弩炮對準門樓輪番射擊。兩千多名強弓手推進到距離門樓百步之外的地方,用密集的齊射死死壓制門樓上的守軍,不讓他們有絲毫的還手機會。

    門樓上的守軍躲在女牆後面,利用射擊孔瘋狂還擊,但沖車在門樓正下方的射擊死角,他們沒辦法攻擊,只能通過射擊孔向下拋砸裝滿了火油的瓦罐,然後把點燃的柴禾丟到城下,試圖焚燒沖車。

    護在沖車周圍的突擊士卒想盡一切辦法滅火。其實,就算這台沖車被毀,後方還有四台整裝待發的沖車可以隨時殺到城下繼續作戰。

    「轟,轟,轟……」撞城槌的撞擊速度越來越快。城門在撞擊中慘嗥,城牆在撞擊中顫抖,洛陽城慘痛呻吟。

    井闌以摧枯拉朽之勢,轟隆隆地逼近了城牆。

    箭矢如雨。井闌上所有木製構件都遭到了箭簇的瘋狂打擊,井闌上方正對城牆的巨大跳板上插滿了箭支。守軍沒有任何應對辦法,只能用射擊來發洩心中的恐懼。

    井闌下的將士們以最快的速度調整井闌和城牆之間的距離。井闌上的跳板只有四十尺,超過這個距離跳板就無法搭上城牆。為了確保所有的突擊將士都能登城作戰,士卒們竭盡所能,盡可能把井闌推到距離城牆最近的地方。城牆根下是射擊死角,將士們的傷亡已經大大減少。

    趙雲打開棚屋的後門,伸頭向下俯瞰。井闌下方,一個士卒高舉紅色令旗,正在用力搖動。

    「井闌已經到達位置,兄弟們,做好準備……」趙雲大吼一聲,用力一揮手,「檢查武器,等待攻擊命令。

    悍卒們齊聲應諾。

    小黑朝下看了看,回頭對高覽喊道:「大人,井闌已經就位。」

    「其它井闌呢?是否都已就位?」高覽站在悍卒們中間,大聲問道。

    小黑轉頭四下細者。每台井闌一旦就位,井闌下的士卒就會舉起紅色令旗通知井闌上的突擊部曲。現在井闌下的戰場上,隨處可見搖動的紅色令旗,大多井闌都已推進到位。

    「大人,差不多了,都好了。」

    「做好準備。」高覽衝著四周的悍卒揮揮手,「一旦黑豹令旗豎起,我們就放下跳板,展開強攻。」

    悍卒們興奮地連連高吼,恨不得即刻殺出。

    「黑豹……黑豹大旗……」老歪突然狂叫起來,「進攻,進攻……」

    棚屋內的悍卒們齊齊回頭看向戰場。遠處密密麻麻的戰陣中間,一面巨大的黑豹大旗正緩緩升起,迎風招展。

    「放下跳板,放下跳板……」徐晃縱聲高吼,「兄弟們,準備開門……」

    「密集列陣,舉起盾牌,弩弓準備……」

    「轟隆……」

    井闌上部的巨型跳板突然落下,重重砸到女牆垛子上。幾個守城士卒猝不及防,當場被砸死砸傷數人。正趴在女牆下射擊的士卒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向後逃奔。

    時間太短了,城牆頂部還有很多石彈沒有清理,但北疆軍馬上就要登城,已經來不及了。審配命令民夫們全部撤到傅堞後面,一萬名守城將士在三里長的狹窄牆面上密集列陣,和北疆軍的突擊部曲正面對抗。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選擇。

