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八節
    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三十八節

    四月下,兗州東郡,白馬城東南六十里,平陽亭。

    辛評抬頭看看藍天,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煩躁和無奈。今年的天氣有些反常,還沒到五月,天氣就很熱了。

    「駕……駕……」辛評輕輕吆喝了兩聲,催馬走到了一處樹蔭下。親衛不待辛評招呼,急忙把水囊遞上。辛評拿袖口擦拭著水囊的嘴子,兩眼抬頭看向正在馳道上急速行走的大軍。隊伍延續數里,沿著蜿蜒曲折的馳道一直沒入天地盡頭。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隨著飛揚的塵土飄灑在炙熱的空氣裡。

    辛評暗暗罵了幾句。北疆軍陰魂不散,剛剛撤出河南,馬上又在兗州出現了。自己一直被顏良這個叛逆牽著鼻子走,想想就很窩囊。辛評溫文爾雅地喝下一口水,閉著眼睛正要享受一下請涼的感覺,耳邊就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接著一股嗆人的灰塵撲面而來。

    辛評惱怒地睜開眼睛,剛想喝叱兩句,卻看到了眭展那張威猛的臉。

    「元進,有什麼急事嗎?」

    「斥候來報,北疆軍把白馬城團團圍住,尚沒有發動攻擊。」眭展在馬上劇烈地喘了幾口粗氣,拱手問道,「大人,我們要不要加快速度?」

    「距離平陽亭還有多少路?」

    「三十里。」眭展回道,「黃昏前,大軍進入平陽亭不成問題,明天下午我們就可以趕到白馬城。」

    「平陽亭附近的情況怎麼樣?」

    「沒有發現北疆軍。」眭展冷笑道,「顏良沒有打下白馬之前,絕不敢隨便攻擊平陽亭。」

    辛評瞅了眭展一眼,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顏良是頭吃人的老虎,非常狡猾。你不要輕視了他。」

    「他是吃人的老虎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們趕出了河南。」

    辛評搖搖頭,「顏良不是被我們趕出河南的,他是主動撤出河南的。」

    「這頭吃人的老虎動作很快,眼看無法突破中牟,和北疆軍主力會合於陳留,立即調頭撤回了河內,轉而從黎陽方向攻擊白馬,再度殺向河南。他繞了這麼大一個***,把攻擊的方向從我們的背後轉到我們的正面,為什麼?」

    「荊州軍已經到了河南,我們在兵力上的優勢越來越明顯。如果他繼續待在河南肯定要被我們圍殲,只有撤退。」眭展不假思索地說道,「北疆軍主力在兗州戰場上推進順利,曹操和劉備估計守不住定陶和昌邑了。兩人一旦撤過濟水河退守陳留,北疆軍主力便會呼嘯而下,這時北疆軍主力迫切需要側翼的掩護。顏良撤回河內,繞了一個老大圈子轉到我們的正面開始攻擊,無疑是為了開闢側翼戰場,從而牽制我們的兵力,以策應北疆軍主力大軍的推進。」

    辛評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元進,如果我們丟了白馬,形勢就很被動。白馬一失,我們無險可守,北疆軍隨即就能殺到燕城、封丘一線,威脅延津、酸棗。北疆軍一旦突破了延津、酸棗,兵臨鴻溝水,我們再想守住陳留和中牟就很困難了。」

    眭展神情凝重地點點頭,「大人,顏良和濮陽的高覽會合後,兵力上已經超過我們。白馬若失,我們想在燕城和封丘一線擋住顏良的可能太小了。你看,是不是向許昌求援?」

    「許昌會給我們援兵?」辛評舉起水囊狠狠地喝了一口水,一言不發,臉上的神情顯得極度的失望和沮喪。

    眭展想起袁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袁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不可思議的決定?在眭展看來,袁紹要麼親臨前線指揮大軍,要麼起用征戰多年的袁譚,而不應該是風流倜儻的袁熙。

    兩個人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商談如何救援白馬。

    按時間推算,北疆軍昨天已經全部渡河完畢,高覽也應該到了白馬城下。考慮到燕城方向的袁軍會急速馳援,顏良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展開攻擊。為什麼他一反常態,沒有攻擊白馬呢?