    「轟隆,轟隆……」

    一百二十台井闌上的跳板幾乎在相同時間內全部落下,城牆頂部轟聲四起。

    守城士卒們恐懼不安,前排的人下意識的向後退縮,但後排的人沒有退路,他們的背部就頂在冰冷的城牆上,退無可退。

    逢紀兩眼驀然瞪大,嘴裡長長吐出一口氣,接著轉身舉劍,聲嘶力竭,「擂鼓……擂鼓,死戰……」

    「咚咚咚……」戰鼓雷動,天崩地裂。

    審配、高柔、朱靈、趙睿、呂鴻等人無不振臂狂呼,城上城下十幾萬軍民齊聲怒吼,「殺……」

    「攻擊,攻擊……」文丑戰刀前指,「殺,殺出去……」

    「殺……」悍卒們吼聲如雷,戰陣急速推動。

    戰陣前排士卒大吼一聲,盾牌擊出,棚屋洞開。

    霎時弩箭如雨。城牆上的弓箭手在第一時間把手中的長箭全部射進了棚屋。

    盾陣密不透風,紋絲不動。

    箭雨剛剛告竭,盾陣突然碎裂,突擊士卒呼嘯而出,一支支厲嘯的弩箭劈頭蓋臉地釘進了敵陣。

    「殺……」二十五名悍卒如颶風一般,衝過跳板,衝上了城牆。

    「殺……」文丑身在空中,手中戰刀雷霆劈出,敵卒驚呼聲中盾牌歪斜,鮮血迸射,半張臉已經不翼而飛,「兄弟們,殺啊……」

    殺聲沖天而起。

    三千名北疆悍卒登上了城牆,雙方糾纏在一起,苦苦鏖戰,血肉橫飛。

    接近著,下層棚屋的三千名悍卒也殺上了城牆。城牆上一時間人海如潮,斷肢殘臂漫天飛舞。死屍就像秋天的落葉一般四下飄散。

    一隊隊的北疆將士衝上了井闌,沿著迴旋梯急速攀登。再過片刻,城牆上估計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了。

    北疆突擊士卒太過強悍,作戰經驗極其豐富,即使是在這狹窄的城牆頂部,他們也是三人一組,互相配合,各組之間協同攻防,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狙殺敵卒。

    洛陽守軍明顯落於下風,太多的新卒因為恐懼和怯戰連連倒退,戰陣被擠壓到了極致,幾乎成了北疆軍肆意刺殺的靶子。很多守城士卒逃無可逃,竟然不顧一切地跳下百尺高的城牆。城牆根部很快鋪滿了屍體,鮮血染紅了堆砌在城牆跟下的各色石彈,牆面上更是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殺戮越來越慘烈,六十尺(約今十四米)寬的城牆上,血流成河。

    趙雲長槍揮動,所向披靡,身後兩名親衛左右保護,盾牌所指,箭矢長矛紛紛被阻,無力穿透。

    趙睿指揮親衛隊拚死阻擊,戰刀如虹,連剁四名北疆悍卒。刀斷,換矛再戰,又有三名北疆悍卒倒在了城牆上。

    趙雲怒不可遏,長槍挑飛正面敵卒,如猛虎一般插進敵陣,直殺趙睿。兩名親衛如影隨附,刀刀見血,死死護在趙雲身側。「殺……」趙雲暴喝一聲,長槍如箭,厲嘯而出,一槍洞穿兩名敵卒。

    趙睿的親衛迎面殺到,戰斧剁下,長槍中斷。趙雲拿著半截的槍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插進了敵人胸膛,順勢奪下戰斧,疾行兩步,逼近趙睿。趙睿急退,長矛抖動間,砸開對手圓盾,再殺一人。

    「殺……」趙雲狂吼,戰斧帶起點點血花,橫空劈下。趙睿再退,舉矛高擋。矛斷,拔刀再戰。趙雲眼明手快,不待戰斧力盡,再吼一聲,掄斧橫削。趙睿躲閃不及,半截手臂離體而去。趙睿慘嗥,踉蹌後退,身後親衛蜂擁而上。「擋者必死……」趙雲一斧剁下,把正面敵卒連人帶盾砍倒在地。趙雲的兩個親衛刀盾齊上,擋住了兩翼來敵,趙雲飛身而出,一腳踹飛阻敵,接著對準後退的趙睿狠狠擲出戰斧。趙睿躲無可躲,眼睜睜地看著戰斧剁進了胸膛。

    「給我殺,殺……」趙雲拔刀在手,冷目四顧,「一個不留。」

    趙睿戰死,其親衛卒四散而逃,這段城牆隨即失守。

    「左右攻殺,左右攻殺……」趙雲刀指左側,手指右側,厲聲高吼,「分割包圍,格殺勿論。」

    棍子抬起一腳,踢起城牆頂上的一塊盾牌,盾牌騰空而起,一路旋轉著,越過倒在地上的小黑,近距離撞向一桿飛刺而來的長矛。

    長矛撞歪,血淋淋的矛尖狠狠刺在青磚上,濺出數點火花。小黑一躍而起,不待敵卒收矛,手中戰刀已洞穿了敵腹,鮮血迸射,噴了小黑一頭一臉。黃統、棍子左右撲上,長矛、戰刀呼嘯而下,擠死擋住衝上來的敵卒。

    高覽和兩名親衛橫向殺到,長槍如電,連挑兩敵。「把敵人分開,分開圍殺……」

    數步外,朱靈手執長槍,回首高呼:「結陣,密集結陣,不要讓敵人分割,守住陣勢……」

    「把他殺了。」高覽手指朱靈,衝著黃統叫道,「你左我右,殺……」

    黃統、棍子、小黑連聲吼叫,氣勢洶洶地直撲而上。

    朱靈大吃一驚,他僅僅回頭喊了一句,身邊就多了六個敵人,六把血淋淋的武器從天上地下呼嘯而來。他本能地驚呼一聲,閃身後退。幾乎與此同時,他身後的數名親衛也飛步衝上迎敵。

    高覽的長槍砸在了朱靈的槍柄上,黃統的長矛刺向了朱靈身後的親衛,棍子的戰刀剁在了另外一名敵卒的長矛上,小黑的盾牌擋住了朱靈勢大力沉的一腿。瞬間,就在這短短一瞬間,高覽的一個親衛把手中的短戟刺進了朱靈的小腹。朱靈仰天慘嗥。長槍飛起,挾帶著沖天怒氣,飛一般刺殺了執戟悍卒。高覽怒嘯,長槍再起,「撲哧」一聲洞穿了朱靈的咽喉。

    老宋站住了,他低頭望著穿過自己腹部的長劍,望著從衣甲內噴出的鮮血,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逢紀大吼一聲,一拳砸向老宋的臉,打算把他擊倒在地,抽劍再戰。

    「砰……」老宋中拳。

    劇變突起,老宋不但沒有被他擊倒,反而發出一聲震天慘嗥,「你敢殺我?老子剝了你的皮……」老宋丟掉了圓盾,猛地前行一步,一頭撞向了逢紀。

    長劍整體沒入了老宋的身體,長長的劍刃帶著殷紅的鮮血從他背後衝了出來。

    逢紀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敵卒強悍至此,被長劍刺穿了還能像瘋子一樣衝過來。他無法拔出長劍,只能後退,但就在他錯愣的瞬間,老宋和他撞在了一起,接著逢紀感到了一陣鑽心的劇痛從下腹傳來。

    老宋竟然在臨死之前把戰刀插進了他的小腹。逢紀高聲慘叫,雙手一把卡住了老宋的脖子,他想把敵卒推開,把插進自己小腹的戰刀拔出來。

    「老子殺了你。」老宋暴睜雙眼,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戰刀整個推進了逢紀的小腹。

    老宋死了,臨死前還瞪大了一漢憤怒的眼睛。逢紀死了,臨死前他牢牢卡住了老宋的脖子。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徐晃、老歪衝了上來,他們想救回老宋。逢紀的親衛衝了上來,他們要搶回自己的上官。

    血戰,血淋淋的死戰。徐晃像吃人的猛獸,戰斧砍倒了一個又一個敵人。老歪連殺數人,總算抓住了老宋的胳膊。但敵卒一刀揮下,砍斷了這支胳膊,老歪只拿到了半截手臂。敵卒衝了上來,他們把老宋的屍體砍成了數段,把逢紀的屍體搶了回去。