    「元才(高幹)手上有六千多人,白馬城內也有充足的糧草軍械,北疆軍要想在最短時間內攻佔白馬,至少需要五到六萬人。」辛評看看眭展,若有所思地問道,「顏良有這麼多軍隊嗎?」

    「顏良在河南戰場打了很多硬戰。張遼在平皋城和文惠(高柔)打了十幾天,雙方損失都很驚人。高覽在濮陽一帶和元才前前後後打了一多月。」眭展說道,「顏良率軍殺進兗州後,河內方向還要留軍駐守,所以顏良手上肯定沒有五萬人,除非河北及時給他補充了兵力。」

    「補充兵力?」辛評眉頭微皺,暗自驚駭,「會不會是北疆鐵騎?」

    眭展臉色一變,立時意識到什麼,脫口驚呼道:「顏良要打我們?」

    「極有可能。」辛評急聲說道,「北疆軍只用一萬人就能圍住白馬。高幹現在正等著我去救他,不會冒險突圍。這樣一來,顏良就能集中主力攻擊我們。只要他把我們擊敗,他就能毫無阻礙地越過燕城、封丘一線,直殺延津、酸棗,威逼河南。」

    「我們怎麼辦?」眭展焦急地問道,「元進不能不救,白馬不能不守。」

    「命令大軍停下,後退二十里。」辛評略一思索,揮手說道,「先派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進駐平陽亭,看看北疆軍有什麼反應?」

    「北疆軍如果包圍平陽亭呢?」

    「那我們就有理由撤回燕城了。」辛評斷然說道,「憑我們現有的兵力,守住燕城、封丘一線沒有問題。只要北疆軍無法越過燕城、封丘一線,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向許昌求援。待援軍趕到後,我們一齊北上救援白馬。」

    「元才要是守不住怎麼辦?」

    「你說還能怎麼辦?」辛評苦笑道,「你以為我們能把顏良趕回冀州?就算我們殺到了白馬,也不過從重圍中救出元才而已。白馬從顏良渡河一刻起,已經是顏良的了,我們的反應太慢了。」

    顏良蹲在路邊,望著鋪在草地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辛評的大軍不進反退,僅派一支兩千人的大軍不緊不慢地走進了平陽亭小城。難道他發現我的大軍逼近了平陽亭,猜到了我的計策?

    「辛評既然不上當,那我們就連夜急馳五十里,夜襲他的大營。」文丑坐在顏良身邊,舉著火把,笑著說道,「我們不至於躺在這裡睡覺吧?」

    「你想睡覺我還不讓你睡呢?」顏良冷笑了一聲,「傳令張郃、王當、張遼、張繡,即刻率軍返回白馬城,明天上午攻擊白馬。」

    「攻擊白馬?」文丑愣了一下,「再回去攻擊白馬?來來回回跑,你累不累?與其回去打白馬,還不如夜襲辛評。擊敗了辛評,白馬城內的高幹在救援無望的情況下,肯定要突圍。只要他突圍,他就死定了。他如果不突圍,我們就派人一直圍著他,直到他糧草盡絕餓死為止。」

    顏良站起來,伸腳踢了他一下,面無表情地說道,「把地圖收起來。」

    接著手指傳令兵,大聲喊了一嗓子,「請徐晃大人到我這裡來一趟。」

    第二天上午,辛評接到了平陽亭傳來的消息,北疆軍大將徐晃率軍攻擊平陽亭。

    辛評再三細問斥候。包圍平陽亭的北疆軍到底有多少人。幾批斥候的探查結果都是一樣,只有徐晃一支大軍在圍攻平陽亭。

    「北疆軍沒有發現我們?」眭展奇怪地問道,「此地距離平陽亭只有五十里,北疆軍的斥候不可能沒有發現我們。」

    「北疆軍知道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救援白馬,他們在渡河之後肯定會派出斥候探查我們的行蹤,以便及時阻擊我們。」辛評點頭說道,「顏良一定已經知道我們到了平陽亭附近。」