    審配鮮血淋漓,數處傷口不停地流著鮮血。幾個親衛攙扶著他,歪歪倒倒地退到了門樓處。

    門樓兩側是石階,順著長長的石階走下去,就是環城路,環城路的後面就是傅堞。現在還有源源不斷的士卒順著這條又寬又長的石階衝上來,城牆頂上的鏖戰還在繼續,但形勢對守軍越來越不利。

    北疆軍的後續軍隊通過一百二十台井闌飛速登上城牆,然後沿著城牆外側的女牆向上西門和廣陽門方向飛速狂奔,顯然是要佔據西城的另外兩座城門,並向城內逐步推進。

    在雍門這段三里長的城牆上,在兩軍短兵相接中,守城士卒遭到了北疆悍卒血腥殺戮。現在守城士卒有的被分割包圍,陷入絕境,有的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正在節節敗退。雖然高柔、呂鴻等人還在指揮士卒們奮力攻殺,但城牆的丟失已成定局。

    王修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城牆上,「正南,城牆守不住了,退到傅堞堅守吧。這樣我們可以用弓弩射擊城牆,阻住北疆軍繼續從井闌登城。北疆軍一旦有足夠的兵力殺到上西門和廣陽門方向,三門同攻,我們就連傅堞都守不住了。」

    傅堞的防禦能力實在有限,雖然審配用了半年多時間加固,最近又借用北疆軍打到城內的石彈加固。但這道城中城還是難堪大用,尤其在北疆軍多點進攻的情況下,傅堞旦夕就會失守。

    審配急促地喘息著,兩眼冷冷地盯著血腥的戰場,一言不發。

    「轟隆……」

    門樓在巨響中連連搖晃,接著門樓下傳來北疆軍震耳欲聾的歡呼。

    審配和王修臉色劇變,不約而同地望向城下。

    「外城門破了。」王修驚聽道,「正南,快下令吧,快啊……」

    審配不再猶豫,厲聲喝道:「快,放下懸門,堵住北疆軍。」

    「傳令,各部撤下城牆,死守傅堞。」

    「告訴何茂、韓莒子,待城上將士全部撤下,即刻射擊……」王修轉身就走,走了兩步他忽然又轉身對審配幾個親衛叫道,「馱起你們大人,快撤……」

    「我最後撤下去。」審配一把推開親衛,大聲叫道,「不要慌,邊撤邊掩護,否則會給北疆軍抓到機會趁機殺到城下。」

    「你囉嗦什麼……」王修手指幾個親衛,怒聲叫道,「馱上他,我們走。」

    越騎營的悍卒衝進了門洞。

    門洞很長,大約有兩百尺(約今四十八米)的距離。此刻,守軍正在門洞對面手忙腳亂地關閉內城門,箭矢密集得像下雨一樣。

    盾牌手衝在最前面,啞巴、駝子、八斤和一隊悍卒跟在後面。他們抱著兩具由很多枕木相連而成的戰車沿著門洞兩側急速推進。這兩具戰車高約十尺,長約十五尺,寬約五尺,就像一堵厚牆。悍卒們把戰車拖在門洞中間位置,漸漸停下了腳步,抬頭望著門洞上部。

    內城門關上,門洞內的光線立時暗了下來。

    「轟隆隆……」門洞裡突然傳來一陣巨響,接著門洞中間突然落下一道巨大的城門。

    懸門突現。

    「轟隆……」懸門準確落到了兩具戰車上,卡住了。

    北疆軍為了對付懸門,特意設計了這種戰車,他們想搶在懸門關閉之前,把懸門托住,以便保證士卒們能夠繼續攻擊內城門。

    啞巴興奮不已,一拳打在枕木上,縱聲狂叫,「攻擊,攻擊……」他的話音未落,門洞內厲嘯四起,慘叫聲此起彼伏。啞巴大駭,扯著嗓子高聲尖叫,「結陣,結陣……」

    門洞兩側突然露出數道小門,潛伏在藏兵洞中的敵卒呼嘯殺出。

    啞巴破口大罵,「這裡也能藏人啊,找死……殺,給我殺了他們……」

    北疆悍卒怒不可遏,迎頭殺上。衝在最前面的敵卒愣住了,他們顯然沒想到懸門被卡住了。如果懸門落下,被困在懸門和內城門之間的敵人就會驚慌失措,他們則乘機予以偷襲擊殺。誰知今天衝出來一看,懸門不但沒關上,北疆悍卒更像潮水一般衝了進來。死定了。

    秦誼踩著敵人的屍體走到了內城門附近,啞巴等人舉著盾牌護在左右。內城門上也有很多射擊孔,箭矢正在不停地射進來。

    「大人,怎麼辦?是用火燒,還是用小型沖車撞擊?」啞巴問道。

    「澆上火油,先燒。」秦誼冷聲說道,「即刻稟報大將軍,徵調大型沖車。」

    「大型沖車?」啞巴四下看看,「大人,這門洞是夠大,但這道懸門擋在中間,大型沖車進不來啊。」

    「進不來就給我撞毀它。」秦誼轉身指著懸門說道,「先把它撞破了,然後再破內城門。」

    城牆上的守軍倉惶後撤,但能撤下去的人太少了,大部分都被北疆軍的突擊部曲分割包圍。

    很多人投降了,但北疆軍沒有時間也沒有人看押俘虜,投降也是死。悍卒們殺紅了眼,根本不管你投降不投降,一刀砍了再說。

    高柔、呂鴻僅僅帶著數百人撤下了城牆,而王修不待城牆上的軍隊撤下來,就已經命令何茂、韓莒子向城牆上展開了密集射擊。

    所有井闌的出口都被長箭封鎖了,北疆軍登城的軍隊暫時受阻,被堵在了井闌下層。

    城內的防禦設施讓北疆軍大感頭痛。這和他們原先的預想完全不一樣。本來他們以為攻佔了城牆,就能順勢殺進,奪取洛陽城,但現在環城路上被叛軍挖掘了壕溝。壕溝後面還有一道堅固的傅堞,城中城的防禦佈局堵住了北疆軍推進之路。

    高覽冒著箭雨找到了趙雲,「子龍,現在殺下去,純粹送死。立即告訴子俊(文丑)、公明(徐晃),停止攻擊,固守城牆。」

    趙雲蹲在女牆後面,通過射擊孔望著城內,劍眉緊鎖。雖然城牆很高,可以壓制城內的弩台、傅堞。但城下的攻擊地形太過狹窄,突擊部曲被擋在壕溝和傅堞的前面,會成為叛軍箭手的活靶子,有多少死多少。

    「雍門是我們的主攻方向,也是叛軍主要防禦方向,這裡防守太堅固,我們要想突破需要時間。」趙雲轉頭望向高覽,「正清兄,你和公明兄各帶一千悍卒到上西門和廣陽門去。配合先期到達那裡的突擊部曲攻佔城門,力爭在最短時間內讓大軍主力殺進洛陽城。」

    覽伸手拍拍趙雲,「你不要急,我們已經攻佔了城牆,叛軍敗亡在即,殺進城內只是時間問題。」

    「我知道。」趙雲感激地笑笑,「盡可能避免重大傷亡,現在沒有必要讓將士們倒在城牆上。到了上西門,如果突破困難,就不要繼續進攻了。」

    高覽拱手告辭。在雍門南側的徐晃接到趙雲的命令後,帶著一部人馬急赴廣陽門。

    「急報大將軍,城內情況有變,請他即刻命令越騎營突破城門,和我上下夾擊叛軍。」

    李弘看完趙雲的急報後,一邊把書信遞給麴義和張燕,一邊轉頭問楊鳳,「棲之,我們有多少人上了城樓?」

    「大約有兩萬多人,具體人數還待細查。」楊鳳奇怪地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突擊部曲為什麼不繼續向城內進攻?」