    「難道他想讓徐晃憑借兵力優勢盡快拿下平陽亭,阻擊我們的救援?我們昨天的估猜是錯誤的?」眭展擔心地說道,「平陽亭彈丸小城,擋不住北疆軍的攻擊。我們那兩千人馬凶多吉少。」

    辛評閉目沉思。

    「大人,也許顏良並沒有我們想像的聰明。他知道我們的大軍趕到平陽亭後,立即派徐晃前來阻擊,自己率大軍攻打白馬,完全沒有圍城打援的意思,我們高估他了。」眭展催促道,「大人,立即下令攻擊平陽亭吧。此刻出擊,小城內的兩千人馬還能拖住徐晃,我們則可以趁機包圍他,把他一口吃了,重創北疆軍。」

    辛評搖搖頭,緩緩睜開了雙眼,「如果顏良沒有攻打白馬城呢?」

    眭展遲疑了一下,「如果顏良沒有攻打白馬城?大人的意思是說,徐晃是誘餌?」

    「再等等。」辛評淡淡地說道,「如果顏良在白馬城發起了攻擊,我們就直殺平陽亭,圍殲徐晃。」

    「傳令呂曠、呂翔,集結軍隊,做好出擊準備。」

    平陽小城在北疆軍的攻擊下岌岌可危。

    老歪高舉著盾牌,揮舞著戰刀,不停地吼叫著,指揮自己的人馬向城門發起攻擊。數十名士卒在盾牌手的掩護下,奮力推動著巨大的撞城車,氣勢洶洶地衝向了城門。

    「轟……轟……」城門在撞城車的連續撞擊下,劇烈地顫抖著,發出了令人心碎的呻吟聲。

    城上的叛軍驚駭至極,向城下竭力射擊,擂木滾石像下雨一般呼嘯而下。

    「放……放……」魏續怒睜雙目,縱聲狂吼。三千名強弓手齊聲吶喊,長箭厲嘯而出,狠狠地砸在城樓正中。

    「撞,給我撞開他……」老歪舉著盾牌緊緊地護住自己的腦袋,聲嘶力竭。

    就在這時,撤退的金鑼突然敲起,激昂的戰鼓聲悄然息去。

    城樓上的叛軍高聲歡呼,吼叫聲震耳欲聾。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老宋抱著腦袋,連滾帶爬地衝到老歪身邊,大聲叫道,「怎麼要撤?城門已經破了,我們馬上就能撞開它了。」

    「還撞個屁啊……」老歪憤怒地罵道,「撤,都給我撤下去。叛軍殺來了。」

    高幹飛身跳到城牆垛子上,極目遠眺。

    剛剛還在攻城的北疆軍突然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他們丟下了所有的攻械器械,甚至連戰死城下的士卒都來不及收拾,倉惶而逃。從遠處歪歪倒倒的戰旗來看,北疆軍好像遭到了什麼攻擊,撤退的全無章法,混亂至極。

    「大人,我們的援軍來了,辛評大人來了。」夏昭興奮地連聲叫喊,「大人,我們殺出去,殺出去……」

    高幹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用力撕開皮甲,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你們說,辛評大人會悄無聲息地殺到白馬城嗎?」

    「北疆軍防備很嚴,我們的援軍只要到達平陽亭,北疆軍就一定能知道。」鄧升望著漸漸消失在天際之間的北疆軍,疑惑地說道,「難道北疆軍打算用這種辦法把我們誘出城?是不是太蠢了?」

    「顏良有這麼蠢嗎?」高幹瞇著眼睛,望著漸漸西斜的太陽,連連搖頭,「顏良聰明過頭了。他既想吃掉我們的援軍,又想一口吞掉我們。好,我就遂了他的心願,讓他吃撐了為止。急派斥候,跟在北疆軍後面,仔細探查。」