    「叛軍在城內挖據了壕溝,又修築了一道傅堞,構成了一個城中城的防禦佈局,突擊部曲被擋在了城牆上。」李弘把城內的情況稍微解釋了一下,「子龍讓正清和公明到上西門和廣陽門指揮,試圖從兩側打開局面,但我看很困難。叛軍既然知道西城門是我們的主攻方向,當然在這一側部署了重兵。突擊部曲在那麼狹窄的地方強行攻擊,傷亡必定驚人。」

    「大將軍,暫停攻擊。」張燕手拿急報,揮手說道,「我們奪取了西城牆,等於已經拿下了洛陽城,沒有必要著急,以免逼得叛軍走投無路,一把火燒了洛陽城。」

    「不能停下,繼續攻擊。」麴義冷哼一聲,打斷了張燕的話,「告訴秦誼,立即攻破內城門,和子龍上下夾擊,突破傅堞。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殺進洛陽城。」

    「大將軍,再等等吧,欲速則不達啊。」賈詡小聲勸道。

    李弘想了片刻,斷然揮手,「攻,繼續攻……」

    張燕和賈詡相視苦笑。

    「告訴子龍,讓城牆上的士卒對著城內喊話,說袁紹已經死了,曹操也死了,劉備也死了,袁譚也死了,叛軍全線敗北,天下平定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李弘微微冷笑,「我就不信,我都打到了城牆上了,叛軍還能繼續堅持。給我打……」

    中午,南宮,明光殿。

    袁紹形神枯悴,瘦弱不堪,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袁尚跪在榻旁,輕聲哭泣。袁微、袁忠、辛評、荀諶、陳琳等人圍在四周,神情悲痛。

    突然,袁紹輕輕「哼」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眾人又驚又喜,急忙圍了上去。

    「爹……」袁尚輕輕搖晃著袁紹的手臂,輕聲喊道,「爹,你怎麼樣了?」

    袁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極力張開嘴巴,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顯甫……顯甫……」

    袁尚喜極而泣,連聲哭喊,「爹,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顯甫……顯甫……」袁紹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上方,不停地呼喚著袁尚,聲音越來越小,漸不可聞。

    袁尚忽然發現父親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任何氣息。「爹……」袁尚失聲驚呼,一把抱住袁紹,放聲痛哭,「爹……」

    袁微老淚縱橫,頹然坐倒於地。

    袁忠、辛評、荀諶、陳琳俯身跪下,淚流滿面。

    下午,雍門。

    「轟,轟……」

    沖車的撞擊聲連續不斷。巨大的響聲讓城內的將士們心驚膽戰。

    城牆上,北疆軍的叫喊此起彼伏。袁紹死了?曹操也死了?劉備也死了?袁譚也死了?那誰來救洛陽?援軍又在哪?

    審配駐著長劍,站在雍門大道上,望著遠處殘破不堪的城樓,望著四周驚惶不安的士卒,望著恐懼至極的民夫,仰天長歎。「大漢,誰來拯救大漢?」

    「轟……」

    內城門在烈火的烤炙下,在沖車的連續撞擊下,終於四分五裂。

    「射,射……」高柔一躍而起,舉槍狂呼,「堵住北疆軍,堵住他們。」

    「點火,點火……」王修衝到傅堞頂部,把手中的火把狠狠砸進壕溝裡。壕溝裡鋪滿了柴草,灑滿了火油,烈焰霎時沖天而起,滾滾濃煙轉眼便把整個雍門上下團團包裹,除了厲嘯的箭矢,除了驚天動地的殺聲,什麼都看不到。

    門洞內的北疆悍辛被濃煙嗆得連連倒退,一籌莫展。

    秦誼氣得破口大罵,在城門下急得來回亂轉。

    城內濃煙陡然升起,讓李弘、麴義、張燕等人無不色變,紛紛衝下帥台,打馬急馳城1/2|跳至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