    「集結五千大軍,準備隨我出城殺向平陽亭。」高幹舉起雙手,放聲大吼,「我要殺了顏虎頭……」

    王凌在馬上不時地看看遠處的城池,又看看身前的顏良,一臉疑問。

    「走快點。」顏良猛然回頭,「我們要在黃昏前趕到平陽亭,包圍叛軍。快一點……」

    「大人……」王凌一鞭抽下,戰馬痛嘶一聲,縱聲躍起,飛速追上了顏良,「大人,你為什麼不留下一支軍隊包圍白馬城?高幹會跟在我們後面殺出來的。」

    「他敢出城嗎?」顏良冷笑道,「我這麼做,分明就是誘他出城。他又不是白癡,難道看不出來,還敢出城送死?」

    「大人,你做得太過了。」王凌急忙說道,「你留下幾千人馬圍城,其餘大軍依次後撤,高幹肯定懷疑你是騙他,反而不敢突圍。你現在這麼做一看就是假的,高幹知道自己的援軍殺來了,勢必要冒險突圍。即使你有可能半路伏擊他,他也要拚死一搏。我們在平陽亭前後受擊,既無法圍住辛評,又讓高幹跑了,會一無所獲。」

    顏良看看他,忽然微微一笑,「不錯,給你看出來了。不過有一點你沒想到,高幹現在如果要突圍,他先前就不會堅守白馬,他早在我們包圍白馬之前就可以撤到平陽或者乾脆撤到燕城去了。」

    「高幹一定會守住白馬嗎?」王凌搖搖頭,「他守得住嗎?他遲早會死在白馬。沒人願意自絕生路,他肯定會逃跑。」

    「白馬對叛軍而言非常重要。高幹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絕不會丟下白馬逃之夭夭。」顏良望著王凌,眼裡露出一絲輕蔑,「不要輕視對手,永遠都不要,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既然如此,大人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因為我要告訴高幹,他的援軍的確到了,他也有機會和他的援軍一起擊敗我顏良。」顏良大吼一聲,凌空一鞭抽下,「只有尊重你的對手,才能擊敗你的對手。」

    王凌想不明白,不過他很敬佩顏良,虎頭將軍就是虎頭將軍,氣勢如虹,擋者披靡。

    辛評憤怒不已,心中極度絕望。

    自己棋差一著,讓顏良這頭老虎一口咬住了。如今大軍被困平陽,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過,進退兩難。

    「大人,向元才求援,讓元才連夜突圍,攻擊顏良的背後。」眭展無奈之下,低聲勸道,「大軍被困平陽,久戰之下,必定損失慘重,不但無法支援白馬,連燕城和封丘都守不住了。」

    辛評望著遠處沖天的火光,聽著驚天動地的廝殺聲,哭笑不得。自己是來救援高幹的,結果現在卻向高幹救援。笑話,笑話啊。這臉算是丟到家了。

    眭展看到辛評苦痛無語,急忙再勸,「大人,我們還有可能打到白馬嗎?趁著現在和北疆軍激戰正酣的時候,讓元才即刻突圍吧。錯過了這個機會,元才和他的軍隊就要死在白馬了。」

    「好吧。」辛評無力地揮揮手,「快派人去白馬城,想方設法傳信於元才,請他即刻突圍和我會合。」

    凌晨,高幹接到辛評的書信,帶著六千多人飛速出城,趁著*夜色*(禁書請刪除)向六十里外的平陽亭狂奔。

    顏良馬上接到了消息。

    「傳令張遼,撤掉包圍,讓辛評滾蛋。」

    「急告張郃、王當、張繡、徐晃,撤出戰場,重整軍隊,準備包圍高幹,全殲叛軍。」

    叛軍正在奮力死戰,突然看到北疆軍的包圍圈被撕開了缺口,頓時歡聲雷動,呼嘯而出。

    辛評、眭展等人本想指揮大軍堅守到高幹的到來,然後內外夾擊,殺退北疆軍,一起後撤。但事與願違,看到逃生希望的士卒們根本不聽指揮,沒命一般奔逃而走。

    黎明前夕,北疆軍數萬大軍擺開戰場,如同一位巨人揮起了雙拳,狠狠地砸向了敵人。

    高幹和他的六千人馬隨即被北疆軍掀起的驚天巨浪吞噬了。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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